這時世的人,大多單純,不僅無後世中人用心之險惡,便是行事,也思想單一,多執著于一時一事。浪客中文網舒虺璩
像副帥這樣完全因功受賞,位至將帥的,他本身便不是個善謀的,只是足夠驍勇罷了,所以他有這樣的想法,並不奇怪。
鐘無雙當下嘆道︰「君行伏擊之事,講究的是出兵神速,攻其不意。將軍何不兵分兩路行事?」
那副帥忙問︰「願聞其詳!」
鐘無雙也不謙讓,當即出謀劃策道︰「將軍可率甲兩千,分別埋伏于兩山之顛,利用兩山之險,可在敵軍路徑此地時進行夾擊。到時,高山之上一石一木,都是殺敵利器,將軍又何必需要輜重?將軍還可將余下八千甲士伏于密林。敵軍如遇伏擊,便然會向密林逃循,到時伏于密林內的甲士便可趁機殺他個措手不及,如此以來,豈非勝算在握?嬗」
那副帥,雖然並無大謀,但也不是愚笨的人,對行軍打仗的事,他還是粗通一些用兵之道的,鐘無雙說到這里,他已經大致明白這其中的奧妙之處了,當即,趕緊依鐘無雙的策略行事。
他將兩千甲士分成兩批,兩山各佔一千,讓他們于山上多儲石木,以備戰時之需。
又過了一天,邊城的形勢亦發嚴峻覽。
胡人兵士終于打破僵局,攻到了城下,並開始用巨木破門了。
就在邊城被胡人兵士破城這千均一發的時候,可能是十七攻打胡人小國的消息傳來了,那些胡人兵士顧不上這唾手可得的勝利,急忙鳴金收兵,並以極快的速度開始撤退。
這些胡人兵士,是整過胡人小國的精銳之師。
若是在平時,他們在途經峽谷時,可能還會小心謹慎地打探清楚了,才會放心穿行。可是今次,在這種國家安危的緊急時刻,或許是十七那邊的戰況緊急,他們心系國家的安危,又或許他們沒有想到,北國甲士,在攻打他們的國家的同時,還會在此設伏。
這些胡人兵士顧不上這麼多,他們不管不顧地朝著鐘無雙設定的圈套直沖了去。
一切如她計劃的那樣,等這些胡人兵士一進入峽谷,大山兩側的山石,巨木,便滾滾而下,一時,峽谷之內慘呼聲震天。
少頃,一隊人馬丟盔棄甲,逃離了峽谷。
如鐘無雙預料的一般,他們一經逃出峽谷,便往密林方向逃逸。
就在這時,埋伏在密林內的北國甲士一躍而出,給予這些傷兵敗將迎頭痛擊。
整個戰斗進行不過兩個時辰,北國的八千甲士,便將胡人小國的精銳之師打擊得潰不成軍。
那副將又花了些時間,將那些殘兵敗將俘虜了,至此,這一萬甲士的任務已全部完成。
于是,他們押著這些俘虜,跟繳獲的兵刃糧草,擁著鐘無雙的駟馬兵車,率先回邊城而去。
鐘無雙隨著這一萬鐵甲騎士在前往邊城的路上,踫上不少拖家帶口逃離邊城的百姓。
才經歷過破城恐慌的邊城百姓,盡管危機已經解除,但他們唯恐那些胡人兵士又會卷土重來。
故而那胡人兵士前腳才走,這些邊城百姓便忙不迭地收拾好財帛細軟,逃出城去。
這些百姓的逃離行為,引起了守城將士的警惕。
他們擔心失去邊城這些百姓的後勤支持,一旦胡人兵士卷土重來,其時,後果將不堪設想。
出于這層顧慮,邊城的城主開始下令關閉城門。
所以,當鐘無雙一行到達城下時,整個邊城,已經處于一種只許入,不許出的半封閉式的管理狀態。
而整個城的城門口,已經被吵吵鬧鬧嚷著要出城的邊城百姓,堵得水泄不通。
那副帥率領的一萬鐵甲騎士而來,又俘虜了大批胡人兵士,這讓出不了城的邊城百姓,心里多少有了些底氣,不再那般懼怕了。
漸漸地,一些百姓在守城將士的勸說下,又見了那些被俘的胡人兵士後,終于各自回家了。
然而,還是有些富貴人家,已經被胡人兵士連續的攻城行為嚇得對朝廷都沒有信心了,一心只想出城,猶自圍在城門處吵鬧不休。
一團混亂中,倒是讓一直怏怏地打不起精神來的鐘無雙,敏銳地嗅到了一絲商機。
她突然想到,這世上沒有什麼,是比發戰亂財來得更容易的了。
通過這一路的觀察,鐘無雙發現,但凡離城的,俱以貴人為多。
她突然想到,不僅是這個時代,便是在進化了幾千年後的現代,人們也多是故士難離,便是有那事不得已少小離家的,到老了,還想著要葉落歸根。
這時世的人,對故土鬼神的依戀,是遠遠要超出現代人的。
如果不是逼不得已,如果不是自己的性命已經朝不夕保了,時人,是無論如何也不會願意離開自己的家鄉。
當然,也有大部分的貴人,為了保全自己的產業選擇外逃的。
因為像這一類人,他們不像一般的庶民,除了性命之外,他們還擔心自己的財帛被擄。
這一類人,他寧肯拋售物業逃離此地,哪怕等到危機過後再重新回來都行。
若說商機,自然得從這一類人身上去找了。
鐘無雙天生敏銳的商業嗅覺,讓她立時斷定,此時的邊城,正是她置家安業的最好時機。
心里有了主意,鐘無雙便向駕駛駟馬兵車的御人示意,讓他使人叫那副帥近前。
那副帥剛一前,鐘無雙便告訴他,自己要下車去邊城轉一轉,看一看。
雖然不明白鐘無雙是何用意,但現在,那副帥對鐘無雙已經敬若神明,對她所說的話,無不言听計從。
不過這副帥為人,尚算粗中有細。
雖然他並不反對鐘無雙四處走動,但出于對她安危的考慮,那副帥提出,派出八名鐵甲騎士陪侍在她身側。
鐘無雙也知道,整個邊城在經歷了剛才破城的驚慌之後,人心已經不古。這時世雖然世風純良,但也不乏一些趁火打劫之輩,自己一個婦人,孤身在這城里游蕩,難免有性命之憂。
想了想現在邊境的處境,鐘無雙便接受了副帥的好意。但她囑咐那副帥,讓他交待那八名甲士,務必得退去盔甲,以常服裝扮跟在她的身側。
那副帥疑惑地答應著照辦了。
當八位魁梧的甲士身著常服出現在駟馬兵車身側時,車簾一挑,從里面走出一位翩翩貴人公子來。
甲士們一驚,心想︰難怪副帥對車內之人如此恭敬,原來是位貴人。看來,此次戰役大勝,想必副帥得了貴人相助的緣故。
甲士們這麼一想,便對看似單薄,作貴人裝扮的鐘無雙,更為敬畏。
身形單薄的鐘無雙,身後有了八位威風凜凜的甲士相襯,無論是那份氣勢,還是那份她與生俱來的貴氣,讓她不自覺地多了份讓人不敢逼視的風采。
這麼隨意地在邊城走了小半圈後,鐘無雙便發現,原本應當熱鬧的街市,此時死氣沉沉,沒有半分生氣。
鐘無雙一邊隨意走著,一邊細心觀察。
這一觀察,還真叫她發現了不少掛有「待價而估」字樣的帛書。
這時世,只有貴人才識字,也只有貴人,才會用這麼文縐縐的方式將所有物進行轉手,或是抵押。
這些,正是鐘無雙要找的目標。
她在這些「待價而估」的帛書里細細挑選比較,爾後又上門察看之後,終于相中了一處安靜的居所。
這是一處富余人家七進七出的宅子,她帶著八位甲士進去細細察看之後,得知這宅子,原是孫姓旁枝世族的別院,現逢戰亂,孫姓貴人已經舉家投奔京城的嫡系去了,原主人保留了孫府大院,卻交待留守的管事將這處別院變賣了,以免戰火延及邊城時,好好一處宅子,落得個斷壁殘亙。倒不如賤賣了,能賣一點就算一點。
畢竟,在戰火紛飛的年代,沒有什麼比起真金白銀來,讓人更為安心踏實。
鐘無雙對這處私宅甚是滿意,再說,在這種非常時候,那管事唯恐她不買,給的已經是白菜價了。
當即鐘無雙二話不說,立時掏了百金,那管事立時奉上早就準備好的地契及主家留下的買賣文書,至此,鐘無雙便算買下了這處私宅。
同時她對那管事表示,如今外面甚不太平,一時難以找到服侍之人,如果管事願意割讓這別院中的奴僕侍婢數名,那她便更為感激了。
那管事當即表示,戰亂初起時主家已經留話,除了那些家生子,府中奴僕多數已經遣散了,如今這些守留下來的奴僕,原本便是些無家可歸之人。如果鐘無雙願意接手,他亦樂意相讓。
就這樣,入城半日不到,鐘無雙便為自己置下了一處舒服的私宅,且奴僕侍婢,一應俱全。
這還是鐘無雙自來這異世之後,第一次,有了自己的家。
她欣喜之余又向那管事打听,這邊城之中可以店鋪,土地出讓。
那管事不無訝然地望著鐘無雙,心想︰初時看這位公子貴氣逼人,眉眼清朗,未想到卻是這般糊涂之人。如今那胡人兵士雖然敗走邊城,誰知道他們何時會再卷土重來?現下已經朝不保夕了,這公子為何還要置家置業,花這許多冤枉銀子?
雖然心里詫異,但鐘無雙這種要求對那管事而言,卻是歡喜的。
因為他的主家為了減少損失,除了交待他變賣別院,更交待了,如有可能,亦讓他也變賣一部分祖產田地。
他的主家之所以說如有可能,委實是覺得,這種時候,會拿出真金白銀前來買地買祖業的,實在是極少有這種可能。
那管事未想到,就是連他的主家,都覺得沒有什麼希望之事,居然還真有鐘無雙這樣的主找上門來了。
那管事在歡喜之余,看上鐘無雙的目光,卻帶著不忍。
在他看來,賣了這別院給鐘無雙,已經算是坑了她了,若是再將祖業跟田城都賣給她,似乎有失厚道。
于是,他猶豫半晌之後,逐答應將主家一處臨街的旺鋪,及五十畝良田,以極低的價錢出讓給了鐘無雙。
鐘無雙自然也看出了那管事的不忍,但是他所願意出讓的東西對鐘無雙而言,已經基本上滿足了她在這異世的基本生活需求。
怕這管事太過良心不安而反悔,鐘無雙當即掏出五百金,換回了那管事手中所有地契及主人留下的手書。
最終,她還鄭重其事地跟那管事一同來到邊城史官處,將交易的所有手續都公斷了,重新立了契,然後在那史官看妖怪似的打量中,心滿意足地回到自己的家里。
身後有八個威風凜凜的甲士相隨,鐘無雙回到家里的第一件事,便是召集已經屬于她名下的奴僕侍婢訓話。
首先,鐘無雙向她們宣告了自己是她們新主人的身份。
其次,她將自己需要他們遵守的規定,簡單地做了說明。
再則,鐘無雙告訴他們,只要他們對自己夠忠心,那麼她不僅會照顧他們的安危,為他們在戰火紛飛的亂世,提供給他們安居樂業之所。
而且,自此以後,他們面包會有的,財帛也會有,便是屬于自己的土地,也會有的……
總之,在鐘無雙的恩威並重之下,簡直用一句話就可以概括了,那就是︰信姐得永生!
便是這些見慣世面的奴僕侍婢,也沒有幾人能經得起鐘無雙這般鼓動。
她所描繪的生活,簡直是這些奴僕侍婢夢寐以求,然而又從不敢肖想的。
有安居之處,有粟米飯可食,有自己的土地……
鐘無雙給這些奴僕侍婢展示的,簡直就是人間仙境!
盡管這些人的心里未必會全然相信。
但是,作為長期沒有人身自由,社會低下的庶民,在他們心里,哪怕是個美夢,只要你願意給他,他也願意長睡不醒。這種心理,跟現代人買彩票,是一樣一樣的。
有了家,有了自己的奴僕,鐘無雙非常的開心興奮。
不無滿足地來到正院,淡淡瞥了一眼正院的裝飾擺件,鐘無雙隨即喚來一名忠厚的老嫗,給了她五十金,讓她將主院之內的一應用具,全然置換一新。
嫗答應著離去。鐘無雙難抑心頭的興奮,此時,已近黃昏。她想了想,便令侍婢們準備好酒菜,又讓甲士去請了那副帥過來。
待到那副帥在甲士的帶領下踏入這所私宅時,已經沐浴更衣,仍作公子打扮的鐘無雙,已經在坐在院中的榻幾上,虛席而待了。
雖然此時已是秋天,但是這邊城,卻仍然處于秋燥時期。
臨近黃昏的時候,庭中涼風習習,倒是讓人減了幾秋燥。
鐘無雙刻意揮退了一應侍婢奴僕,靜坐在庭院中,默默地體會那種安定下來的幸福。
那副帥一入院,便呵呵笑道︰「夫……」
「在下得將軍相助,在這邊城得以置家立業,今日邀將軍前來,當得一醉。」
那副帥被鐘無雙出言打斷話柄,原本心中還有些詫異,後來突然想到她那不可對人言說的身份,當時心中有數。
饒是他為人豪爽,當即哈哈一笑道︰「公子果然非是池中之物,不過半日光景,便已在這邊城置家立業,宛然可比肩半個世家了。」
鐘無雙沖那副帥一舉酒樽,亦是不無歡喜地道︰「在下初到此地,日後,還需多多仰仗將軍。將軍,請飲此樽,算是在下先行討個人情在此,日後有事相求之時,算是有個話語。」
「公子要愧煞在下麼?若無公子相助,哪有在下的今日!公子對在下而言,是尊師,是益友。如若公子有用得著在下的地方,那是公子你看得起某,豈能言‘求’!」
那副帥不僅是個血勇之人,更重情重義之人。鐘無雙一席客氣話,倒讓他急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