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拿腦海中零星迸出的一點有關生活的感悟與人分享,往往會發現早已被他們糟蹋的一文不值了,而你還期許別人能夠為你的敝帚自珍送來一絲欣羨的眼光,這就是我們的生活。
我活在這個城市數年之久,曾被數人唾棄,遭遇數次失業與再就業,喜歡過為數不多的女人,受到過她們有心或無心的數落。我依舊活在這個城市里面,面對著每一天準時起降的太陽,做著青春過後仍未竟的夢。
我走進一家婚姻介紹所,前台小姐起身迎出櫃台來招呼我︰「先生您好,請問您是來登記的嗎?」我順著小姐手指的方向坐在了一個木椅上,把皮包放到旁邊的長條桌上︰「你們這里是婚介所吧?我頭一次來。」前台小姐回頭拿過來一個表格放在我的面前笑臉相迎道︰「對啊,沒關系的,您不用緊張。」說著她將這張表格拿遞到我手中︰「先生您先在上面做個登記吧,我們好備錄。」我沒有接掏出煙來點上︰「我字兒寫的不好看,萬一遇著信奉字如其人的女的就麻煩了,一看我登記信息就跟我免談。」
前台小姐收回登記表,拿出一支筆來笑說︰「先生您多慮了,你的登記信息我們不會給對方看,只會給看照片兒。」小姐頓了頓繼續︰「話又說回來了,給人看照片還不如看字兒呢,您說呢?」我猛抽一口煙差點兒嗆出眼淚來︰「你是說我長得不好看?」我表情有點兒木訥的注視著前台小姐的那雙大眼楮,打算給她重修一堂審美課。前台小姐對自己言語的冒失也有點不好意思,忙改口道︰「我的意思是說您的字肯定堪稱墨寶,所以您不舍得拿出來讓我們這些俗人看。」我心想小姑娘倒挺會說話,如果檔期合適我希望能請她吃頓飯,談一談國防軍事家長里短什麼的都可以。
「您貴姓啊?」還沒等前台小姐開口我率先一步問道︰「今年多大,看你挺年輕的,怎麼就那麼有為呢,呵呵。」前台小姐顯然不太能適應我單刀直入的調侃,不好意思的回答道︰「免貴姓張,張曉雅,您叫我曉雅就成。」我毫不客氣的繼續吹捧道︰「您可不是小雅,您是大雅,您看您這雙大眼楮,多雅啊。」吳曉雅一只手拿著筆一只手端起旁邊的那杯水︰「您喝水,我我眼楮可不雅,我戴著隱形眼鏡呢,摘下來您在我眼里眼楮不是眼楮鼻子不是鼻子的,呵呵。」我接過那半杯水喝了一口,心想難怪她一直沖我眨巴眼兒呢,我還以為她對我有意呢,早知道這樣我不說這麼多了,這都是說給潛在對象听的。
我把杯子重又放回桌上不解的問道︰「你們這水怎麼才半杯呢,還不熱。」張曉雅萬分吃驚的看著我︰「不好意思,我給您喝的是剛才那位先生的,忘了給您倒了。」我看著那半杯涼茶胃里泛出陣陣的惡心︰「你們怎麼這樣啊,我今天早上還特意刷了兩遍牙,這不白刷了嘛。」「實在對不起啊先生,我再給您倒一杯去。」張曉雅慌張起身直奔飲水機,片刻不無尷尬的走回到我身邊︰「對不起先生,我們桶里沒水了。」她撓著後腦勺用那雙水汪汪的大眼楮看我,看得我都不會生氣了。我點上一支煙說︰「算了算了,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你們也做不到,只要能給我介紹個好對象就行了。」
張曉雅重新做到座位上,手拿簽字筆殷勤備至的為我登記信息︰「先生您做一下自我介紹吧。」我用手模了模自己的下巴慢聲慢氣兒的說︰「我今年二十九歲,單身。」張曉雅打斷了我︰「單身您不說我們也知道,要不然不能到我們這兒來對不對,您再說一下您的其他情況,家庭收入什麼的,哦,對了,還有身高。」我將煙灰彈到煙灰缸里一本正經的說︰「身高我只能告訴你個大概,大概一米八。」一听這話張曉雅立刻忍俊不禁起來,捂著嘴巴難為情的問我︰「先生,咱這不是打廣告,您得實事求是,對了,你還沒說姓名呢?」我清了清嗓子回道︰「你寫一米八就成,我今兒沒穿增高鞋,走路費勁兒。」我繼續說︰「我叫陳文化,上頭有一哥哥,前兩年打架被人捅死了,我嫂子改了嫁,現在也不幸福,相當于二次步入婚姻的墳墓。」張曉雅再次打斷我說︰「陳先生您是做什麼工作的呢?」我的思緒被張曉雅拉回了現實,眼淚還沒有預熱就被我憋了回去︰「喔,我是做業務的,前兩年賣光盤,後來賣電腦,現在賣企業文化。」我將隨身攜帶的名片拿出來遞給張曉雅︰「這是我的名片,您笑納。」張曉雅笑著接了過去,翻過名片背面來輕聲閱讀,然後疑惑不解的問︰「企業文化是什麼東西?」我漫不經心的回答︰「不是東西,你問清楚也沒用,你又不能從我這里受益,管多了不好。」張曉雅被我不明就里的胡扯扯暈了,轉著筆繼續下面的談話︰「那您方便透露收入嗎?有時候這個比人生理想都管用。」說著張曉雅將表格遞給我看︰「您看,收入這一欄這麼小,下面的人生理想那一欄面積多大啊,但是沒人看,真的。」
我將煙掐滅放進煙灰缸里,眼光深邃的看著張曉雅︰「怎麼現在人都這麼庸俗啊,人生理想多重要啊,關乎祖國未來民族興旺,關系到子孫後代能否順利生產建設四化,怎麼就沒人看呢。」我重又點上一支煙不給張曉雅講話的機會︰「收入不是一層不變的,那只是個數字,與幸福無關。」張曉雅站在女性的立場上理所當然對我的話表示不耐煩︰「當然有關了,現在是數字時代了先生。」張曉雅繼續問我道︰「你趕緊把收入說一下,然後留張照片好嗎?後面還有顧客等著我們服務呢。」我也不耐煩的回道︰「月薪一萬,相貌以見面詳談為準,概不附個人相片。」說完我朝周圍瞧了瞧,好險,沒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