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總覺得,你和席先生之間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莫春天之所以會這樣說,是因為當初席先生還在山里時,兩人之間有過很多次長談。關于大山,關于山洞,關于長老會,也是從席先生那里,他知道了五十多年前那場叛變背後很多不為人知的故事。
叛變發生後,長老會居然沒有封閉這些山洞,而是每年都如常送人進來,席先生雖然沒有講過其中緣由,但莫春天隱約猜到一些。既然長老會不肯放棄這片山洞,那說明自己這些人還有用,也就是說,大山已經遇到或者將要遇到一些麻煩。
「如果席先生在這里就好了,我也很想問問他,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究竟是為什麼發生的。」
雖然刻苦修煉的一身修為不在,但王石並不覺得頹喪,相反,從醒來那一刻起,他發覺自己看待以前的事情有了另外一種心境。
「他和你究竟是什麼關系?」
「關系?師徒。這三年來席先生一直留在上京,教會了我拂雲散手,但除此之外,他並沒有對我講過關于大山的故事。直到現在我才明白,這個老家伙背著我做了很多事情。」
「你恨他?」
王石看著莫春天似笑非笑的模樣,道︰「實話實說,不恨,但如果以後有揍他的機會,那我很樂意試試。」
「可你現在只是個普通人,別說揍他,即便是爬上這山也累得氣喘吁吁。」
何止是爬山啊……
席九九坐在他身上的時候,他就體會過這種感覺。
失去了修為帶來的最直接後果,就是讓他感覺體力難以為繼,尤其是大傷初愈,尤其是席九九逐漸進入狀態,在擺月兌初經人事的痛苦之後,那洶涌而來的快感將這個甜美的女孩變成一個渾身上下散發著刺眼光芒的小妖精。
如果換做平時,王石自然不會擔心,可在一**的快感退去之後,席九九依然沒有休息的想法,這就讓他有點不知該如何應對。
他根本想不到,席九九在床上會表現得這般瘋狂。
恍惚中想起,在曾經某個夢境里,那個輕搖腰肢的姑娘也是如此誘人。
和面前的席九九如此相似。
雲消雨散之後,席九九躺在他身邊,將紅潮未盡的臉龐靠在他的胸口上,一句話都沒有說,享受這份難得的安靜與溫存。
王石伸出手掌,撫模著她那一蓬如烏雲般灑在後背上的青絲,感慨人生際遇的奇妙。
他甚至在想,席先生千萬件事情都算準,不知這件事有沒有提前算到?
席九九終究不是普通女子,更不是懵懂的小姑娘,所以在休息一會之後,仰頭望著王石說道︰「你是不是在擔心我父親?」
王石迎著她喜悅中帶著一絲羞澀的眼神,搖頭道︰「我只是在想,你的武道修為確實很高,體力也出奇得好。」
「呸。」
席九九輕啐了一口,羞紅著臉捏捏王石的鼻子。
……
「不過,你現在給我的感覺不一樣,比以前要更加淡定從容。」
這是莫春天第二次開口夸獎他。
王石心道第一次都已經交待了,如今從男孩徹底轉變為男人,自然會更加成熟些。
「山洞里還有多少人?」
莫春天回道︰「連我在內,一共十二個。」
「有個疑問,這幾天一直困擾著我。」
「說。」
王石道︰「我听九九講過,山洞創始之初人才鼎盛,最多時有上百人,即便是在五十多年前叛變前夕,哪怕承平日久也有六十多人,可如今只有十二人,為何會成為長老會心中的禁忌?說到實力,且不提第六峰上以大長老為首的那些高人,哪怕是開門峰上三十余位大家,又何嘗弱于你們?」
莫春天微笑著說道︰「因為他們修的是武道,而我們,從頭到尾只學一件事。」
「殺人。」
「或許我們的修為沒有那些長老厲害,可論到殺人,沒有人能強過我們。」
「這就是當初山洞創立的始終,也是如今長老會要困住我們的原因,我不敢保證,我這些兄弟離開山洞之後,第一件事會不會就是去前山,將幾位長老屠戮干淨。」
听他講完這些,王石皺眉道︰「既然如此,你們為什麼不敢出去?」
莫春天面色一凝,冷冷說道︰「我剛才講的那些人,可不包括收山峰上三個怪物。」
「也對……」
王石長嘆一聲,這樣一個環環相扣的鏈條,造就如今復雜的局面。
「你廢了一身修為,想要從頭練起,可謂是難上加難,雖然我感激你這份心思,但不得不說,你這種行為很愚蠢,等你擁有了打敗那三個怪物的實力,我恐怕已經入了黃土。」
面對莫春天毫不留情的諷刺,王石反諷道︰「如果你有那個能力,又何不自己試著去挑戰一下那三個老怪物?」
莫春天雙眼微眯,盯著王石,沒有言語。
光線尚可的山洞內,兩個年輕人在做著無聲的交鋒。
王石心里清楚,想要徹底收服這幫年輕人,就必須先收服眼前的莫春天,否則自己花再多精力,付出再多去做好這件事,最後的結果也不一定滿意,很有可能適得其反。
長久的對視過後,莫春天緩緩移開目光,話鋒一轉道︰「你可知道,當年那個在叛變中大開殺戒的人是誰?」
王石曾听他說過,叛變之中,兩方原本勢均力敵,但一個高手的出現徹底打破這個局面,山洞中的年輕人很多都死在他手中。只是當時莫春天否認了席先生這個人選,所以王石並沒有放在心上。如今看來,這個人顯然不是普通人。
「在席先生橫空出世之前,恐怕山里要算他的名氣最大。」
「他叫莫道凌,是我的爺爺。」
王石眼中精光流露,他想象不到,當年雙手沾滿年輕人獻血的那位高人,居然是莫春天的爺爺,那麼他踏入這片山洞十多年苦修又是因為什麼?難道是贖罪?
「這件事情可真復雜。」王石感嘆道。
「遠遠比你能想象的要復雜。你可知道,為什麼會發生這場叛變?」
雖然莫春天曾經說過,叛變的起因是年輕人們忍受不了那份孤獨的折磨,但是山洞從創立到現在,只發生過這樣一次動亂,那麼原因顯然不會那麼簡單,其中必然夾雜別的緣故。
「想要挑動大山中人自相殘殺,那麼必須要有所圖,如此說來,恐怕是另外六處的人暗中離間。」
莫春天聲音愈發寒冷,咬牙說道︰「那個人還活著。」
五十余年前發生的事情,如果到現在還活著,那也是垂垂老朽。
然而莫春天接下來的話,卻讓王石心中的警惕猛地提升︰「他叫秦江河。」
秦江河!
一手掌握大吳三分之一強軍力,霸佔樞密院數十年,連天啟帝都不得不有所忌憚的秦家老頭子?
往事終于拉開黑幕,可王石心中一點喜悅的心情都沒有。
「難怪我父親曾說,秦江河是當年從大山里走出來的吳國學子中最有出息的一個,只是我沒有想到,他在大山里居然做過這樣卑鄙的事情。」
「我爺爺雖然殺了很多大山子弟,但當時形勢所迫,他不得不如此做,否則當時已經殺紅了眼的年輕子弟們絕對會徹底毀掉大山。可秦江河在挑起叛變之後,趁著混亂逃離大山,借著秦家和紅谷的庇護,一直苟活至今,還成為吳國的高官,享盡榮華富貴。」
莫春天冷漠地講述著,然後他那雙拳頭早已緊緊握了起來。
「紅谷?」王石敏銳地听出這兩個字,然後說道︰「是否和大山、金鳳堂一樣的地方,同為天下七處之一?」
莫春天點頭道︰「大乘功法便出自紅谷,就是秦家賴以保命的那東西。大山叛變平息後,我爺爺心傷不已,沒過多久便離開大山,從此下落不明,這麼多年過去了,我都不知道他是否還活在世上。」
子欲養而親不待,無疑是件很殘忍的事情。
王石寬慰道︰「老人家只是不想回到這片地方,以他的修為,自然能生活的很好,你不必擔心。」
莫春天冷冷搖頭道︰「你既然想幫我們,那我自然要告訴你這些事情,只是我現在不太相信你,雖然你決絕果斷,然而要想徹底解除山洞外的禁制,想要勸服長老會,想要解決那三個老怪物,我不看好你。」
王石並沒有在意他的輕視,堅定說道︰「路有很多條,你只要記住我們之間的約定便可。」
他起身告辭,向著山洞外走去。
莫春天望著他清寥的背影,心中忍不住有些感慨。
能夠下狠心廢去自己一身修為的人,恐怕真的有那個能力,做一些旁人無法想象的事情。
王石穿過山洞,右手撫上胸口,那里有一本薄薄的書。
書中自有天下無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