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的氣氛緊張得如同繃緊的琴弦,有興奮,也有擔憂,龍溪此刻就是進退維谷。此去「九死里山脈」勢必艱難險阻不斷,自己距離最終期限僅剩一個半月,推也不是,就也不是,實在是揪心得很。
方鏡又向眾人叮囑道︰「另外提醒諸位一點,‘惡水’駐軍的唐大人最近幾次的呈報反復提及一件駭人听聞的事情。大批兵勇憑空消失,好像人間蒸發一樣,連尸體都找不到。如果說僅是消失了,那大可以理解為被‘惡水’附近的沼澤吞沒。可離奇的是,在沼澤的淺漬地帶,凌亂地拋撒著許多盔甲兵器。且看盔甲斷裂處,應該是被利刃斬斷的。所以,推測‘九死里山脈’之中,出現了凶殘可怕的猛獸。你們要多加小心。」
听罷,這匪夷所思的怪事,令得眾人頓時警惕性十足。
接著方鏡又從桌面上取來一份圖紙,遞給了林青柳,然後對眾人說道︰
「這是‘九死里山脈’一帶的簡略地圖,是駐軍將領經過多年來探查山情所繪。顯然並不周全,不過依稀能夠找到‘惡水’的位置,你們的首要任務就是到那里去。」
林青柳地圖橫向打開,赫然映入眼簾的山丘,斷崖,洪流數目之多,讓他們的心頓時涼了半截。
方鏡面露剛毅,說道︰「眾位學徒,你們乃是學司的頂尖之才,此番前去,我希望你們能夠將它當做習武路上的一次難得的修煉機會。應該說,這是學司,乃至南詔國上下對你們的信任!莫要辜負了學司師傅平日里的教誨。」
眾人儼然是被這番義正言辭的話語打動了,個個精神百倍。
方鏡接著又在細節上交代了一番,之後沒再提前往「九死里山脈」的事了。
見他對著龍溪說道︰「龍溪。」
龍溪似乎明白了什麼事情,應道︰「學生在。」
「按照‘靈劍試’的開局承諾,獲得最終優勝者將得到千年之前雨飄遙尊上的坐騎,‘火簾駒’。」
龍溪與眾人一樣,深深吸氣。
「是。」
方鏡環視眾人,見他們一臉的期待之情,也沒強行趕他們走的意思。只率先走入剛才開啟的石門。
龍溪大喜,向梁孤意做了個鬼臉,招手讓大家跟他一同進去。
這自然是不會有人拒絕的好事情,眾人紛紛跟上步伐,入了石門。
和料想的一樣,里面是岩石打造的牆壁,光滑整齊,牆壁上斜插著火把。由于是在五樓之上建造這樣宏偉的工程,石室內的廊道沒有往下的趨勢,都是在平地上拐來拐去。
接連過了三道石門之後,終于是進入一間圓環形的石室。映著昏黃的火光望去,整間圓形石室里面空空蕩蕩,只在四周的牆壁之上懸掛著手臂粗壯的鐵鏈,大概在石室內繞了好幾圈。而仔細望去,在石室最中央的地板上,有被火焰燒灼過的焦黑痕跡。
這時所有人心中升起了同一個疑惑︰「火簾駒」呢?
方鏡沒有向大家解釋,而是上前走上三步,貌似找到一個自認為合理的位置。而後從袖子里取出一件頗具古韻的木盒子。見他將木盒子往石室中央拋去,落地之後盒子因不穩而磕開。
眾人目不轉楮地盯著那盒子,會有什麼變化呢?
只見方鏡兩指豎立在身前,口中念念有詞。下一刻,石室內傳出一陣火焰飛撲夾燒的響聲,隨後一團三米高的熊熊燃燒之火球出現在石室中央。由于相隔太短,眾人還沒見到火焰生于何處,已經忙不迭地遮住雙眼,僅漏出一絲縫隙觀察火球的變化。
火球喚出之後,方鏡右腳往下一踏,地板陷入半寸,隨即四周牆壁上的粗壯鐵鏈如受感應一般往中央的火球砸去。
「縫啪……縫啪……縫……」幾十聲傳出,沒過一會已經將火球捆得嚴嚴實實。
「吼!」
這捆綁似激怒了那火焰中的野獸,發出沉痛的哀嚎。
「啊!」也就是在它哀嚎的時刻,龍溪心口揪了一下,劇痛無比,竟然是體內的夢尋忽然發生異動所致。
「夢尋,你怎麼了?」
「它,終于要出來了。」
「眾人小心,這猛獸要現身了。」
這「猛獸」二字竟然是出自方鏡主任口中。千年前被南詔國子民敬奉為神一樣的雨飄遙,她的坐騎竟然會是凶悍的猛獸?這如何讓人接受。
方鏡濃眉縮成一團,沉聲道︰「‘火簾駒’乃是不死奇獸,非屬天地間四大獸類的任何一種,性情極其暴烈。千年來之所以未見過世面的原因就在于此,除了雨飄遙尊上之外,無人能將其馴服。」
龍溪心口的絞痛越來越劇烈,而鐵鏈中火球的形狀也開始變化,火球逐漸趨向于人類所認識的野獸形態。但即將化身為一批馬的時候,卻發現此物與馬有著天壤之別。
只見此物全身皮毛被火焰包裹,紅里透著金黃的血脈肌理一目了然。頭頂上生出「折形」雷電形狀的犄角,一雙怨毒的眼楮怒視前方,視所見之人、之物為萬世仇敵。兩只鼻孔正喘著粗氣,前蹄更是有節奏地扒地,似要往前狂奔。
眾人除了方鏡之外,都是頭一次見這傳說中的猛獸。
「嗙……嗙……嗙……」
眾人又一次為之色變,那幾聲是撞擊鐵鏈的聲響。眾人留意到,在「火簾駒」的身軀兩側,各有一條長三米,粗壯不詳的火焰「木棍」。那兩根木棍正不斷撞擊身上纏繞著的幾十條大鐵鏈,隱隱有掙月兌的趨勢。
見到這一幕,連方鏡的臉色也蒼白了幾分,心中不安道︰「這畜生為何比平時暴躁得多?」
就在龍溪心頭絞痛更為劇烈之時,體內夢尋說道︰「龍溪,快將你的手放到‘火簾駒’的雷形犄角上去。」
「啊?」龍溪失聲喊叫了出來。
「你別管那麼多了,按照小魂我說的做。‘火簾駒’具有飛天遁地的本領,要不是那施了禁制的鎖鏈纏住它,早就遁走了。如果它暴走,你再也得不到了。」
龍溪右眼皮跳了兩下,生吞一口唾沫,往前走去。卻被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回頭一看,是方鏡。
「你瘋了嗎?」方鏡冰冷強硬地喝止。
可龍溪卻是緩緩推開了他的手,說道︰「它是我的,就讓我來馴服它吧!」
包括方鏡在內,所有人都是一副不可思議地盯著龍溪,顯然是被這小子過人的膽識給鎮住了。
龍溪繼續往前走去,而身後眾人則是擺開了準備戰斗的架勢,以防萬一。縱然是不熟悉的一個小鬼頭,可畢竟是相識一場,還是願意出手相助的。
那「火簾駒」見龍溪竟敢無視自己的威懾,咆哮得更瘋狂,兩蹄不停扒地,想要沖殺過來。
龍溪堅定的目光沒有絲毫變化,源于對夢尋的無比信任。
在距離「火簾駒」還有十米的時候,已經灼熱難耐,再進五米,龍溪覺得自己衣服要被燒焦了。
「夢尋,我不能再進了,會被燒死的。」
話音剛落,龍溪卻感覺到一股舒適的寒意從體內傳出,正好抵消了難耐的熱度。
龍溪往前再走幾步,「火簾駒」那粗氣就噴在臉上了,眼神從怨毒變為無奈。恃強凌弱是生靈的本能,和所有凶猛的野獸一樣,一旦遇到比它更凶狠,或者不畏懼它的異類,自身傲氣就瀉掉了一大半。
龍溪不顧「火簾駒」的憤怒,用手握住它頭上的雷形犄角。在他入手的一刻,這猛獸還想反抗,可听得體內夢尋也是重重咆哮了一聲。
過後,「火簾駒」似乎受到什麼感召,頓時平息了暴怒,像一條溫順的小狗四腳一曲,伏在地上。
隨即一股溫熱的靈力從「火簾駒」的犄角中流入龍溪的掌心,令他全身血脈噴張,心曠神怡,好像身體也在貪婪地吸收這沉睡了千年的奇獸身上之靈力。
龍溪隱隱有一種感覺,在不為人知的身體里面,正在進行新的突破,而那層瓶頸,就差那麼薄薄的一丁點。
沒過一會,夢尋將散布在龍溪身體四周,用于抵御熱炎的寒氣收回,但這時,龍溪在貼近「火簾駒」的情況下,已不懼怕那焚燒萬物的火焰。
見此神奇的逆轉,身後眾人都是面面相覷,難以置信。
「你已經和‘火簾駒’結下命運契約了,從此以後,你就是它的唯一主人,任何人不能駕馭此物。」
龍溪大喜,對著身後說道︰「方主任,勞煩您將它的鐵鏈解開吧!」
眾人後背一寒,反射性向後退了幾步。
不過方鏡倒是看出了些端倪,這里沒人比他更了解「火簾駒」的習性。再三思量之後,將右腳松開。那方石板浮上之後,「火簾駒」身上的鐵鏈又回到了四周的牆壁上掛著。
鐵鏈一經解開,眾人才見到「火簾駒」的廬山真面目,方才誤以為是「木棍」的東西,竟然是它蜷縮的兩只翅膀。見它們緩緩舒展開來,有四五米長。
而後方鏡讓龍溪留下,其他人先離開。
眾人知道他是準備傳授龍溪駕馭「火簾駒」的法門,也就自覺離去。
龍溪自然是一臉的期待。
可他卻不知道,寶劍「夢尋」,坐騎「火簾駒」,一把劍,一匹馬。
仿佛命運總在輪回與循環之間延續著斬不斷的債與緣,那千年之前,不也正是這樣的組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