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景曦的一番話.鄭暢深深的看了一眼他.而後重重的點了點頭.道︰「去吧.這里有我.」
他與風陌揚夫婦大小相識.又經歷過無數的風浪.心頭的默契.卻也不是三言兩語所能形容的.
景曦點了點頭.而後給鄭暢打出了一道精神烙印.道︰「我一刻也不想停留.你轉告我雪姐姐一聲.」
隨後.她將牛三的小泥人等一干眾強者送給風輕雲的百日禮物隨手丟在了風輕雲身邊.又拍了拍草兒的頭.便身形閃動.頭也不回的走了.
「……」鄭暢沉默的在原地站了許久.方才沉喝道︰「來啊.把風輕雲給我丟到山門外去.」
胡亂的將地上的東西一卷.而後向著坐在地上不知所措的風輕雲道︰「自今日起.你與紅塵再無瓜葛.你父親失蹤.你母親走了.伯伯、你姑姑也不會庇護你.」
風輕雲雖然嬌氣頑劣.卻也畢竟只是一個十三歲的小孩.今日母親拋棄自己而去.又突然听鄭暢要將自己丟出山門外.不由得又嗚嗚的啼哭起來.
鄭暢一發兒冷了臉.一把將他拎了起來.喝道︰「不許哭.你要是男子漢.就用拳頭打出一片天地來.」
隨手將他交給一名叫過來的紅塵弟子.鄭暢道︰「傳令下去.自今日起.風輕雲被逐出紅塵.任何紅塵弟子.不得收留庇護他.」
「是.」那紅塵弟子答應了一聲.也不管風輕雲如何掙扎.只將他胡亂提起.駕著雲頭往外飛去.找了個人煙稀薄之地.將他往地上一丟便大搖大擺的走了.
這風輕雲平日里驕橫跋扈.惡了不少紅塵弟子.今日既然被鄭暢逐出紅塵.這紅塵弟子也是樂得給他點苦頭吃吃.
西土廣闊.許多地方都沒有得到充分的開發.風輕雲被丟在這個人煙稀薄的地方.舉目不見人影.只有遠遠近近的虎吼狼嘯.他不由得哇哇大哭.
足足哭了半個時辰.他才抽抽搭搭的昏睡過去.
這一覺.他便足足睡了數個時辰.等他醒來時.天色已經黑了.晚風嗚嗚的吹刮著.仿佛萬千惡鬼一起啼哭一般.讓他感覺到無比的膽寒.
「我要回家……嗚嗚……我再也不敢了……嗚嗚……媽媽你在哪里.伯伯我再也不敢了……」風輕雲一個人在大地上胡亂的走著.想要找到方向回到紅塵神殿駐地風過崖上去.但他從來沒有單獨外出過.卻又哪里能夠這麼輕松的找到方向.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遠遠的天邊.風陌雪藏身在一團烏雲當中.含著眼淚自言自語道.
「也罷.既然都到這一步了.就讓你多吃點苦頭吧.」風陌雪說著.隨手一揮.平地里便刮起了一陣冷風.嗚嗚嗚向著風輕雲刮去.而後.更是暴雨、冰雹.一塊兒轟隆隆的向他砸去.
「你可真狠.」突然.她身後.又飄來了一團烏雲.卻是鄭暢神色冷峻的站在烏雲上.
「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風陌雪冷聲道.「以往.我太疼他了.結果.嬌慣出了他一身毛病.」
「嘿嘿……」鄭暢嘿嘿笑著.踏著雲頭.將一些只能塞一桶水的儲物戒指、築基殘篇、指甲蓋大小的靈石、生銹的匕首之類的東西灑在了風輕雲的前方.
兩人又盯了一程.見風輕雲將這些東西收到了手中.方才踏著雲頭走了.
回到風過崖.鄭暢立時吩咐.所有的大陣啟動.紅塵神殿隱入了虛空之中.如此以來.尋常人.卻是無法再找到紅塵神殿了.
不說鄭暢這邊.單說風輕雲.一個人在茫茫曠野上走了許久之後.又累又餓.哭一陣歇一陣走一陣.身上的衣服也干了濕濕了干.原本還算考究的面料.早已變成髒兮兮的破布了.
原本.他以為只要他認錯再哭哭.伯伯就會把自己帶回去.沒想到.一連過了好幾天.都沒人理他.
他的肚子.早就癟進去了.這還是他身為兩大天尊的子嗣.體質比起尋常孩子要強上數倍的緣故.要換做尋常孩子.這樣又哭又走.粒米未進.只怕早就昏死過去了.
覺察到真的不會有人來照顧自己了.風輕雲這才真的害怕起來.坐在地上.呆呆的想自己接下去該怎麼辦.
想了良久.只覺得肚中饑餓難忍.便暗自想道︰「不管怎麼樣.我得先弄點吃的填飽肚子.然後找到人多的地方問問路.總有人知道紅塵神殿怎麼走的.」
打定了主意.風輕雲才搖搖晃晃的站起來.向著前方走去.
未走出多遠.便覺得眼前發黑.雙腿發軟.竟站立不住.噗通一聲摔在了地上.
迷迷糊糊中.風輕雲心里有個聲音道︰「不好了.我要被餓死了.我要死了……」
想到死.風輕雲心中便莫名的覺得無比的恐懼.
「不……不……我不想死……媽媽.你在哪啊.我要死了……」他心中絕望的叫著.嘴唇微微動著.卻發不出一點聲音來.這個時候.他才發現.他不僅肚子餓.而且連嘴里都干了.舌頭像一片木頭一樣木木的動不了.
「我要死了……要死了……」風輕雲心底里不斷的發出恐懼的聲音.面臨著絕境.他求生的意志卻慢慢的滋長了起來.他在地上緩緩的挪動著.向著前方的一灘亂泥潭爬去.
前方是一個小泉眼.地下的暗泉流淌著.把地面弄成一片亂泥潭.
風輕雲爬到泥潭邊上.伸出木木的舌頭.一點一點的舌忝著那濕潤的泥漿.
或許是得到了泥水滋潤的緣故.他原本已經昏迷的意志.又漸漸的復蘇了一些.伸出手去.撥開濕漉漉的亂泥.周圍的泉水便慢慢的匯聚到了他撥出來的小坑里.
他趴在那小水坑里.大口大口的喝著渾濁的泥水.此時.他真感覺到這渾濁的泥水.比家里喝過的最好的靈液還要有味道.
「嘿嘿……嘿嘿……」趴在水坑邊.他一陣失神.嘿嘿的笑著.
泉水下肚.讓他的肚子稍稍的飽了一些.但畢竟只是泥水.卻無法讓他的身體恢復體力.
環顧四周.發現到處都是空蕩蕩的.除了野草外.便再無其他可以食用的東西.風輕雲不由得道︰「難道我要被餓死在這里嗎.」
仰天躺在泥漿里.天空中有兩團白雲緩慢的漂浮著.
再往上.就是湛藍的深不見底的天空.風輕雲心底里.突然間有一種很想哭但又哭不出來的感覺.
在這一瞬間.他突然間覺得自己好孤單.
「媽媽不要我了.」風輕雲口中喃喃著.「媽媽被我氣走了.她再也不要雲兒了.」
「爹爹……爹爹去哪兒了.」風輕雲又道︰「雲兒還沒見過爹爹呢……雲兒還沒見過爹爹.就要死了.」
「不行的.雲兒不能死.」風輕雲輕輕道︰「雲兒還要找回媽媽和爹爹呢……嗚嗚……雲兒再也不調皮了.」
風輕雲嗚嗚哭著.耳邊.忽然又響起鄭暢在數日前喝罵他的話︰「不許哭.你要是男子漢.就用拳頭打出一片天地來.」
「嗚嗚……嗚嗚……雲兒不哭……雲兒是男子漢……」風輕雲一邊用髒兮兮的手抹眼淚.一邊拼命想止住哭.但眼淚卻不爭氣的越流越多.卻又哪里能止得住.
掙扎著起來.風輕雲踉踉蹌蹌的拔起一些草.挑女敕的葉子摘下來.慢慢的塞入口中.細細的咀嚼起來.
草汁又苦又澀.還有一股難聞的氣味.順著風輕雲的喉嚨往里流去.讓他有一種嘔吐的感覺.
但為了「不死」.風輕雲卻仍舊是一口口的吞下去.
啃了許多的草葉之後.風輕雲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漸漸的暖起來了.他感覺到自己眼楮慢慢的亮了.雙腳又恢復了力氣.
「我不能再停留了.我要趕緊離開這里.」風輕雲暗暗想著.邁開步子.大踏步的往前走去.
至于鄭暢有意留給他的那些儲物戒指一類的東西.他卻根本沒看到.就從他們旁邊走過去了.
選定了一個方向.風輕雲遇水就猛喝一陣.餓了就啃青草與野果.走了足足半個月.才走出這片曠野.來到一個小集鎮.
半個月的啃青草.讓他整個人的臉色都發綠了.他的眼眶.則深深的凹陷進去.整個人都變得瘦弱了不少.
但半個月苦行僧一般的生活.也不知不覺的改變了他.至少.他現在不會動不動就躺在地上嗚嗚的哭了.
「咕嚕嚕……」走進集鎮的時候.他的肚子又餓了.發出一陣陣的咕嚕聲.不遠處.熱騰騰的白饅頭冒著令人垂涎的白氣.
「我要饅頭.」風輕雲伸出手去.
「一邊去一邊去.小乞丐.」老板抬眼一看他這樣子.心里頭就明白了幾分.厭惡的揮了揮手.便再也不理他.
「饅頭給我.」風輕雲見老板不給他饅頭.心里就有了火.在他看來.老板給他白饅頭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不然.他擺這麼多饅頭在這兒吆喝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