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同樣的噩夢,反反復復地糾纏著他。
雷諾夜里驚醒,就沒有再睡著過。透過玻璃窗,黑色的樹影飛快的掠過,不變的只有墨色的天空和那輪皓潔的月亮。
坐了一天的火車,雷諾腰酸背疼,有臥鋪的貴賓車廂那是有錢人的專利。對面的柯爾雙手抱胸,仰著頭正打著呼嚕,顯然他更適應這樣的旅行。身邊的位子是空的,米娜不在。估計是睡不好覺,活動筋骨去了。
雷諾起身去打水間為空了的水瓶盛滿水,米娜就在那里盯著窗外的月亮發呆。
「睡不著?」雷諾輕語,生怕打擾到車廂里的其他乘客。
「是被你的夢囈吵醒的。」米娜將視線從月亮上轉移到雷諾臉上,「那是從來沒有听說過的語言,你做噩夢了?!」
「嗯!」雷諾抱歉地沖米娜笑笑,「把你吵醒了,真不好意思。」
「座位很硬,睡得本來就淺。」米娜毫不介意,「不像大叔,跟豬一樣,在哪都可以安逸。」
雷諾輕咳一聲,本想制止米娜,卻又忍不住笑了。「被他听到是要翻天的。」
「哼!」米娜翻了翻眼,不以為然。
「你很討厭柯爾嗎?」一路上,米娜和柯爾就沒停過拌嘴,激烈的時候雷諾根本插不上半句勸架的話。
「沒有啊,是他自己太較真,看他生氣的樣子好好玩兒,路上無聊嘛,當消遣嘍。」米娜腦海里閃過柯爾被叫‘大叔’時氣急敗壞的模樣,不禁咧嘴一笑。
雷諾汗顏,他應該為自己沒被當成消遣的對象而感到慶幸嗎?
天亮的時候,火車在一個小鎮停了下來,這里可以中轉去帝都帕亞城,雷諾答應過母親阿蘭考試前會去帕亞城拜訪舅舅摩利。這件事情,在火車上他已跟柯爾和米娜提起過,柯爾和米娜在考試前都有自己的事情要處理,也就沒有要陪他去帝都的打算。
在中轉站和新朋友們分手,雷諾獨自換線去帕亞城。
帕亞城作為太陽帝國的心髒,集聚了許多跨國機構的總部駐地,國際聯盟總部也設在此。是太陽帝國最大的工業城市、航空港、和陸上交通樞紐。帕亞城也是政治活動的重要場所,各種類型的國際會議在這里召開。它是帕亞地大陸人類最早的居住地,它的存在印證了整個大陸的歷史。
也就兩個小時的光景,雷諾就到達了帕亞城城西的車站,才出車站,就被一名身穿深藍色司機服的大叔攔住了去路,對方彬彬有禮,說明了來意︰「雷諾少爺,歡迎您的到來。我是摩利大人的專屬司機布朗,奉摩利大人之命來接您去官邸的。」
雷諾打量了一下跟前和藹可親的司機大叔,納悶︰「因為路上耽擱了,所以我打算直接去舅舅家,並沒有通知今天這個點到這里呢。」
布朗微笑著去接雷諾手中的行李,在前面帶路,少年加快腳步跟上他。「這可是帕亞城,要知道點兒事情對摩利大人來說並不是難事。少爺比預期的時間晚了一天,摩利大人也是很擔心的呢。」
「去天使之城的考生太多了,並沒能順利訂到火車票。」一路上發生了不少事情,也不是一兩句話可以說得完的。少年雷諾的母親出身將領世家,千年來世代為太陽帝國效力,戰功赫赫,位高權重。這個情況雷諾五歲的時候才知道,當初阿蘭和杰克的結合並沒有得到大元帥阿坦卡普的支持,父女關系惡化,為了和杰克在一起,阿蘭毅然離開家族,放棄了榮華富貴,即使杰克任務犧牲,她也沒有帶著雷諾回到阿坦卡普的身邊,而甘願去博羅島養子顧老,過著艱辛的生活。在困難時,阿蘭何曾不想投靠父親,摩利初次去博羅島探望他倆時,雷諾偷听了他們的談話,才知道阿坦卡普從未承認過雷諾的存在,回到家族里就意味著要和自己的兒子斷絕關系,這是阿蘭萬萬做不到的事情。
去天使之城考試,若不是因為母親雷諾沒想過要去拜訪舅舅,因為他不想遇上那個從未謀面的外公。
豪華的黑色驕車就停泊在火車站的大門外,布朗首先為雷諾打開了後座位的車門,雷諾彎子爬進車子,坐在柔軟的皮車位上。布朗輕輕帶上車門,將行李放進了後備箱。
想著母親和外公的關系,雷諾心里有些忐忑,他希望到了宅邸,只有舅舅一個人在。那個叫布朗的司機大叔放好行李,從車後繞到車前,他打開駕駛座的車門時,突然停頓了一會兒,雷諾探頭仰望,看到他原來和藹微笑的臉變得神情嚴肅。
「怎麼了嗎?」雷諾小心地問了一句。
「沒什麼,我們走吧,別讓摩利大人久等了。」布朗鑽進車子,帶上車門,發動了車子。車子離開火車站時,他的目光一直不停地在車外的世界搜索著什麼,時不時還透過車鏡觀察車後的情況。
布朗微小的動作並沒能逃過雷諾的注意,窗外的世界車水馬龍,高樓林立,熙來攘往的人潮,迷花了他的雙眼,除了熱鬧非凡,他實在是看不出什麼端倪來,但心里很清楚,越是這樣的環境越能掩飾潛在的危險-他並沒有忘記有人想要他的性命……
切!
一股寒氣隨著k憤憤地冷語擠出牙縫,飄浮的雪神之鏈因收回的魔力而緩緩落下,重新系回他粗壯的腰上。
他的身後站著一個比他矮半個頭的男人,原本還有些光線的角落因為男人的到來徹底黑暗,對方捉住他右肩膀的手隨著收回的魔力縮了回去。
「你來干什麼?」k瞥了身後的人一眼,冷問。
「這邊的事情現在由我負責,挪森要你去一趟雪之國,你留下的爛癱子可是讓買家很頭痛呢,哪有收了錢卻不做售後服務的?」那男人猶如一尊雕像,一動不動的站在那里,即使如此,k仍能強烈的感覺到他身上的死亡氣息。
「上次粗忽,讓那小子逃過一劫,這次不會了,我很快就會解決掉他的事,然後再去雪之國。」k不甘心,在博羅島他以為干掉了那個叫雷諾的少年,到山谷下浪費了一堆時間找戰斗銀鏟後竟收他還活著的消息,最近倒霉事好像都被他攤上了。
「你已錯過了一次絕佳的機會,在帕亞城讓你這樣的家伙亂來,可是會引起騷動的,這可是摩利的管轄地盤,沒看到那個司機嗎?只要你靠近半步,那家伙必定跟你拼命。而且,海上的戰斗使銀鏟已再次蘇醒,它只認雷諾為主人。事情變得越來越棘手,已不是一時半會可以搞定的……」
「你真的也失手了嗎?還是存心的?」k沒有心情听男人嗦,他只想把戰斗銀鏟弄到手,事情已做了一半,現在把他支開算怎麼事兒?
「什麼意思?」低低的帽子下,一雙紅眼楮眯起。
「我听說你半途放棄了,是你故意制造機會讓那小子召喚銀鏟的吧?向來我行我素的你,從來就沒把挪森放在眼里,你這次又在打什麼鬼主意?」
「嘿,打鬼主意的人是你吧?我只是來接手你沒做好的事情的,你這麼留戀,難道是沖著戰斗銀鏟去的?別忘了那是挪森指定要的東西,你別太貪婪,小心性命不保。」男人說這話的時候,抬起一只骷髏手在脖子前比劃了一下,嘴里發出 嚓的聲音,讓人听得毛骨悚然。
k緊抿嘴唇,不說話了。男人在等他,這邊的事情他已不能再插手,他悶悶不樂地離開。
男人將目光落在遠去的黑色轎車上,牙齒因為興奮而嗑動。頭頂,一只小麻雀站在電線上靜靜地低視他,他稍稍仰起臉,微光中白森的下頜骨翹起,以示抗議。
麻雀圓圓的小眼閃爍一道紅色,撲展雙翅,沖進雲霄。
男人抬手接住麻雀掉落的一根羽毛,一團黑氣從掌心生起,將那羽毛瞬間就化為了灰燼……
黑色轎車載著雷諾穿梭于繁華的城市,從西駛向東,漸漸的,城市的喧嘩消失了,剩下的只有郁郁蔥蔥的山林。通過保衛森嚴的關卡,車子賣力地繞著開發出來的黑色柏油馬路向半山腰上爬,透過車窗,山下的水泥森林則成了一幅冷色調的油彩畫。
偶爾的,會有這麼一兩輛豪華驕車與他們擦肩而過,布朗告訴雷諾,這是部分官員的住宅區,只有通行證的人才能通過山腳下設立的關卡,到這山上來。車子經過一處懸崖,沒有了樹林的遮擋,雷諾可以清晰在看到十里外的另一座山巒,上面建築著雄偉的宮殿。正值正午,遠山和近水都沐浴在明媚的陽光之中,整個王宮建築一片金光閃閃。
半山腰,雷諾開始看到一幢幢具有鄉村風情的精致別墅散落在蒼翠樹木的掩映之中,置身其中恍如遠離了所有的都市塵囂,寧靜幽遠的感受令人神馳。
驕車在其中一幢別墅前停下,高大的黑色縷花大鐵門緩緩打開,布朗將車子開進門里,將雷諾帶進一個與他之前見識過的截然相反的豪門世界。
驕車繞過若大的開滿玫瑰的花園,停在一幢白磚紅瓦的二樓洋房前。挑高的門廳和氣派的大門,圓形的拱窗和轉角的石砌,盡顯雍容華貴。
布朗為雷諾開了車門,微笑道︰「少爺,我們到了。」
雷諾透過打開的車門,看到從房屋里出來的一位留著八字胡的中年男人。那男人矯健挺拔,身穿白色將軍裝,軍裝的金色襟邊在陽光下閃耀,他臉上的自豪就那金光一樣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