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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伊人伸素手

這五個竹筒正是蕭然白日里精心打造的保命之物,只需拉一根繩線,竹筒內的火引便會被點燃。早在之前蜷縮之時,蕭然就將其從腰月復處解開,那時他看似捂著大腿的傷口,實則是用手肘按住了這幾個竹筒防其滑落,同時他也將那根繩線悄悄地繞到了手指上。

破壁,躍身,拉繩,可謂一氣呵成。

這一切都是蕭然精心計劃的結果,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而那兩名黑衣人身為經驗老道的殺手,反應不可謂不快,就在蕭然刀勢陡轉之際,其中一人便暗道不好,霎時身影如風般朝蕭然追去。

忽而,他的身形驀然一頓,因為從蕭然的身上掉下來一串竹筒。

一串冒著青煙的竹筒。

待到看清了落在地上的物事後,那名殺手不由得冷笑,心道這下三濫的迷煙就想阻攔住自己?

他卻不知,這些竹筒內裝的是蕭然靜心配制的火藥,其威力比逢年過節時燃放的炮仗不知大了多少,更何況蕭然在竹筒內壁上附了一層鐵皮,威勢更是倍增。

警惕是殺手的本能,但這竹筒太過平凡,這世上也沒能傷到人的火藥。黑衣殺手還道這是蕭然放出來的迷霧之類的物事,生怕失去目標的他不敢怠慢,稍作停滯後便稍稍繞開了竹筒,往那破開的豁口沖去。

便在這時——

 !

一聲驚天巨響在船篷中響起,五個竹筒幾乎在同時炸響,在這靜寂的河面上,響徹了幾里方圓。

兀自昏迷著的徐萬倫由于隔竹筒太近,一條胳膊被炸飛,還沒來得及痛醒便被生生震死了。那名前去追逐蕭然的殺手身形為之一滯,隨即轟然倒地。

只見他的後腦處被一塊炸飛的鐵皮濺入,足有一指之深。

船板被炸出了一個大洞,直通船底,冰冷的河水如潮般倒灌進來,須臾間便灌滿了船艙,畫舫開始緩緩下沉。

余下的那名殺手直到此時方回醒過來,他暗自慶幸著幸虧自己沒有靠得太近,忽而他感覺到了雙膝之下傳來的冰冷之感,不由得臉色蒼白。

他不會鳧水,而且有些恐水。

于是,這名殺手憋屈地被溺死在浩浩湯湯的流蘇河中,不得瞑目。

他大概是世上死得最窩囊的殺手了。

這一雙殺手其實早早地就潛伏在畫舫頂上,原打算借著這條船順流而下,潛出燕京城,不料落得個如此淒慘的結局。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潛在深深水底,奮力前游。

蕭然的水性很好,甫一落水他便宛若游魚地朝著水底游去,憑著模糊的方向感,往岸邊靠去。他顯然高估了這兩名殺手的能耐,以為他們上能跋高山,下能入深淵,心中只想著游得盡快些,卻不知那兩人早已歸了西。

畢竟是初夏,夜間的河水還冰冷得緊,,更是感到有幾分刺骨。此刻他卻不敢露出頭來,手腳並用著,拼命地向前游去。

大腿上的傷口還在汨汨地淌著鮮血,在河水的沖洗下更是疼痛了幾分,蕭然感到有些暈眩,咬著牙,又游了一段,嘴角處便開始冒出一串串氣泡。

一口氣終究有耗盡的時候。

就在蕭然憋不住,想要浮出水面換氣的時候,一道暗潮朝他涌來,緊接著他便被一個碩大的物事狠狠地撞了一記,險些將他撞暈過去。

噗!

蕭然被撞得在水中倒轉幾圈,狠狠地嗆了幾口河水,撞到他的物事似是一條碩大的河魚,瞬間便不見了蹤影。

窒息感襲來,胸肺間傳來難以忍受的痛苦之感,蕭然已顧不得撞到他的是何方神聖,若是不能快些浮出水面,他怕是要去見河神了。

河中暗流涌動,過度失血加之呼吸不暢,使得蕭然瞳孔開始擴散,他此刻全憑著一抹求生的意念苦苦支撐著。奈何意念再堅毅,也抵消不了那股難以忍受的無力感,加上嗆了滿月復河水,蕭然的意識開始消沉下去。

要死了麼?

就在蕭然近乎彌留的時際,昨夜飛入他眉心的那個佛符又在他的識海深處閃現起來。

那道刻著一個成字的佛符。

絲絲金光從佛符上逸散出來,與上次一般,蕭然的身體又產生了那種玄奧的共鳴。所不同的是,這一次蕭然是清醒的,他能「看」到自己腦海中莫名多出來的那個奇異佛符,他感覺到自己體內流淌著一股暖意,那因久久不得呼吸而漸漸萎頓的肺葉又逐漸恢復如常,便是連腿上的傷口也停止了流血,似乎在緩緩愈合著。

此時的蕭然已顧不得去思量自己的腦中為何會突兀地出現這麼一道佛符,他只是隱隱覺得此事與昨夜的遭遇有關,奈何他已想不起。緩緩閉合的眼楮再次睜開,蕭然感覺到體內又恢復了不少力氣,當即不再遲疑,繼續向岸邊游去。

有了那道佛符產生暖意維持著,蕭然便不再有窒息之感,于是他打消了浮出水面的念頭。先前入水的匆匆一瞥之間,他看到了約模一里開外的登仙樓,想來是那名喚作墩子的兵士將畫舫撐到此處,以便將自己溺死後扔到無聊齋的後方。

又潛游了約模一炷香的時辰,蕭然感覺那佛符的力量似乎被自己耗盡了,光芒暗淡了下去,窒息感再次傳來,他不敢再遲疑,雙手狠狠地往下壓了幾下,片刻之後,悄悄地從河面上冒出頭來。

大口地喘了幾口粗氣,蕭然感到無比舒暢,那種感覺一如饑渴了十天的乞丐得了一碗肉湯。

張目四望,蕭然才發覺自己不知不覺游到了登仙樓的後方,眼下離岸還有十余丈,回首望去,河水漫漫,哪里還有那艘畫舫的影子。

「那船莫非被我炸沉了?也不知那兩名殺手去了哪里……」

長安街上閃爍著影影綽綽的火光,隱約中有呼喝聲傳來,蕭然知曉是自己那炸彈的爆響驚動了巡邏的衛兵,自己還是早些上岸為妙。

腦海中佛符的光芒忽而徹底黯淡了下去,失去佛符產生的神秘力量的維系,先前的無力之感再度來襲,眼看著離岸不過十來丈,虛乏無比的蕭然卻感覺隔著萬水千山的距離。

「活下去!」

牙關緊咬,蕭然奮力游著,有時候好容易游了幾丈,又被暗潮推遠開去。

「我蕭然今日難道要如此憋屈而死?」蕭然看著那近在咫尺的河岸,臉上掛著一抹不甘,皓月當空,月光下,他那失去血色的臉更顯蒼白了幾分。

意識又逐漸變得模糊起來,蕭然全憑著那抹強烈的求生**,在河水中浮沉著。

登仙樓上。

正在練琴的蔚語遲被那道隱隱傳來的爆響聲擾了興致,她輕蹙著嬌眉,趨步來到了臨河的窗前。

月中時節,窗外月色如霜,投在微波漾漾的流蘇河上,顯得靜謐無比。

蔚語遲憑窗遠眺,那異于常人的目力望到很遠,卻也沒有見得一絲異常。稍稍停駐後,她便打算關窗歇息去了,就在她將窗頁堪堪合上的時候,手上的動作卻是停了下來。

只見離岸不足兩丈的河面上,一個人在水中浮沉著,那人努力地仰著頭,似是在掙扎,每每露頭片刻又將頭埋到了水里。

蔚語遲目光一凝,她瞬間便認出了那襲衣衫,憶起了昨日那名與自己隔河相望的少年。

是蕭君子!

芳心大亂,蔚語遲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向來言行遲緩的她不知從哪兒借來了氣力,攬起裙擺便朝外奔去,從見到蕭然那一刻到奔下五層高樓,她竟只用了短短幾息的光景。

「啊!」由于奔得太急,蔚語遲不小心被登仙樓後門的那道門檻絆倒在地,也不知小腿上被蹭出了多大的傷口,殷紅的鮮血瞬間透到了白色的裙擺外。

她此刻卻顧不得這許多,咬著嘴唇爬起來,一刻也不停留地朝著河岸奔去。

這哪里還是平日里那看似如弱柳扶風般的嬌弱女子?

意識即將徹底消沉下去的蕭然不知有一名自己從未謀面的女子不顧一切地朝他本來,迷糊中,他模到了一根延伸到了水中的柳樹根。

他死死地抓著那截樹根,擠出體內最後一分力氣,終于是掙扎到了岸邊,奈何他此時全身氣力全無,想要奮力掙起身子去攀住岸沿。

手伸在半空,離岸沿不過咫尺的距離,而此時的咫尺,宛若天涯。

努力地伸了幾次,奈何始終夠不著那一寸土地,帶著一腔不甘,蕭然的身子漸漸地向水中滑去。

在這絕望的時刻,蕭然的眼前忽而出現了一只素白的玉手,那般美麗。

蕭然大概一輩子都不會忘卻這一只手。

他的手被緊緊地抓住,堅定而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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