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曹操從宮中出來,一路上心事重重。
董卓與丁原來者不善,袁紹和陛下又坐觀其成,這洛陽城中,恐怕很快就要激起一場大變了。
幾次與劉辯接觸下來,曹操才發現了劉辯的恐怕之處。這個少年天子的心思之深已經遠遠超過了他的想象,恐怕當初先帝駕崩,何進與何後之所以能成功逼宮,其中也有他的功勞吧。
想到這里,曹操不由得有些心驚,如此年紀便已能至于此。今後手握大權,恐怕也會成為不遜于高祖皇帝的帝王。
至此以後,曹操在劉辯面前反倒要謹慎許多。他並不把自己的面對的當做是一個少年,而是權傾天下的雄主。比如方才,曹操分明已經猜透了劉辯的念頭,但卻也只說了一半,另一半就裝作不知。每一個君王都喜歡臣子能知曉自己的心意,卻又不喜歡臣子猜透自己的心思。
即便如此,曹操也足以應對,只是他擔心的卻是另一件事。
劉辯為了鞏固自己的權位,就連自己的親舅舅何進也不惜殺之,那麼有更何況是外人?一旦他功成之後,等待自己的恐怕不是爵位,而是一柄鋒利的斷頭砍刀。
尋常帝王向來如此,又更何況是雄主。只是他不是別人,他是曹操,而曹操做事向來都會給自己留有後路。
想到這里,自家府邸的大門已出現在曹操的面前,一個老者站在府邸門前等候,見到曹操後又立刻迎了上來︰「主公,大喜啊!」
曹操問道︰「何喜之有啊?」
「董公方才特地派人送來帖子,邀請主公明日于府中飲宴。」老者說罷,立刻將手中的請帖遞過去,臉上有止不住的笑意,「董公宴請主公,可見對主公的器重。此人是稱霸一方的諸侯,主公若能結交,將來定會對主公有利啊。」
曹操接過,翻看了幾眼︰「李伯啊,我敢保證,這董卓不光請了我,還請了朝中的諸位大臣。甚至連丁原,也在他的邀請範圍中,而且若我猜得沒錯,他定然會第一個發帖給丁原。你知道為什麼嗎?」
老者搖搖頭,神色頓時變得嚴肅起來。
曹操卻是一笑︰「因為這並不是董卓的主意,而是李儒,此人學識不淺,又頗有見識。所以之前的事全都可以解釋了,並非是董卓一夜間變聰明了,而是他得了這麼一位寶貝軍師啊。」曹操說到這里,忽然「哈哈」大笑了起來,「你說我糊涂不糊涂,他豬狗再怎麼變,又怎麼會變成龍鳳呢?」曹操說完,將手中的請柬遞還給老者,向府門中走去。
李伯一時間愣在那里,回過神來才高聲道︰「主公是去與不去啊?」
曹操毅高聲回答︰「去!當然要去!我不光要去,還要給董卓準備一份厚禮。」
宴會上,董卓率先對著丁原舉起了酒杯︰「建陽兄,你能賞臉前來,當真是我董卓的榮欣啊!」
丁原面無表情,也不顧董卓,端起面前的酒一飲而盡後,便放了下來︰「不敢,不敢,我怎麼能同無恥小心稱兄道弟。」
四下頓時變得安靜起來,群臣們面面相覷,心中卻都十分忐忑。董卓端著酒杯的手停留在半空中,李儒見他臉色不對,立刻上前道︰「主公光顧著同丁將軍說話,可別忘了在做的其它大人啊。」
听了李儒的話,董卓的臉色才緩和了一些,放下酒杯,對周圍的群臣說道︰「諸位都是國之棟梁,我能請到諸位也倍感榮幸。今日,我有一事要同諸位商量。」董卓停頓了一下,四下依舊是沉默,眾人都不止他在打什麼主意。然而沒過多久,董卓又繼續開口,「當今天子庸懦無能,根本無法做大漢之主。我們身為臣子,理應為大漢的江山著想,廢除天子,另立賢能。」
四下更是一片沉默,眾人的表情復雜。也不知過了多久,袁紹終于開口問道︰「敢問董公欲立何人?」
董卓道︰「陳留王劉協聰慧過人,自幼由董太後撫養長大,深明大義。不像當年天子養于宮外,性情浮躁。」
「不可!此事萬萬不可啊!」一個老者忽然起身,頓時吸引人眾人的目光。
董卓打量著他,道︰「原來是司徒王允王大人,為何不可?不知王大人有何高見?」
王允回答︰「天子雖庸懦無能,但並無大過啊。既然如此,又何來廢立之說?」
董卓道︰「王大人,不是我說你,你們這些文臣就是書讀多了腦子太過迂腐。難道沒有大過就可以嗎?陛下他無能,不足以勝任天子之位,我大漢若要興盛繁榮,就必須找一個更適合坐這個位置的人。」
「荒謬!」丁原忽然拍案而起,指著董卓的鼻子大聲怒斥道,「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竟敢妄談廢立之說!」
董卓臉色一沉,緊握著拳頭,冷冷道︰「丁原,我敬你是客,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我呸!你算什麼東西,不過是敗軍之將,靠著賄賂幾個官員才保住了性命。現在還敢來洛陽撒野!無恥之人的酒,不吃也罷。」丁原說著,忽然掀翻了桌子,起身起來。
「站住!」董卓忽然拔劍,直指丁原,「今日你辱我太甚!就想這麼離開嗎?」
丁原的臉上卻毫無懼色︰「你想怎麼樣?」
「把你的命留下!」
董卓的話一出,在做的文武無不臉色大變,有的甚至已嚇得發抖。就連袁紹也臉色大變,右手不經意間按上了腰間的佩劍,緊緊的盯著眼見的局勢變化。唯獨曹操端坐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不慌不忙的喝著杯中的美酒,如同在看一場大戲一般。
丁原卻「哈哈」一笑,嘲諷道︰「董卓,你以為我會蠢到只身來赴你的鴻門宴嗎?我告訴你,現在外面都是我的人,只要時辰已到我沒有完好無損的出去,他們就會沖進來殺了這里所有的人。我死了,你同樣也要陪葬!」
董卓轉過頭忘了李儒一眼,眼中有些許疑惑。李儒嘆了口氣,無奈的點了點頭。
丁原見狀有開始大笑起來,當著眾人的面大搖大擺的走了出去。
大臣們都不禁松了口氣,好在丁原是平安離開了,倘若董卓真殺了他,恐怕這里的人都要成為無辜的陪葬。
就這樣看著丁原離開,董卓忽然間震怒,一劍落下將面前的桌案劈成了兩半。
群臣見後更是驚恐不安,紛紛告退,倉皇離去。
李儒也是膽顫心驚,小心翼翼道︰「主公,大臣們都走了。」
董卓冷冷道︰「李儒。」
「屬下在。」
「傳我的軍令,立刻整頓三軍,我要攻打丁原。」
李儒一听,也嚇了一跳,立刻道︰「主公三思啊!今日之宴,群臣雖有微議,但對主公都是敬畏有加。這樣一來,主公欲廢帝新立,也就要容易許多啊。」
「非也,非也,兄台這麼說,可當真是短見了。」
李儒一驚,尋聲而去,只見屋子的一角還坐著一個獨自喝酒的男子。李儒認得此人,正是那日在宮門前接駕的驍騎校尉曹操,不禁道︰「你為何不走?」
曹操回答︰「董將軍既宴請百官,這酒還未喝完,我又怎麼能走呢?」
董卓忽然走到他身邊,舉起手中的長劍,搭在他脖子上︰「你不怕我殺了你嗎?你看那些大臣,早就早就跑沒了影,他們可都怕得要命啊。」
曹操一笑,依舊悠然自若的喝著酒︰「怕,當然怕,將軍聲威並至,我早就是嚇破了膽。不過我相信一點,越是怕死的人就越容易死,所以我越是害怕,就越要裝作不怕。只有這樣,我才能比別人活得稍微長那麼一點。」
董卓沉默了一下,忽然也跟著一同笑了起來,丟掉手中的劍,對曹操相對而坐,又喚人來添酒︰「你同那些公卿大臣們不同,第一眼見你我就喜歡得緊啊!」
「承蒙將軍垂愛,實乃我曹操之幸也。」曹操說完,端起酒杯便要一飲而盡頭。
「等等。」李儒忽然走了過來,阻止了曹操喝下這杯酒,「足下不覺得應該把剛才的話說完再喝嗎?」
曹操一笑,放下酒杯︰「兄台既如此著急,那這杯酒就只能推後了。將軍欲廢帝而新立,首先必過的便是丁原這一關。丁原若不除,一切都是空談,難道兄台以為丁原會坐視將軍廢帝新立嗎?」
「這……」李儒一時間語塞,看來倒真是自己疏忽了,只是一味的勸主公息怒,竟漏掉了這一層厲害。
董卓見李儒的反應,臉上也不由得多了幾分詫異,轉而對曹操道︰「你這是本事啊!竟然能把我的軍士說得一言不發。」
曹操道︰「將軍過獎了,先生是不屑與我爭辯而已。」曹操說完,忽然從桌下拿出一物,「此次前來,在下還特地為將軍準備了一份薄禮,以助將軍征討丁原之需。」
「這是什麼?」董卓接過,見是一個盒子便要打開,然而曹操卻在這時阻止了他,「將軍且慢,此物要等到將軍同丁原首交過戰後才能打開,否則便失了妙用。」
李儒忽道︰「你就那麼確定主公一定會同丁原交手嗎?」
曹操注視著李儒,忽然又笑了起來︰「我曹孟德什麼都不行,唯獨一樣東西很好使。」
「什麼東西?」
「鼻子。我能聞得到血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