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學之道,當博采眾家之長,去蕪存菁,融匯貫通為自己的東西,方能成為大家、宗師。葵花寶典是絕世武功,而且是速成武學,這類速成武學的優點是極端,缺點卻也是太過于極端,不適合所有人習練。習練者只有忘卻所有雜念和外物,心神合一,秉著銳氣凜冽一往無前的精神,才能夠發揮出此神功無與倫比的威力。說起來簡單,然而少有人能夠做到。日月神教歷代教主中,也有人不惜自宮想要練就神功,可惜除了一個驚采絕艷的東方不敗悟透了葵花心法外,數百年中也無其他人能夠成功。
董慶笙的性格說好點是謹慎,說難听點實為貪生怕死,缺乏勇猛無畏的精神。殺了黎姓男人之後,他終于擁有了一顆殺伐果斷的心靈,可是面對令狐沖時,總是想到那日回雁樓前的對話,這顆殺心竟不知為何悄悄偽裝隱匿了。與令狐沖接觸不到兩日,所見不過數面,沒想到這個男人的形象就深深烙在了心底。
「令狐沖是天底下最坦率正直的男人。」董慶笙喜歡這個男人——不是女人對男人的愛慕,也不是男人對男人的欣賞,而是一種復雜特殊的情感。他一面渴望成為令狐沖這樣干淨爽朗的男人,一面因為自己的生理畸形而覺得自慚形穢。抱著這樣的心態,潛意識控制下便不想把自己丑陋的一面呈現在這個男人面前。
听到令狐沖主動提出結拜的建議,董慶笙簡直是求之不得,暗自欣喜不已。令狐沖是劇情主角,身上自然有大氣運,跟著他不僅能夠結交到各種江湖奇人,運氣好了甚至能得這些奇人的指點。而且最重要的是,在這個男人身旁時,仿佛污穢的內心也得到洗滌一清。董慶笙嘿嘿笑了聲,對令狐沖道︰「你等著,我去找些結拜的道具來。」便興沖沖地跑到一顆雲松前,掰下兩支細樹枝修去了樹葉子帶回來。令狐沖見到他的舉動,瞬間就明白了其中意味,微微一笑。董慶笙扶著令狐沖走到一片平整的草地前,齊齊跪下。
令狐沖望了董慶笙一眼,問道︰「相識這麼久,還不知道姑……董兄弟名諱。」他本來想要稱呼董慶笙為姑娘,沒想到「姑」字才月兌口,董慶笙便狠狠瞪了過來,便微微一笑隨之改了口。令狐沖從來不將世間禮法教條放在眼里,比如董慶笙讓他改換稱呼,哪怕這種稱呼很荒誕,他也毫不在意,不問理由便答應了。
董慶笙道笑︰「我全名叫做董慶笙,《功成慶善樂》的慶;笙歌鼎沸的笙。」令狐沖沒听明白,咧咧嘴,道︰「甚麼叫功臣請善也?」
這《功成慶善樂》,又名《九功舞》、《慶善樂》,是唐代最著名的文舞。相傳唐太宗誕生于慶善宮,有一次太宗回到慶善宮,在渭水之濱宴請群臣,並賞賜鄉親鄰里。想起從前的點點滴滴,太宗不由得感慨萬千,遂賦詩十韻,命樂師配上管弦之樂,制成《功成慶善樂》。
董慶笙也是翻閱古樂譜時才偶然得知這個典故,那曲譜他也嘗試用七弦琴演奏過,故而還有印象。他信手便摘來古譜名來用了,卻沒有考慮到不是所有人都如他一樣,有機會得听聞這譜古曲。直到令狐沖問起來,他眨了眨媚眼兒,這才反應過來,連忙對令狐沖解釋。
令狐沖慚愧道︰「原來如此。董兄弟博聞強識,令狐沖不如也。」董慶笙掩口一笑,道︰「我也是因為喜愛音律,又有機緣,才得知這曲古譜的存在。別說這個了,我們結義要緊。」令狐沖哈哈一笑,道︰「是極,差點忘了正事。」
當下兩人直起了身板,神色嚴肅,各自雙手秉著一只樹枝,當做結義香燭拜天祭地。董慶笙搶在令狐沖的前頭,首先開口道︰「天地為證,我董慶笙今日願與令狐沖結為異姓兄弟,從此情同手足,禍福與共,若以後對令狐沖作出半點不仁不義之事,便讓我跌落懸崖粉身碎骨,永世不得超生。」
令狐沖待他說完,肅穆道︰「天地為證,令狐沖願與董慶笙結為異姓兄弟,情同手足,禍福與共,若他日對董慶笙作出半點不仁不義之事,也讓我跌落懸崖,粉身碎骨,永世不得超生。」
二人說完,轉臉對視了一眼,俱是喜悅的表情,互相扶著對方站了起來。董慶笙問︰「令狐沖,你今年幾歲了?」令狐沖答道︰「虛歲正好二十。」董慶笙眼楮一亮,笑道︰「我比你大一歲,你要叫我董……」沒等他說完,令狐沖便拜道︰「董姐姐,請受弟令狐沖一拜。」
「你——」董慶笙暈了臉,知道令狐沖故意搶自己的話頭,有些氣急,可見到木已成舟,便只是惱火地哼聲道︰「令狐賢弟,不用多禮。」說完扶起了令狐沖,水靈靈的大眼楮鼓圓了瞪視對方蘊含笑意的漆黑眸子,過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翻了翻眼白,責罵道︰「你身上有傷在身,動作不要太猛烈了,不然傷口裂開了怎麼辦?」
令狐沖笑了笑,拱手道︰「令狐沖謝過姐姐關心。」董慶笙還在惱怒,扶了令狐沖坐下後,便有意無意背對著他,悶聲不吭。氣氛一時有些尷尬,結拜之前二人言笑晏晏,結拜之後一時竟然沒了言語。
過了一會兒,令狐沖開口打破了沉寂,開始述說了他在華山上的一些趣事兒,比如和他小師妹岳靈珊在瀑布下練劍的經歷,比如二人還合練出一套沖靈劍法,還有七七八八關于陸大有等幾位師兄弟的好笑故事。不過他身體還很虛弱,支持著說了一會兒,便覺得有些困了,慢慢閉上了眼楮,漸漸地呼吸低沉,入了夢鄉。
董慶笙一直入神地傾听令狐沖繪聲繪色的講述,等到令狐沖的聲音沒了後,在轟隆的瀑布聲響中呆坐了一會兒,突然覺得花底兒一熱,某種液體又悄悄流了出來。他表情慌亂回頭瞅了令狐沖一眼,見他已經熟睡,方動作小心翼翼地站了起來,走向瀑布下的水潭邊,躲在一顆碩圓如鴨蛋的巨石後面蹲下。
角落里的幽幽潭水鏡子一般,將一張艷麗絕倫的面孔映鑒了出來,那張臉蛋輪廓優美,黛眉煙眸,瓊鼻桃唇,雖然束著男人的發式,卻掩蓋不了柔弱溫婉的女人氣質。
「曾幾何時,我董慶笙變成這樣了?」董慶笙茫然地望著水中的靚影,酸酸澀澀的感覺莫名地涌向心頭。眼眶里漸漸蓄滿盈盈滾滾的淚水,不多一會兒,那淚水就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一樣,不住地掉落在水潭中,點出一圈圈細微的漣漪。
他默默地傷心了一會兒,忽然想起自己最近多愁善感了許多,便抹去了淚花兒,自嘲道︰听說女人那個來了之後情緒就會變得奇怪,莫不是我董慶笙也要變得與那些女人一樣了。」忍住了讓自家掉淚的心酸,回憶定逸師太教導的方法,難耐地壓抑住呼吸顫抖著手清理女兒家的月事。
等到處理好了,白皙的小臉也染上了桃色,被淚水濕潤的眼眸更是春水兒蕩漾。董慶笙又是羞怯又是厭惡將一切痕跡毀尸滅跡了,才身姿婉婷地從角落里走了出來。坐回令狐沖身旁,折了一根帶葉的樹枝,輕輕拂動,替他趕開蚊蠅小蟲,坐了一個多時辰,自己也有些倦了,迷迷糊糊的合上眼小憩了一會兒。
醒來時發現令狐沖還沒有醒來,呆呆地又繼續坐了一會兒,忽然心想︰「待會他醒來,一定肚餓,這里沒甚麼吃的,我再去采幾個西瓜來作解渴充饑用。」于是快步奔向瓜地里,又摘挑選了個成色不錯的大西瓜。
董慶笙微笑著剛把西瓜抱起來,驀然察覺似乎有異物動靜,便緊張地抬頭一看,只見一只大黑狗吐著舌頭搖著尾巴一溜煙竄到面前。那大黑狗看到董慶笙抬頭,揚頭汪了一聲,聲音洪亮,震得他有些發懵,以為是瓜農放狗來抓自家了,心頭略微慌張,忽然听到遠處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夫人,主人命我來尋你回去也。」
董慶笙嬌軀劇震,猛地從黑狗身上挪開視線,目光一瞥,儼然發現一個黑衣褐膚的強壯漢子左手牽著一匹杏黃馬兒,正站在瓜地旁小山丘下面的小路拐彎處望著自己。
他怎麼找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