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連這個都被你看穿了……」嚴庚尷尬地一聳肩。
「我就是截然相反的你。或許這樣更好理解。」心魔微笑著張開了雙臂。
「截然相反的我？」嚴庚微微一愣，「一切都和我截然相反麼？」
「是的。」心魔笑了，「比如現在，我一個眼神就能殺死你，這就是強弱的截然相反。」
笑容很溫和，卻讓嚴庚眼皮一跳。
「好吧，我雖然還是不怎麼清楚，但我知道大概是什麼意思了……」嚴庚一聳肩，「人為刀殂我為魚肉，我就是你砧板上的魚，想怎麼剁怎麼剁……」
「呵呵，你殺不死我的，心魔不死不滅，所以古往今來的強者，也只能做到鎮壓。」心魔洞徹了嚴庚的每一秒的心理活動，直接拆穿了嚴庚的心思。
「那我就想方法鎮壓你。」嚴庚微微一眯眼。
「呵呵，不要以為你可以調控雙方對比。」心魔微微一笑，「你可以讓自己充滿信念，使我感到迷茫，我也可以。」
話音剛落，嚴庚的眼神瞬間變得黯淡了下來。
然而只是一瞬間，嚴庚的表情再次恢復了正常。而此時的嚴庚，眼神里只有濃濃地忌憚。
「以你目前的狀態，是根本無法在心靈的世界里戰勝我的。畢竟，我在你的心里，生活了幾十年。」心魔很隨意地說著，「在你的心里，我就是王。」
嚴庚目光一緊。
「呵，不用緊張，說實話，我對獲得身體這件事，沒有什麼興趣。」心魔淡淡地說道。
「我可不相信，一個自打出現就沒身體的人，會不希望得到活生生的肉身。」嚴庚緊緊地盯著心魔的雙眼，「你在玩貓捉老鼠的游戲麼？」
「縱然擊敗了你，獲得了肉身又如何？」心魔淡淡地說道，「正如你殺不死我，我也無法殺死你，所能做的，只有把你永恆地驅逐。」
「听起來很人……」嚴庚絲毫不覺緊張。
「縱然驅逐又如何？終有一日會回來的，那時候你就是我的心魔，反反復復無窮盡，還不如就此罷休。」心魔悵然地說道。
嚴庚忽然覺得，眼前的心魔，似乎有股子淡泊名利的味道。
「淡泊名利麼？我不覺得。」心魔啞然失笑，「或許是你修煉起來，太過于急功近利，導致我對于某些事物，也失去了熱情。上天硬是逼著我，走向你最不想走的路，選擇你最不願意做出的選擇。」
嚴庚倒是有點同情眼前的心魔。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你也不會明白心魔的日子如何。」心魔忽然有些猙獰地說道，「我有點想殺了你。雖然我可以停止這種傾向，然而身為心魔，我還是很喜歡這種感覺。」
嚴庚被震了一下，那點同情，似乎飛到了九霄雲外。而心魔也和沒事人一樣，又恢復了平靜的狀態。
「還真是詭異呢……」嚴庚苦笑不已。
「自然詭異。」心魔面帶微笑。
「既然你能知道我的想法，為什麼我不能？」嚴庚終于是問出了這句話。
「很簡單，因為我足夠平和，放開了心靈，自然也就可以感受到你的內心，我們本來就是一體的。」心魔淡淡地說道。
當然，還有一點他沒說。心魔平常狀態下，足夠平靜時，是可以知道嚴庚的想法。然而嚴庚的情緒波動，也會影響心魔的情緒波動。情緒不穩時，也是無法知道對方的想法的。
「為什麼我還是不行？」嚴庚閉上眼楮試了試，頗有些郁悶地說道。
「因為你在戒備我，很可笑，你在防備自己。」心魔似乎在講述一個並不幽默的笑話。
嚴庚皺了皺眉頭︰「可你畢竟不是我。」
「可是我就是你，無可否認的事實。」心魔平淡仿佛講述一個故事，與他無一絲相關的故事。
嚴庚低頭認命，忽然抬頭，露出一絲促狹的笑意︰「那我小時候第一次偷看女人洗澡是什麼時候？」
心魔嚴肅了很久，然後開口道︰「如果沒有記錯，應當是你剛剛被收養，還不會走路的時候，被四姐帶去公共浴室泡澡。」
……
很有趣，一般情況下，本尊遇上了心魔，通常都是斗得你死我活，偶爾有點心情，磨嘰一陣子也就開打了。
而眼前這對宿敵，卻擺出了一付相交甚歡的姿態，席地而坐，像多年未見的好兄弟一般，竟然東扯西扯，聊到天南海北。
甚至聊到嚴庚初中時班上的班花如何如何，幼兒園里孩子王的「風流韻事」等等。
許多事，連嚴庚都已經模糊了記憶，而心魔卻如同昨天剛剛發生一般，信手拈來。
眼前的一幕，雖然怪異，卻是真真切切發生了。從小離經叛道，無拘無束，凡事率性而為的嚴庚，擁有這麼一個怪異的心魔，似乎也說得過去。
嚴庚既不是個好人，也不是嚴格意義上的壞人。所以呢，嚴庚的心魔，既不是個壞人，也不是嚴格意義上的好人。
雖然看起來像在說繞口令，而他的的確確如此了。
「有時候，和自己聊聊天，真是愉快啊。」心魔抬頭，悵然不已。
嚴庚也是微微一嘆，隨即愣了愣，看向了心魔。
「是否感覺很奇怪？我的情緒，傳遞到你身上之後，沒有發生變化。」心魔似乎看出了嚴庚的疑惑。
嚴庚目光一凝，月兌口而出︰「不會吧？！」
心魔淡然的眼神，勾人心魄︰「從此以後，我多半要真正地消失了。從古至今，第一個沒有死亡而死亡的心魔。」
嚴庚莫名地感受到了一絲酸楚︰「你真的不準備奪舍我？」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何苦奪舍我自己呢？」心魔沉沉地嘆了一口氣，「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世界上，還會有我這種心魔存在。」
嚴庚也說不出話來。
心魔的身體，忽然發生了異狀，開始慢慢地溶化。
場面非常的惡心，然而嚴庚絲毫沒有這種感覺。
嚴庚心情頗有些沉重地看著眼前的心魔。相識明明只有一會兒，還是天生宿敵般的關系，卻讓嚴庚有種牽掛的感覺，血肉至親一般的感情。
心魔的臉部也開始溶化，眼楮，鼻子……僅有嘴部，留下了最後一絲意味莫名的微笑，才緩緩地消失。
「有時候，不要太容易被表面事物所欺騙了，也不要太相信某些看似和自己親密無間的生物，這便是我留給你的最後一句話。」
聲音驀然地響起，回蕩而又消失，再也沒了一絲一毫的動靜。
嚴庚的目光非常地復雜，眼睜睜地看著心魔，緩緩融進了自己的身體內，消失無蹤。
「這就是你的選擇麼，和我融為一體……」嚴庚喃喃自語，「果然和我一樣地出人意料。可是，從此就再也見不到你了……可以和我肆無忌憚地聊著各種話題的人……」
目光竟然微濕，冥冥中似乎有種安排，嚴庚在心魔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種名為羈絆的東西。
……
八臂山下，距離終點僅有二十米遠的嚴庚，一臉的迷茫與頹廢。
似乎微微一頓，也許也只是錯覺。
嚴庚豁然睜開了眼，目光里，竟是從未有過的堅定。
「大河向東流啊~天上的星星~參北~斗啊！~~」
令人崩潰的是，嚴庚開口的第一句話，竟然是氣壯山河地吼了一嗓子。
似乎氣勢也足了。
體內干涸的靈力，忽然以平時數倍的速度開始恢復起來。庚金訣運轉快了百倍不止。
隨著嚴庚一步又一步的踏出，靈力恢復的速度也越來越快！
二十米……十米！九！八！七……三！二！一！
在三位妖將以及夭期待地注視下，嚴庚緩緩踏過了終點。
「正好三個時辰！」夭的大叫聲響起，似乎是給嚴庚注入點信心。
然而他大概也知道，這不過是多此一舉。
「宿主完成任務︰完美地完成考驗【簡單】，獲得任務獎勵︰培元丹*10」
嚴庚臉上露出了笑容，下一刻，卻已經昏倒在終點。
嚴庚渾身猛然綻放出了熾熱而銳利的光芒，割得三大妖將的臉肉都生疼，三大妖將忍不住各退了一步。
金色的光芒交織成了一枚光繭，將嚴庚包裹在內，一如上次突破淬體。
氣勢並無不同，所差不過是大小而已。
「真是的，小小地突破，也有這麼大陣仗。」青衣眉眼含笑，還是忍不住說了一句。
岩肅面色一如既往地沉穩，卻也頗為自得地點了點頭。似乎眼前在突破的不是嚴庚，是他自己。
獨孤博反而再一次地沉默了，依然是一身寵辱不驚的氣質，然而臉上兩朵菊花（餓……又邪惡了……），卻無論如何也無法掩飾。
夭也是松了一口氣︰「看來嚴庚運氣還是不錯，居然沒有被心魔奪舍，意志倒也足夠地堅定。」
夭當然不知道，嚴庚在心靈空間內，又怎麼樣的一番遭遇。
估計以夭無數年的閱歷，也沒見過本尊與心魔相談甚歡的情景——因為那的確太過匪夷所思了。
連嚴庚也覺得不真實，然而事實就是事實。嚴庚並不認為這是一場夢而已，或者說幻覺。
事實上，連嚴庚自己，都察覺到了自己，似乎隱隱發生了某些變化。然而嚴庚自己，也說不出這樣的變化，是好是壞。
只是心靈空間里，那種心有靈犀，坦誠相待的感覺，讓嚴庚自然而然地向著好的方面想。
只是心魔消失前，留下的最後一句話，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PS︰呃。已經十二點半了，貌似已經不能算22號更的了……那就算昨天一更，今天三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