筠輕歌並沒掩飾行蹤,而是明目張膽的朝著成河,赫連裳重整的營地殺了過去,帶著上萬人,即便是她想藏匿行蹤,那也是不可能的。
她們上萬人的軍隊根本就不可能藏匿行蹤,筠輕歌也沒指望會殺他們一個出其不意。作為先頭沖鋒的隊伍,她行進的非常快,雲楓緊緊地跟隨在其後,就害怕她一時大意,中了赫連裳的圈套而受到傷害。
急行軍,不到傍晚的時候,她們已經非常接近成河了,遠遠的穿過茂密的樹叢,依稀可以看到河邊營地閃爍的燭火,炊煙裊裊,似乎他們並無覺察的在埋鍋造飯,這情形怎麼看怎麼不對勁兒。
「或許,赫連裳已經過河了,而剩下的這些人也只不過是在掩人耳目,迷惑我們。」雲楓緊跟在她身後,她剛剛停下來,他就已經站在了她的身後,筠輕歌回頭無奈的看了他一眼。
「輕歌……我……」雲楓被她瞧得低下了頭。
「沒事兒,既然她留下了這些人送死,我們又何必客氣,看來她極有可能是拋棄他們了,唉!」輕輕的嘆了一口氣,這戰場上這樣的事情應該是時有發生吧?
如他們所料,等她們將這伙人或殲滅,或俘虜;查點人數的時候,果然是沒有赫連裳的蹤影,抓過來一個像是副將的人一問,果不其然,她是先走一步了。
「我們追嗎?」筠輕歌回頭看向雲楓問道。
「追,怎麼不追?」雲楓說完,才醒悟過來問他的人是誰,不僅面色一紅。
「呵呵……」筠輕歌看他的樣子,喜歡的不得了,將他擁到了懷中,在他的唇瓣兒處就是一番痴醉的纏吻。
「唔~!別……」雲楓的眼眸滑過周圍的眾人,羞死他了,雙手按在她的肩頭,待她放開他的時候,他徹底將臉埋在了她的胸口,沒臉見人了。
「本殿下親親自己的夫君,怎麼了?」筠輕歌直接將他抱在了懷中,輕聲的道。
「輕歌……」他低聲呢喃,抬手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呵呵……馬上造橋,給本殿下追!」
……
庹水國,巴彥城是與東昱的洛風揚城相鄰的,過了這條成河,在行進五十里,就是巴彥城,赫連裳前腳剛進城,筠輕歌的五萬大軍隨後就跟上了,而其後糧草大車也從修繕好的成河橋上送了過來。
「筠輕歌,你不要欺人太甚!」巴彥城樓上赫連裳青白著臉望著下面斗志昂揚的東昱大軍,又是一臉挑釁的筠輕歌,她的心口處都快要氣炸肺了。
「呵呵……赫連將軍,你這話說的可不地道,誰欺人太甚,難道你自己不知道,若不是你先發動五路大軍一起攻打我東昱,我東昱又怎麼會集結兵馬與你苦戰了一年的時間,先前是你堵在我們城門口,現在只不過換了一下位置——而已。」筠輕歌笑眯眯的說道。
「來吧,本殿下可不喜歡縮頭烏龜,相信赫連將軍也不會做縮頭烏龜的,我們打上一場吧。」
「哼!你想得美!有本事你就自己攻打進來吧!」赫連裳說著一甩袖子,掉頭就要走。
「哈哈……這可是你自己說的,若是你肯與本殿下公平打上一場,說不準到時候等吾等大軍攻入城之後,會善待城中的百姓,可是現在這般,休要怪本殿下心中這口惡氣都撒在城中百姓的身上。」筠輕歌說完,一擺手,隱身在她身後的筠輕縴的身影走了出來,白色戰馬上的她,身形消瘦了不少,但是個頭卻是長高了一大截,原本一張稚氣的面頰,此時已經有了一些歲月的滄桑。
只見她出列之後,將手緩緩的抬起來,聲音清冷︰「盾弩手,掩護!」接著往前一推,立時身後閃出百十來人手持一人多高的護盾,在這些盾守的一邊都有一個弓弩手,隨後的是只有一個人扛著的,筠輕歌看不出是什麼東西的家伙就沖了上去,隨後的沖鋒士兵緊緊的跟上。
「這是?」前面的盾弩手,筠輕歌還是知道他們的用途的,可是那一個人肩上扛的又是什麼呢?
「三殿下,這是屬下新近發明,完善的雲梯。」筠輕縴臉上沒有任何得意之色,就好像是在說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可是她的心中卻是早已波濤洶涌,皇城那邊發生政變她是知道的,那些算不得親人的姐妹一個個都沒有好下場,雖然筠輕筱現在登上了皇位,但是她知道她一定是坐不穩的,沒有兵權,徒有一個空架子,而且若是要說是她謀害了先皇,怕是也沒有多少人會反對吧?事情是這樣,但是為什麼眼前的筠輕歌一點兒動作也沒有呢?她越是這樣,筠輕縴越是覺得她高深莫測,在過往的一年里,她所展示才能的機會不是很多,可是現在不同了,掌控大局的人就在面前,她一定會讓她覺得將她帶在身邊,非常有用,如果一個人沒有什麼價值了,那麼她也就沒有什麼存在的必要了。
「這麼短的雲梯?」筠輕歌看著那立起來還不到兩臂伸展的距離,它怎麼能夠得上城牆呢?
「三殿下,您且看著吧。」筠輕縴心中也非常緊張,畢竟這是她頭一次使用,不知道會不會有驚人的效果,但是她相信經過無數次論證,實驗,她的這架雲梯一旦運用到攻城戰中,會發揮極其強大的作用。
兩個人說話間,盾弩手已經一排排推進到了城腳下,雖然有一定的死傷,但是還算是並不嚴重,接下來就是那些扛著小雲梯的士兵,她們伸手迅速的將不到一人高的雲梯立到了城牆的下面,筠輕縴此時摒住了呼吸,看著她們登上雲梯的第一節,然後不知道觸動了那個開關,雲梯以異常迅捷的速度上升著,眼看著就要升到牆頭的時候,不出意外的城牆上面的敵軍士兵頭露了出來,手中拿著或是弓弩,或是石灰,或是滾熱的油水,就在此刻,雲梯上的士兵臉上帶上了一個護罩,接連觸動了幾個開關,一片綠色的煙霧,伴著無數銀針似的暗器射了出去,與此同時,雲梯下面的其他東昱士兵接連跟上,眨眼間這小小的雲梯便輸送上數百名的東昱士兵。(此處不必計較,也不必細想究竟是怎樣厲害的雲梯,總之是很厲害!)
「這……」筠輕歌看得眼楮都快要直了,雲楓也是一臉不可置信的模樣。
「好厲害,六妹,真是厲害!」筠輕歌回首重重的拍了幾下筠輕縴的肩頭,筠輕縴見此也是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望著筠輕歌看向她贊嘆的目光,不僅臉頰一紅,似是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嘴唇,什麼話都沒說。
「攻城!」看著巴彥城上綠煙繚繞,那應該是什麼毒氣吧,這片毒氣雖然持續的時間不長,但是確實足夠讓東昱的將士有時間沖上去,快速佔領城頭,這看得筠輕歌是蠢蠢欲動,若不是一邊雲楓緊緊地拉著她的胳膊,她早就一馬當先沖了上去。
「楓,沒有我,那些士兵是打不過赫連裳的,她們只是白白送死。」筠輕歌回頭著急的說道。
「那也不行,這是戰場,刀劍無眼,作為先鋒沖殺的隊伍,這是他們該做的,你就是再急也要等他們將城門打開,然後我就不管您了。」雲楓絲絲的拉著她的胳膊就是不放手。不過,幸好,筠輕歌等待的時間不是很長,又過了半盞茶的時間,沖上去的東昱將士越來越多,厚重的城門在筠輕歌的期盼中,終于緩緩地打開了。
「沖啊!東昱的姐妹們,沖啊!」筠輕歌揮動著手中的長槍,回首高喝道。
……
「又讓她給跑了。」雲楓有些懊惱的拍了一下桌子,巴彥城順利的拿下,大大出所有人的意料,當然筠輕縴是立了首功,筠輕歌現在看筠輕縴,眼楮都笑彎了。
「沒關系,沒關系,若是一下子就逮住她,那多沒意思。」筠輕歌歡喜的將雲楓抱在懷中,坐在椅子上不甚在意的說道。
「話雖如此說,但是她一日不除,終究是我東昱的心頭大患。」雲楓按住筠輕歌不安分的手,這里還有其他的人,他當然不能讓她對自己胡作非為,但是摟摟抱抱,他現在已經可以坦然接受了,自是其他人也習以為常。
「你們覺得如果我們繼續追趕下去,甚至直接拿下庹水國,可行嗎?」筠輕歌攬著他的腰,忽然開口問道。
「這……這恐怕要從長計議,畢竟我們現在還算是距離洛風揚城不遠,補給不成問題,可若是長驅直入庹水國,那就不一樣了,再說後方還有新任的女皇,她肯定是對我們虎視眈眈的,若是一個不小心被她斷了我們的後落,那就糟糕了。」筠輕筱皺著眉頭分析道。
「那就先攘內在平外?」筠輕歌看向雲楓道。
「不!那樣的話,我們現在所爭取到的大好優勢就沒了,而且乘勝追擊才是制勝的關鍵!」雲楓重重的說著,目光明亮的閃爍著,他摟著筠輕歌的肩膀,側著臉看著她柔美又不失英氣的臉龐,越看越是喜歡。
「你的意思?」筠輕歌看著他認真的表情,努力的想了想自己遺漏的地方︰「難道你的意思是施臨……」
「嗯,施臨國可不像東昱接壤庹水國的面積不大,而她幾乎有很長的邊界都是相鄰的,我們可以……」雲楓話只是說了一半,剩下的筠輕歌自是知道
是什麼意思?
「可是施臨國憑什麼?」筠輕縴不明白了。
「六殿下還不知道呢?」雲楓笑道︰「只是這事兒還是輕歌自己說吧。」他說著將頭貼在了她的懷中,在她的身邊到底還會出現多少個出色的男人,而他現在感覺自己越來越不重要了,雖然他會打仗,但是又怎麼比得上智謀天下無雙,還是施臨國掌權者的施詩羽呢?
碧清流妙手回春,起死回生,更何況他是將她帶大的師父,更是親叔叔,他們的親密關系誰人能比?
他,唯一值得驕傲的就是他的十月,他小小的十月,可愛的十月;她的第一個孩子,可是以後呢,以後她會有很多出色的孩子,如果十月是一個女孩兒或許會好一些的吧?他有些寂寞的想著。
他,不知道筠輕歌和筠輕縴又說了什麼,只是看到筠輕縴的神色越來越興奮,最後筠輕歌也不知道寫了什麼交到了她的手上,然後她快步離開了。
「怎麼了?怎麼情緒一下就低落了?不高興呢?」筠輕歌揮推了房間里的其他人,貼在他的耳邊關切的問道。
「沒有,沒有不高興。」雲楓一動未動的靠在她的懷中,他們自己再相見已經有些時日了,雖然對他親熱如故,可是她卻一直都不踫他,這樣他怎麼能夠開心?
「輕歌,我們……我們……我……」
「什麼?」筠輕歌看著他支支吾吾的笑道︰「是不是想十月了,他在洛風揚城不會有事兒的,若是真想了,就叫人帶過來,正好我也想他了。」
「輕歌?」雲楓抬起頭看著她的臉,難道她不想嗎?不想要他嗎?不是說在戰場上的女人對男人的渴求更加強烈嗎?為什麼他感受不到她對他的渴望,還是他已經失去了吸引她的資本?
「好。」沒有再說什麼,他低下了頭。
……
施臨國皇宮,施詩羽臉上罩著紅色的面紗,在他的身上已經換了曾經的大紅衣裳,改成筠輕歌為他親手做的紫色緞衣,合體優雅,如紅寶石般的眸子閃爍著深邃的光芒,他接過太監呈上的密函,示意筠輕縴坐下,然後展開,看了一會兒才放下,緩緩地說道︰「朕,明白怎麼做了,六殿下一路幸苦,召安帶六殿下到驛館休息。」皇宮,她一個女子是不能隨便留住的。
「不必了,既然施皇已然明白,還請施皇回書一封,讓本殿下帶給三皇姐。」筠輕縴望著皇座上妖嬈的男子,雖然看不清他的全部面容,但是可以肯定他是那種令女人一見便神魂顛倒的男子,姐姐真是好福氣。
「好。」施詩羽也不多言,展開紙張,拿起筆想了想,變落下了筆尖兒……
……
「輕歌,她打到庹水國境內了,越來越深入,真的很擔心。」梅湘眉頭皺的很深,雙手絞著帕子看著一旁寂靜無聲,總是拿著一本書看著的碧清流,他還真的是狠心,這距離筠輕歌離開這里已經兩年了,這兩年里她依舊會每間隔一個月,或者更長一些,兩個月的將一些親手縫制的衣裳送過來,這其中自是也有他們的,但是大部分卻都是碧清流的,雖然他們表面上說是不吃醋,可是誰的心里又不是酸酸的。而他還真是夠狠心的,一晃上上下下都三年多了,即便是再大的恩怨現在也該煙消雲散了吧?他卻還在生氣,他都不知道他究竟是在氣什麼?
「應該不會有事兒的。」洛子柳站在窗前,絕美的容顏令外面的美景都黯然失色。
「子柳哥哥。」梅湘自從知道他真實的身份之後,便與他十分的親近,天下第一的絕色,絲毫沒有在歲月的滄桑中留下波紋,唯一令人遺憾的是他半頭的銀發。
「嗯。」洛子柳回首將頭斜靠在他的身上,梅湘這個人他很喜歡,敢愛敢恨的性子,尤其是蘇與他提過他的一些過往,他應該比他還要慘,值得讓筠輕歌憐惜他。
「輕歌不會有事的。」
「嗯。」洛子柳又哼了一聲,緩緩的閉上眼楮︰「現在應該打到哪兒了?」
「昨天,詩羽說好像是距離這里不遠,也就三天的路程,那個地方叫……。叫什麼來著,讓我想想,哦!好像是叫豐夜都,對!就是豐夜都這個地方。」梅湘最後肯定的說道。
「豐夜都……」碧清流心里輕輕的念了一遍,手中的書緩緩的放下,光潔,紅潤的臉頰抬了起來,一頭烏黑的發絲柔順的披散在他的身後,無聲的站了起來。
「清寒。」
「師叔?」一直在房間里默默搗藥的一個帥氣少年仰起頭,俊美的五官散發著蓬勃的朝氣,薄薄入蜜的嘴唇微微的翹著。
「明天陪師叔出宮散散心可好?」
「好啊!」木清寒聞言眼楮一亮,毫不猶豫的說道。
「我也要去散心!」梅湘也趕快插嘴道,說著他還拉了拉洛子柳,可是洛子柳卻反手將他拽住了,聲音低低的道︰「你我又不會武功,難道要詩羽興師動眾的派人保護在一旁,那還是散心嗎?」他幽幽的說道︰「算了,清流,你們小心點兒,清寒,你要照顧好你師叔,知道嗎?」
「知道了。」木清寒一咧嘴,他似乎已經猜到了他師叔到底是要去那里。
翌日,施詩羽派人將他們護送除皇宮,在碧清流凌厲的目光掃射下,那幾個施詩羽派過來保護他們的護衛,無奈的折回到了皇宮,對此,施詩羽也不感到意外,只是有吩咐他們暗中遠遠的跟著,畢竟他仍舊是不放心,若是在這一路上真的出了什麼事,他都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筠輕歌了。
「三殿下,這有您的一封信。」豐夜都城外的中軍大營,筠輕歌正在看攤在桌子上的地圖,如果他們在一舉拿下這里,那麼距離庹水國的皇城就不遠了。
「誰的信?」雲楓隨手接過來,掃了一眼,見上面的一行娟秀的小字,寫著筠輕歌親啟,就知道這是一封私信,是那個男人的?這個字跡不是施詩羽的,那會是誰的?難道是他的?他有些奇怪了,這已經兩年了,為什麼在她的口中沒有再提過她師父一個字,而那個人也好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
「輕歌,你的信。」雲楓將信遞了過去,筠輕歌接在手中,看了看外面的字跡,是木清寒的,真是難得啊,這還是這兩年來她第一次收到他們寄給她的信,其余的時候都是她往回給他們寄東西,他們也不知道說聲謝謝,真是讓她心寒呢!
拆開信,筠輕歌隨便的掃了兩眼,可是很快她臉上無波的神情慢慢的變得精彩起來,旋即回頭看向雲楓道︰「楓,這里就先拜托給你了,我有事兒,要離開幾天。」說著,也不多解釋什麼,急急的就沖出了大營,回到自己的營帳里,拎起一個包裹,看也不看的又沖了出去,等雲楓找過來的時候,筠輕歌已經騎著馬出了大營,走了。
師父出宮了,而且是向著她的這邊過來,說是散心,那她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他原諒她了,他也如她一般甚是想念彼此。
「師父~!」筠輕歌心里一遍遍默默的呼喚著︰「師父,我馬上就來了,你等我!」心急如焚的筠輕歌,明明需要三日的路程才能到達施臨國的小鎮,天鏡,但是她周日不停的只有了不到兩日的時間,就到了木清寒信中所說的地方——天鏡客棧。
敲了店門,問了掌櫃的,果然這里住著她所要找的兩個人。
筠輕歌深深的呼了一口氣,站在掌櫃指給她的門前,她的心禁不住又忐忑起來,好一會兒才咬著嘴唇,抬起手,可還沒等她將手排在門板上,門吱呀一聲就開了,一個清秀,挺拔的少年的面容出現在她的面前。
「你是——清寒?」筠輕歌看著已經變了很多的木清寒,她都有點兒不敢認他了,真是少年十八變,越變越迷人,好看。
「輕歌。」木清寒沒想到從他偷偷的寄出信到現在,她竟然來得這麼快。
「呵呵……清寒,變得越來越招人喜歡了。」筠輕歌看走出來的人是他,頓時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哼!」木清寒聞言悶悶地哼了一聲,好像是有些生氣的樣子,可是心里卻是甜絲絲的。
「師父呢?」筠輕歌踮起腳小心的往里張望著。
「在午睡,要進去看看嗎?」木清寒當然知道這才是她來這麼快的主要目的,也不生氣的讓開了擋在她身前身體。
「我~!」筠輕歌有些猶豫的看了一眼木清寒,然後終于鼓起了勇氣走進了房間里面。
房間里很安靜,碧清流背對著她躺在床上,三年的光景,頭發已經很長了,柔順的披散在被子的外面,看不到他的臉,但是只是他的背影,筠輕歌的心都砰砰的跳個不停。
「師父~!」她的聲音幾乎細不可聞。
她的唇角緩緩地勾起,看了好一會兒,便無聲的退了出來,小心的關上房門,只是下一刻,碧清流就睜開了眼楮,定定的望著床對面的空白牆,心中到底是何滋味連他自己都說不清。
「這里面是我新近趕制出來的一些衣裳,因為不知道你會來,所以你的還沒有。」
「沒關系。」木清寒混不在意的接過來︰「你這就要走嗎?不等師叔醒了?」
「不了,我……。我走了。」用了很大的力氣,筠輕歌說完這句話,快步的走了出去,木清寒轉身望著她的背影,搖了搖頭,回過身來就看到碧清流已經無聲的站在了他的面前。
「她剛走。」木清寒連忙回頭就要追出去。
「不必了。」碧清流伸手接過來他手上的包袱,然後轉身進了房間,輕輕的靠在門板上,他的眼淚刷的一下就流了下來,可惡的家伙!可惡!為什麼不叫醒他?為什麼不敢面對他,他難道還能吃了她嗎?
「混蛋!」他咬著嘴唇,抬手抹了一把腮邊的淚水,把包裹放到了桌子上,輕輕的,如是珍寶的打開。
‘ !’
‘叮當~!’幾聲桌椅掀翻在地的聲音,驚得木清寒還以為發生了什麼意外的狀況,慌忙推門進入,卻是看到了滿地的狼藉,拿包裹里面的衣服已經被他撕毀的不成樣子,他的臉色也蒼白如紙。
「師叔?」木清寒不明白這忽然又是怎麼了?
「走!收拾一下,馬上走!」他捂著自己的胸口,硬生生的將這口血腥咽到了肚子里,無法原諒,他更是無法騙自己,或許他真的不應該把他們未出世的孩子殺死,這個孩子將永遠是他們心底最深的痛,無法原諒的痛,明明他沒了退路,卻還天真的以為……
筠輕歌又是一夜的趕路,等她回到大營,又是新的一天的開始。
「輕歌~!」一直痴痴守在筠輕歌營帳前的雲楓看見她平安的回來了,頓時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你這是干什麼?」筠輕歌快速的從馬上跳下來,將他冰冷的身子擁到懷中。
「我是擔心你,什麼都沒有交待一聲,只說是走了,誰知道你去的地方危不危險?我能不擔心嗎?」雲楓有些不高興的任她抱起他的身子。
「抱歉了,是師父,師父他在距離這里不遠的地方,我去看看他。」筠輕歌心情很好的在他的懷中蹭了蹭腦袋,然後將他抱進了營帳里。
「師父?他最近可好?」怎麼忽然間提起他了,不過看她這般高興的樣子,應該是沒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吧?雲楓暗暗地想到。
「師父現在不錯。」應該是不錯,否則不會出來到這里,他應該是特意讓她去看他的吧?她想著,臉上的喜悅之色更濃,溫柔的將雲楓放在自己的腿上,坐在為她臨時搭的木床上︰「這兩天軍中可有什麼事情發生?」
「沒有,呵呵……能有什麼事情發生,你不在,我們不出戰,他們還巴不得這樣拖延後援部隊到達的時間呢。」雲楓從懷中掏出手帕,為筠輕歌擦拭著染了一臉灰塵的面容。
「是不是到哪兒就回來了,趕得這麼急干什麼?好不容易見上一面,為什麼不多待一會兒,還有師父他怎麼不過來了呢?」
「嗯……他的身體一直都不太好,來這邊也只是順道散散心,再說這邊打仗,我不想……」
「嗯。」雲楓為她擦干了臉,然後在她的唇上印了一下,旋即很快的放開,心中嘆著氣,不敢觸模的痛,困惑著他,三年了,轉眼三年了,十月現在已經什麼都會說了,能走能跳的,甚是調皮,可是筠輕歌也已經三年沒有踫他了,她似乎現在除了帶兵打仗之外,就沒有了其他的興趣。
「輕歌,我們……」這一次,他下定了決心,不管他作為一個男人提出這樣的要求多麼令他不齒,可是他仍是要對她說,因為他的身體已經無法容忍了。
「等一下~!」忽的筠輕歌的目光盯在一個角落里,那個地方放著一個跟她剛才拿走一模一樣的小包袱,她倏地一下推開了雲楓,然後走到了那個包裹前打開它。
「輕歌~!」
「糟了~!」筠輕歌驚呼了一聲,提著這個包裹就又沖了出去。
「輕歌~!」雲楓大叫著追了出來,可是他能看到的也只是筠輕歌的一個急匆匆的背影。
……
客棧里那間房,已經被小二收拾得干干淨淨,不過已經是人去樓空了。
「他們什麼時候走的?」筠輕歌渾身冰冷的問道。
「你是筠小姐?這是那個人留給你的信。」掌櫃的走過來將一封信交到了筠輕歌的手中,筠輕歌連忙展開信,可是看了兩行她就看不下去了,竟然真的如同她預料,他真的走了,如此的決絕,就如同當初打掉他們的孩子,不給她留任何解釋的機會。
「唉!」她真的是好累啊!緊緊地,她將手中的信件團成了一團。
轉身,手一揚,一封未看完的信變成了粉末,飄落在塵埃之中。
……
「師叔,您要去哪兒?難道您不回施臨國皇宮了嗎?」木清寒不知道他這是又發什麼脾氣,可是他們現在走的路可不是原來來時的。
「要回你回吧,那里又不是我該去的地方。」碧清流輕紗拂面,一雙丹鳳眼全是冰冷。
「師叔,那你是回谷里嗎?」緊緊的跟著,他不擅長輕功,開始吃力了。
「或許吧。」模稜兩可的回答,讓木清寒直皺眉。
「師叔,你到底又怎麼了?明明還好好的,不是就為了她嗎?可是你將那衣裳都毀了,是什麼意思?」木清寒實在是趕不上他的步伐了,索性站在原地,他不走了,可是話他一定要問個明白。
「哼!不會了還能怎麼樣?我哪有那孩子給他穿啊?」碧清流心中很痛,他不知道筠輕歌送來這樣的小孩子的衣裳到底是什麼意思?自己已經向她低頭了,可是為什麼她還要扯開他的傷疤,讓他露出鮮血,他知道後悔了,可是後悔已經來不及了,她是不是這個意思?她這是在向他報復嗎?
「那衣服,不會的,輕歌不會這樣做的,一定是誤會!她絕不可能!」木清寒跳起了叫,然後嗖的一下就跑到了碧清流的面前,看著他傷心,垂淚,心中更加的不好受了。
「師叔,您應該了解她不會是那樣的人,都三年了她都為你做了什麼,您應該比我們任何一個人都清楚,她錯了一次,已經追悔莫及,她怎麼還舍得再傷害你呢?師叔,你覺得她會嗎?」緊緊地拉著他冰冷的手,木清寒一聲聲的質問道。
「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不知道,那我們就去問那?為什麼不當面問個明白呢?即便是這是真的,我們再掉頭離開,也不是來不及的,可若是您胡亂的猜測,那最後後悔的只能是您自己,師叔!」木清寒幾乎要將口水說干了。
「清寒,我好累,或許就這樣吧……我是她親叔叔,本就不應該違逆天理的和她在一起,趁著現在放手吧……」碧清流說完就暈在了他的懷中。
「傻瓜!都是大傻瓜!」木清寒抱著他,嘴里一遍遍狠狠地罵道。
……。
「輕歌……」雲楓再次看到筠輕歌真的是嚇壞了,上一次回來是喜上眉梢,而只隔了三日,她卻像是染了一場大病似的,一見到他,還未等他將話說完,整個人就從馬上栽了下來,幸好他及時將她抱住,她才沒有直接摔在地上。
一直昏了三天三夜,筠輕歌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就好像換了一個人一般,所有的心緒都投到了慘烈的戰場上,唯有一場場廝殺才能讓她忘記心底最深的痛。
「別寫了。」碧清流有氣無力的靠在床頭,看著神情難看的木清寒寫著書信,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幾封了,可是那一邊卻是一點兒音訊都沒有。
「不!前面那幾封或許是因為最近她戰事吃緊,給壓下了,所以才……」
「或許她根本就不想看了。」碧清流枯黃的面容如即將凋謝的花草,已經沒了前些日子的風采,心力交瘁,他等得好辛苦,托著沉重的病體,他們朝著筠輕歌隊伍那邊行進的很慢,明明相差不遠了,那邊卻是勝了一場大仗,隊伍又向前推進了不少,以至于他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大。
「不可能,或許是被其他無關的人壓下了,根本就沒給她看到,那些人真是可惡!」木清寒口不對心的狠心咒罵道。
「呵呵……」碧清流看著他,慘淡的一笑,頭緩緩地歪了一下,望著頂棚,不知道又在想些什麼。
……
「三皇姐,庹水國現在願意與我們議和。」筠輕縴從外面急匆匆的走進來說道。
「哼!現在都快要達到皇城了,才想起議和,晚了!」筠輕歌一臉的陰戾。
「三皇姐,其實議和也挺好,免得百姓受苦。」
「大軍繼續推進!」筠輕歌並不理會筠輕縴的這番說辭。
「雲將軍。」筠輕縴求救似的看向雲楓,雲楓沖著她無奈的搖了搖頭,他現在越來越捉模不透筠輕歌,她對他依舊是很溫柔,可是在戰場上她似乎就變了另一個人,狠辣,無情,明明敵軍數千人已經繳械投降了,可是她卻仍然將他們悉數的處死,這,這,讓他無法面對。
「輕歌……你最近不累嗎?」
「怎麼,楓,感到哪里不舒服嗎?若是那里不妥的話,你就不要再跟著了,小心身子。」
「不!不是,我覺得——」
「好了,就這樣說定了,十月就靠你一個人好好照顧他,我先出去了。」筠輕歌說著轉身就走了,根本就不听他下面的話。
「輕歌~!」
……
「這里是‘百花淵’吧?我們就留在這里吧,我哪兒也不想去了。」碧清流靠在木清寒的身邊,有氣無力的看著眼前清新怡人的百花美景道。
「這里是‘百花淵’,可是這里也距離她不遠了,我們再趕一趕就可以看到她,可若是在這里耽擱下去,恐怕她又要……」
「沒關系,就這里,這里很美不是嗎?扶我上到上面去。」碧清流扯了一下木清寒的衣角,木清寒無奈的從馬車上跳下來,接著扶著他也走下了馬車。
「百花淵,真的是百花淵。」碧清流輕輕的念叨著,木清寒緊抿著嘴唇,一聲不響的扶著他往上走。
「清寒,你是不是昨晚又寄出了一封信?」
「嗯。」木清寒悶哼了一聲,他真沒想到筠輕歌這一次真的狠下心了,竟然一封信都沒看,或者說,她已經不顧他的死活了,難道兩個人的感情說沒就沒嗎?那麼她當初那樣愛他死去活來的又是做給誰看的嗎?
「她越來越厲害了,咳咳……」一陣咳嗽,碧清流臉頰染上了不正常的紅暈,目光如水般的瀲灩,柔和的望著眼前雲霧繚繞,鼻尖到處都是百花的香氣。
百花淵!
「我們就在這里坐一會兒吧。」站在半山腰處,碧清流停了下來。
「這里風大,你的身體又不好。」木清寒道。
「沒事兒,就一會兒,看看,你知道嗎?這百花淵有什麼傳奇軼事嗎?」坐在一塊方正的石頭上,碧清流眼中的光芒越來越柔和。
「不知道。」木清寒如實道。
「呵呵……我就知道你不知道。」碧清流俏皮的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你喜歡輕歌對不對?」
「哼!現在誰還喜歡她!」他現在一提她的名字就磨牙。
「口不對心,年輕真好,有自己喜歡的人……。」停頓了一會兒,接著又道︰「她也會喜歡你的。」
「我不稀罕!」木清寒一扭頭,冷聲道。
「你不稀罕,誰稀罕呢?呵呵……我們今天晚上就留在這里吧。」碧清流說著閉上了眼楮,感受著香氣環繞的百花淵,一草一木散發出來的氣息。
……
這一次,筠輕歌真的是沒有再讓雲楓隨她同行上戰場。
「父親,父親,您看看,好多好多!」已經三歲的十月也不知道長得像誰了,竟然虎頭虎腦的,現在晃著他的小身板兒,手里面不知道在哪抓來的一打信件,就跑到了他這邊。
「你這小混蛋是不是又亂翻你母親的東西了,這些都很重要的,若是讓她逮著你……咦?」雲楓剛想把從十月手里多過來的信件放回去,可當他看到上面的自己的時候,頓時停了下來,這是上次那個男人寄來的,這麼多了,可是每一封都沒有被打開,是她不知道,還是不想。
雲楓遲疑的將一封信打開,不過看完之後,他的臉色就變了,師父重病,她為什麼……
接著又是一封,每一封的日期都不差一天,地點也不一樣,越來越接近他們,而信中所描述的病情也越來越重。
……
「百花淵,她的傳說你想听嗎?」今天的碧清流似乎精神了許多,一早起來,就讓木清寒帶著他上了山頂,沐浴在還有些清冷的陽光下,眺望著眼前迷蒙的景色,他的聲音听起來有些飄渺,抓不住。
「我不想听,師叔,你若是想講的話,還是留給她吧。」托著他的腰,讓他在自己的身上靠得更加舒服一下。
「呵呵……你會想听的,我記得的……你不是與我提起過發生在她身上的異象嗎?百花玉佩化形無蹤,落在她的胸前,而她手摘日月,腳踏七星……」
「那又怎樣?」木清寒這個時候終于好奇起來了。
「呵呵……她的一生,從她出生的那一刻注定了不平凡,或許……我不是愛她的……不是……」他的眼楮漸漸的升起了霧氣,聲音有些不穩︰「只是,想感受一下……站在強者身旁,俯瞰天下……芸芸眾生……我不愛她……我……為什麼要愛上她……」碧清流也分不清他到底愛不愛她。
「師叔,您別說了,我們下去吧。」木清寒說著就要抱起他,離開這里,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好像如果他們繼續留在這里的話,會發生令他後悔一輩子的事情。
「不!再讓我呆一會兒,我還沒說完呢。」碧清流一把將他推開,自己站了起來,身體晃了晃,最後站穩了走到了懸崖邊處。
「師叔~!」木清寒心顫動了一下,卻是不敢往前再進一步。
「她是應該來這里的,她是這個天下的皇者,或者,她根本就不需要那個預言,她就是她,我也只不過是她生命里一個微不足道的匆匆過客,天理,天理昭昭!」碧清流舉起了手,仰望著無邊的蒼穹,眸中的淚水順著臉頰的流了下來。
「天理昭昭,我們這輩子不應該的,不應該……是叔叔錯了……輕歌……來生,來生,我一點兒都不想,不想與你有任何的瓜葛,不想……」說著,他的身子一歪……
「可是我想!師父!」筠輕歌一個扭身就躥了上來,可是她的手還是抓空了,空空如也的手掌,面前只有雲霧繚繞,唯有她淒厲的一聲嘶喊還響在耳邊。
「師父……不是你錯了,是我對不起你,是我……」筠輕歌輕輕地說著,身體晃了一下,也直接栽了下去。
「輕歌~!師叔~!」兩個人一前一後的跌落下去,木清寒完全是被嚇住了,所有的一切來得太快了,他師叔怎麼會,他……
……
她怎麼來了?她竟然來了?她為什麼要來呢?
這麼快他的手就被她攥在手心,緊緊地。
為什麼要跳下來呢?明明已經來了,讓他知道她是愛他的就好了,可為什麼還要跟他一起跳下來呢?一起跳下來,那麼等待他的將會是一場更沉重的傷害吧?
江山,天下皇權,他在它們的面前是多麼的渺小啊,誰能抵抗得了權力至尊的誘惑,誰也不能!
筠輕歌,她會嗎?
有了權力,什麼樣的男人,她會得不到,卻是偏偏要他這個處處讓她不順心的男人呢?
她,之所以跳下來,只是一時頭腦發熱吧?難道她忘了她的身後還有其他的男人,若是她真的死了,他們怎麼辦?她怎麼對得起他們為她所付出的一切呢。
碧清流感到自己身體疲累的很,軟綿綿的被她扯著手,擁在懷中,溫熱的氣息讓他留戀,一會兒,只是一會兒,那便是他的永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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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_∩)O哈哈~今天漫長終于冒泡了,再不冒泡我都寫完了,親個,今天萬更慶祝一下!
吼吼~!抱抱所有親親,美男,你看,你看他兩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