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之中,寂靜無人的街道上,五男一女六個身影走過了大半個城池的距離,縱然翡冷翠不斷減緩自己的步伐,終究是到了她最不想去的地方,自己的家。
椿一是翡冷家的總管,打理著府上的大小事務,同時也是頗受翡冷家賞識。在翡冷家三十年來可謂赤膽忠心,鞠躬盡瘁,深得翡冷翠的父親器重,一向也將他視為心月復。
到了府門外,椿一推開門,將翡冷翠請了進去,然後跟隨她一同入了府邸。
翡冷翠和椿一到了待客廳外的院落停下,見里面有客人,遠遠看去,卻是學司的兩位前輩,外加一個前兩天見過面的龍溪。
椿一不解地回頭望了翡冷翠一眼,她好像不太情願進去。
「小姐,是御劍學司的師傅,你不進去見個面嗎?」
翡冷翠復雜的神情一閃而過,站在庭中向里面喚道︰
「爹,我回來了!」
這一喊話,讓龍溪三人向廳外看去,卻是那個古靈精怪的小美人胚子翡冷翠,不過察覺到,她臉上的歡顏消失了,佔據的是一臉的苦楚。她甚至沒有向里面看一眼,在逃避著廳內所有人的目光,尤其是,自己父親的目光。
里面的那個漆黑的身影默不作聲,正如翡冷翠所料,父親向來對她寡言少語,便是面對長時間不見的女兒也不例外。良久,在所有人的心跳聲中,只听廳中的男子傳來一聲淡然的應答︰
「回來便好!夜深了,趕緊進去歇著吧!」
龍溪不解,這是一對父女之間的交流方式麼?
翡冷翠心中微微一寒,薄唇緊咬著沒作聲,這算什麼?
其實她並無所謂,多少年來仍舊不變的感覺。她本想就這樣抽身離開庭院,回自己的閨房。
可這時她父親又拋出一句話,令她霎時頓住了身形。翡冷烈道︰「等會,翠兒。」
翡冷翠剎住正要飛出去的腳步,回身又往昏暗的廳中看去,愣了好一會才問道︰
「爹,還有事嗎?」
翡冷烈的語氣較之剛才變得更為低沉,隱隱帶著一絲憂傷。只听他喉嚨沙啞地說道︰
「今日,是你娘親的……你如果尚不疲乏,就先到里面拜祭一下她吧!多久沒回家了,哪怕是上柱香也好。」
翡冷翠支吾了片刻,一行淚劃下,徑直離開了庭院。
等翡冷翠的身影隱入黑暗之後,椿一才搖搖頭,走入大廳。
椿一先向儒悲司長和方鏡行了個禮,而後走到翡冷烈身後。
翡冷烈說道︰「椿一,去煉藥房,將雪藕丹取出來。本座要替這位少年根除體內的‘暗黑之力’。」
「是!」
聞言,儒悲司長和方鏡雙雙變色。儒悲站起,又是畢恭畢敬地問道︰
「大人,您讓人去取的,可是翡冷家的靈丹妙藥‘千年雪藕丹’?」
翡冷烈一訝,這可是府中秘藥,外人輕易不可能知道,過後又像是想通了什麼似的,若無其事一笑。
「儒悲司長真是手眼通天啊!不錯,正是此物。」
儒悲司長再一次受驚,不明這人稱「活閻王」,一向陰沉不定從不過問他人閑事的翡冷烈究竟想干什麼,竟然把這等靈藥送給一個素未謀面的孩子?
這時龍溪體內的夢尋扯著嗓子尖叫道︰「龍溪,你可有福氣了。這民間素有‘千年雪藕,萬年人參’的說法,千年雪藕可是難得的靈藥。雖比不上六品中等靈藥‘百草枯’那等治愈百病的奇效。可每一味藥材都有自己獨特的功效。千年雪藕本就是四品下等靈藥,而‘千年雪藕丹’是抽取了千年雪藕當中最精華的部分,用文武雙火淬煉七七四十九天精制而成,藥效堪比四品上等靈藥。不但能夠極大調理你的內息,助你將體內的‘暗黑之力’驅逐出體內,對于靈力的提升也是大有裨益的。」
龍溪對著奇藥的功效也是頗為期待。雖然如今「暗黑之力」不妨礙身體,但少量仍聚集在羶中穴位置總是有礙修煉的。
半盞茶的功夫,椿一從內廳走出來,手里托著一支白玉顏色的精致小瓶,瓶口塞著紅布條。
「老爺,‘千年雪藕丹’取到。」
「嗯!給這位少年服下。」
「是!」
龍溪小心翼翼地接過白玉瓶,向儒悲司長求教。儒悲說道︰
「快多謝翡冷大人。」
龍溪上前又是噗通一跪,這翡冷烈雖然在外頭名聲不好,多半是因為鑽研武道,少與外人打交道的關系。這一晚上的接觸,發現還不至于太過黑暗。只是不知道他和翡冷翠之間,父女關系為何鬧得如此僵硬?
「少年,服下雪藕丹之後,用你體內僅剩下的‘暗黑之力’向我發動一招‘鬼流斬’。」
龍溪從瓶中一倒,這白玉瓶中也只有一顆花生米大小的紫色丹藥,手指一捏,頗有彈性。隨後往口里一放,這才剛入嘴,那丹藥已經化作涓涓細流,往喉嚨眼里面流去。龍溪心中暗暗稱奇。
卻是夢尋解釋道︰「嘿嘿,不足為奇,不足為奇。所有的靈藥都是這樣的,入口即化,以便于那些昏迷不醒的人也能及時服用。」
服用完「千年雪藕丹」之後,只覺得體內一股熱流在四處亂竄,好像是在體內尋找著某件東西一樣,流走全身,細致入微,無孔不入。
而當那股熱流經過胸口的羶中穴時,淤積在穴位附近的「暗黑之力」像是一塊蠟燭油遇到火焰之後緩緩融化,消散。
龍溪長處一口氣,好比一塊卡在喉嚨眼的魚骨頭被拿掉一樣舒服。
不過他知道「暗黑之力」還在他體內流竄,沒有驅逐出體外。
只見龍溪擺開架勢,準備遵照翡冷烈的意思,施展魔族術法。
由于體內已經有「暗黑之力」,所以不必再向「冥界」借助,他將所有殘余飛散開來的「暗黑之力」凝聚于右手的經脈之中。畢竟只是少量,只在兩手掌的周圍形成一片小小的黑雲。
隨即將法訣詠唱完畢之後,數道白色光芒從龍溪手中的黑雲之中激射而出,隱隱有閃雷時現實消,不時還伴隨著 里啪啦的電流聲響,照得這昏暗的大廳之內恍如白晝。
而這一幕,也宛若九天黑雲之中,有幾縷陽光穿透雲層灑下,甚為聖潔。
見他雙腳開拔四平大馬,兩手力拔千鈞,將手掌上的兩顆黑色雷球拖離,兩球之間的電芒似乎依依不舍地纏繞在一起,月兌開之後一條手臂長的電花形成。
果然僅是二號「鬼流斬」,比起當日施展的六號,連龍溪自己都覺得底氣不足。眼中光亮一閃而過,大喝道︰
「二號鬼流斬?飛芒。」
雖說龍溪已經將魔典《明鏡止水》的所有心法要訣都爛熟于心,可目前他所能施展的僅有二號和六號「鬼流斬」。而憑借他如今的靈力,能夠巧妙運用的,也只有這二號而已。
只可惜力量不濟,這招式僅僅有個雛形罷了。
眾人仔細盯著龍溪的每一個動作。
話音剛落,一道白色的雷電似乎撕開了他與翡冷烈之間的距離一般,就在電光火石之間,撲到翡冷烈身前。
眾人自然不會擔心翡冷烈的安危,以龍溪現如今的實力,要想傷到這位南詔國四大重臣之一的「巨鹿侯」翡冷烈還只是天方夜譚。
當雷光沖到翡冷烈身前之時,他一身黑色的服飾竟然並非虛有其表,半個身子幻化成真正的黑暗,融入這昏暗的夜里。身體四周還有淡淡的冥光放出。
雷光沖入他的身體之後,像是闖入黑洞的恆星,不斷被往里面拉扯。隨後龍溪大驚失色,前方的那個絕頂高手,宛如無窮無盡的黑暗之淵,自己的身體竟然不受控制,被往前拖拉而去。
身上那股暗黑之力更是不用說,像是見了歸宿一樣往前流去。
眾人還注意到那副軀體之中,分明在雷光被吞噬掉的一瞬間,里面有異物蠕動了幾下。
眾人都知,此等詭異的武技只不過是翡冷烈略施手段,已經令得在場其他人咋舌。任儒悲和方鏡這等實力的人,也不得不佩服翡冷烈的修為。
龍溪趁勢不斷將殘余的絲絲「暗黑之力」凝聚于右手,也都盡數歸入那無盡的軀體之內。
半晌過後,二人斗法結束,龍溪躬身謝道︰
「多謝翡冷大人。」
翡冷烈撥弄了一下黑袍,緩緩坐下說道︰
「本座不過是做了個順水人情罷了,你該好好多謝兩位學司的前輩,是他們請本座幫你的。」
龍溪又向他們行了個禮。‘
「另外,本座有一事相求,還請二人準許。」翡冷烈對著儒悲和方鏡說。
儒悲司長覺得義不容辭,問道︰「不知巨鹿侯有何難處?老朽定然全力相助。」
翡冷烈點頭,又指著龍溪說道︰
「如今三國局勢動蕩,本座希望這少年平日空閑時,能到府上來做客。本座一心鑽研魔功,為的是有朝一日能替南詔國稍盡綿薄之力。他既然已經修煉了魔功,對于本座鑽研如何破解魔功,必有大用啊!」
「原來如此,為國分憂,身為南詔國子民,義不容辭。若是‘巨鹿侯’吩咐,老朽定讓龍溪到府上做客。」
「如此甚好!」
出了翡冷府之後,龍溪隨著二位前輩的馬車一同回了御劍學司。臨走之前,在路過一處小院的時候,龍溪不忘向小院內的閨房中投去一眼,本想過去問候一聲,可畢竟這是人家的家事,自己與翡冷翠不過見第二次面,過問實在不合時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