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劍門位居于山林之中,上有劍峰,下有青林,靠著門中四位師傅和山下的一個修真世家穩固著素來的威望。本來是塊山清水秀的修心淨地,可惜心情不好,似乎天氣也跟著作怪,往日的蒼郁忽然凝成一片陰森,叫人隱隱地心有不安。
風偏冷,陰沉的天色下,鐵錘砸起的火花就變得格外顯眼。
林劍重新出現在十劍門的兵器鋪,之前的法器在遇襲時丟失,想在水域里撈起來無異于痴人說夢,現在他需要一把劍來平衡內心——手中無劍心中也無劍,那還能叫劍修麼?
「鐵力師弟,多日沒見,想不到你也接近煉靈期巔峰了啊。」踏過門檻,林劍捏著羞澀的百寶袋,僵硬的臉皮上擠出一絲笑意。
「東西都在貨架上,付夠玉石便可打開封印,概不賒賬。」憨厚的壯漢抬頭一笑,見到來者是林劍,他便放下鐵錘拿方巾擦了擦胸膛上的汗,嘴上卻絲毫沒有給林劍留下面子。
浮雲集玉石失竊的丑聞,如今已經不是新鮮的談資。礙于門派面子,十劍門弟子倒沒有四處聲張,不過對于剛給門派抹黑而且修為又沒前途的林劍,他們就不會留下絲毫情面了。
師傅一句話怪罪于林劍等人,導致全閣弟子丹藥補助減半。這等無妄之災,對于煉靈期的弟子來說是如何能順心?
「概不賒賬……」林劍費力地念叨一聲,想起某個賣雲錦的小子,他的心火不禁有些上漲。
挑來選去,看中一把三品的「劈水劍」,伸手往上一踫,卻得知需要付120兩白心玉。這個價錢,換做以前他也得好好考慮一下。如今手頭正緊,難不成為了一把法器就不吃不喝?
「喲,這不是大天才林劍師兄嗎,你也會來這小鋪子買劍?真是稀奇呀。」渾厚的嗓音從後方傳來,林劍回過頭,眉頭不禁一緊。
來者便是靈體雙修的宗山,體格強悍而且靈力也不弱,擅長使用重劍,以粗暴的招式壓制靈巧進攻。雖然林劍早已在模索凝元,可是論起宗山的實力,林劍卻只能和宗山打個平手。
「看來師兄手頭有些緊,要不要師弟先幫忙墊付一下?」宗山似笑非笑地盯著林劍,一雙帶著血絲的瞪眼透露出縷縷殺氣,劃眼而過的一道傷疤更添凶悍。而這道疤,便是林劍留下的。
「先管好你自己吧。」林劍怒笑一聲,他可以不用三品法器,卻偏偏忍不下眼前的憋屈,當即掏出吃飯的玉石往劍鞘上一拍。
一手勾過劈水劍,轉身便走。卻不料齊武正慢慢地從院子後走來,見到宗山和林劍這幅模樣,臉色不免有些不善。
「大師兄,師弟先告辭了。」宗山拱手一舉,既然看出林劍和齊武似有交流,他也不會自討沒趣。如今,自己這一批弟子都還青年,只要凝元成功,想攀居上位絕不是難事。
「我們那邊去說。」齊武盯著宗山的背影,帶著面色古怪的林劍往後山走去。
抬手擋開四處伸展的彎垂細枝,兩人調頭穿過書房的夾角,轉眼來到十劍門的後山。在確定後山樹林里應該沒有人之後,齊武也暫時放下別的事情,先說起那個賣金絲雲錦的小子。
「已經查過,浮雲集出售金絲雲錦的只有三家店鋪。可惜他們這一行口風很緊,問了配方和煉材師的事情也是盡給我打太極,也不怪金絲雲錦的價格一直這麼貴。」齊武環抱雙臂靠在樹邊,一片青葉掉在他的肩膀,他眉梢微動,彈指便把葉片打飛。
「那個古怪小子的身份查到沒有?」林劍眼神有些急切。
「隨便就問到了,背景身世簡單的像是假消息。就是雲錦派的一個普通外門弟子,叫秦關,三年沒破離俗期,靠著賣些雲錦度日,不值一提。」齊武鄙夷地笑了笑,完全沒放在心上。
三年都突破不了離俗期,修煉資質當然差的驚天動地。而且煉制幾年才踫狗屎運煉出一匹來,也根本不能肯定他會煉制金絲雲錦。
再來校對林劍的說法,齊武便覺得林劍是一廂情願地想找個替死鬼罷了,與其推月兌責任,不如去干點正事來的實在。
「他背後會不會有別人?一個窮小子能拿出金絲雲錦來賣,這事本身就不合理吧?」林劍懵了,還想爭奪一下話語權。他眼下急需一張底牌翻身,而秦關又被吐得一文不值,莫非自己真的已經走上絕路?
兩人爭執一陣以林劍妥協,然後才談起妖奴竊賊。說起這事情,十劍門弟子倒是願意承認︰一來修者妖魔本是死敵,二來妖奴要玉石無用,肯定是有人幕後指示。只要找個替罪者拉出來當眾嚴懲示威,門派形象自然重歸正貌。
「雲水界也沒有幾個門派有妖奴吧?何況是那種有幾分姿色的女妖奴,不被某些人拉去當成爐鼎都怪了。居然還專程跑到浮雲集來偷東西,這到底會是誰指示的?」談起此時,林劍依然心有不甘。
無奈遇見田蝶衣時鬼迷心竅,太想佔有,一時間忘了警惕,反倒在最安全的地方被偷了玉石。是他的錯,可要不是百小生橫插一腳故意找自己麻煩,自己也不會鬧出這麼低級的失誤……
「這件事師傅說你不必再管,那走運的廢材小子也就隨他去吧。對于我十劍門來說,過些日子的那時候才是大事,我給你安排幾個信得過的師弟,你也跟他們磨合磨合吧。」齊武說完起身,揮手丟給林劍一個銅色護符。
「無須鬧大,制造些小摩擦觀察他們的反應便好。你要是做得好,師傅那邊也就不再追究你的錯了,不過這次要是搞砸,你就自廢掉法術月兌離門派吧。」雙眼一眯,似乎在這後山密林之中感應到了不尋常的東西。落下一句話,身形便快速地從原地消失。
銅獸牌是什麼意思?別人不清楚,林劍可是清楚的很︰那就是叫自己去其他門派故意搗亂滋事,打探門派弟子實力虛實,再回報給門派里的弟子進行針對性修煉。
干這事情,輕則皮肉開花,重則修為下降境界暴跌,被打死也怪不得他人手狠,還要求不準鬧大?
「哼,你們這些衣冠禽獸又比我好得到哪里去!還不是指使別人到處做暗事,自己佔掉全部風頭!」林劍滿腔怨氣怒罵一聲,他也想突破凝元期,重新做回衣食無憂的大師兄。
自從踏入煉靈期七層,好像什麼事情都開始不對勁︰修煉方面止步不前,女人緣方面也各種受阻,師傅也對自己沒信心。
連那些平常跟著自己一起混的師弟師妹,在自己落魄的時候別說拉一把,更有甚者都在考慮落井下石。
「王八蛋,都是王八蛋!虧老子一直罩著你們,你們就這麼對我!」林劍怨毒地拔出劈水劍,突然就掃斷了一層細枝。那斷裂的樹枝分明是散發著微苦的香氣,嗅得林劍愈發火大。
心生邪火,突然間看什麼都不順眼。這一怒,使林劍快步來到那關他禁閉的劍閣,提起劈水劍一步跨入,要看到底是什麼東西擋了自己的道,還把自己害到如此下場。
「出來啊!都給我出來啊!讓老子看看你們到底有什麼能耐啊!」雙眼陷入一片怒紅,林劍瘋狂地運轉劍訣,一道道狹長白色劍芒不斷將禁制破開。以至于山間的那種灰霧愈發真實起來,漸漸往劍閣方向涌動而去。
這間劍閣的過去,林劍忘了。為什麼用這里來關禁閉的原因,他也忘了。林劍就覺得這地方和自己有仇,恨不得斬出斷天一劍,把這劍閣盡數摧毀才能平息他的怒氣。
「林劍……」一個細微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
「誰啊!出來啊!」林劍怒吼著收劍入鞘,反手一劍橫掃全場,那劍閣內的紅繩銅鏡便齊刷刷地被打落在地,那破碎的聲音和混亂的響動,讓林劍覺得內心異樣滿足。
「林劍,你清醒一點……」隨著禁制的破壞,那個細微的耳語漸漸發生了變化。
「又叫老子清醒,每次都叫老子清醒,你們煩不煩,老子現在很清醒!」林劍怒火漸弱,看著這劍閣的一片狼藉,他的心里倒爽了不少,于是回頭答應了一聲,「你誰,找我干什麼?」
「你過來,我告訴你……」說話的似乎是個女子,尖細的聲音弱如蚊蚋。
「誰啊,再不出來老子可又要發火了!」林劍被那語氣涼出一身雞皮疙瘩,不耐煩的低罵了一聲,心里卻想的是︰這小**,莫非是想趁本大爺落魄的時候來故意示好,萬一自己凝元成功就順水而上一起雙修?好,本大爺就和你玩玩,反正老子也不會虧。
「嘻嘻,我在這邊……」那聲音清涼如風,吹在林劍燥熱的心間甚是痛快。
「小妹妹,不要老吊師兄的胃口嘛,想玩玩就出來唄。」林劍眼角里看到一道白影往劍閣後面去了,心想此時山霧彌漫,那倒是個僻靜去處,原來這小**還害羞呢。
林劍追著白影來到劍閣的後面,發覺到這里的老樹遮天蔽日,就算玩玩也不會有人發現。心中甚歡,尋著白色影子跑了一會兒,卻發現那是一套馨香的絲衣,正蹲下來想撿的時候,林劍忽然便覺得身後站了個人。
這小**原來也挺懂事的嘛,嘿嘿,那就快點開始。林劍心急火燎地寬衣解帶,露出自以為健壯的軀體,轉身便撲倒了那身後的人,兩人**,抱在一起便已耳目充血欲火焚身。
只是當林劍發泄過後冷靜下來,發現這事情不對勁時,情況已經太遲了。
「玩的高興嗎?」不男不女的怪聲從身下傳出,林劍這才看清,這哪是什麼白膚美貌的小師妹,分明是個全身青灰的邪妄之妖!
「哈,好新鮮,好好吃。哈哈哈,別跑啊,你剛剛不是很喜歡我的嗎,你現在不要我了嗎。」它睜著一雙沒有瞳仁的死灰色尸眼,忽然捉住林劍的腦袋拼命地呼吸起來。
「不要,不要啊!」林劍臉色慘白地用力掙扎,手結法印拼命護住元神,怎料這邪妄本是修者心魔所生,師門的護身法訣竟然完全無效,驚恐之下只得催動銅獸牌的求救傳音!
林劍慘叫聲終究被陰影淹沒,原地只剩下一具全身發青的軀殼。而這個邪妄伸手一指,裂開的土地立即就把林劍的軀殼給掩埋了下去,它的身形幾個模糊變幻,竟然完全變成了林劍的面孔。
「喀嚓」一聲微響,劍閣中的一根木柱悄悄地裂開了,如果有人剝開那層漆色便會發現,這根古木中竟然還藏著一張陰笑人臉。
「這是怎麼回事!」齊武和其他弟子快速趕來,眼看一片狼藉的劍閣邪氣縱橫,心中不由得大吃一驚,「為何不早放傳音,這劍閣不能破的!」
「是我忽然看到妖怪就在這邊,我打不過它,它見我放傳音求救就跑了……」支支吾吾地還沒說完,「林劍」又挨了齊武一記響亮的耳光。眼看師傅也被驚動趕來,他眼底的凶光才慢慢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