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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蟲爺的最期

在世界上大多數部落或種族的人中,翻花繩都是非常普遍的。這種好玩的游戲出現在從北極到赤道地區的世界各地,更有很多有趣的傳說,賦予它神奇的魅力。

生活在現代社會的普通人或許很難理解,那些用線繩翻出的造型對于古人怎麼會有如此大的吸引力。其實那些造型曾經和宗教,神話甚至魔術,佔卜聯系在一起。例如,愛斯基摩人就有把翻花繩當作宗教符號並解釋的活動。

在肯尼斯熟悉的大腐國語言中,翻花繩這種游戲則被叫做貓的搖籃(cat’s♂cradle)。

但是,不論怎麼翻,那里面沒有貓,也沒有搖籃,一切只是人們的幻想而已。

唯一的例外是nobita•至高神•nobi,翻花繩界的一代宗師,依靠翻繩中的幻想侵蝕現實的眼鏡少年。

間桐髒硯觀察著周圍。

有句俗語︰一個人的天堂是另一個人的地獄,那肯定是真理。nobita,或者說從者loser的翻繩幻想領域,就是髒硯的黑繩大地獄。

準確來講,呈現在髒硯面前的,是個純粹由線繩造就的世界。

腳下沒有地板。不,並不是沒有地板,只是地板也是線繩翻出的而已。

火焰在奔騰,線繩在四周回轉交織,連綿不絕,一直延伸到空間的盡頭。

髒硯吞了一口氣。

「就算是在固有結界里也殺給你看!」

孤注一擲地,他催動起構成**的全部群蟲,朝對面肯尼斯的水銀防御攻去。

如今的髒硯,是以蟲子為媒介來干涉現世的靈體,他那個比藍染還帥的真身在很久以前就已亡佚了,不死魔術師只是個寄生在已成形身體上的蟲的聚集體——身體里的是蟲,人類的機能也由蟲來運做,如同是蟲的擬態。

因此,眼下站在髒硯的立場,能抓住的最後一絲機會就是沖破肯尼斯的水銀防御,讓○蟲中的一只——也就是魂魄附著的、身為正體的那只蟲子,吃掉水銀魔術師的腦,然後取而代之成為loser的御主,利用令咒的力量命令從者自戕。

這個想法,下一刻卻被粉碎得灰飛煙滅。

無數的線繩如疾風般動起來,編織成羅網,不僅纏繞住每一只髒硯化作的○蟲,甚且纏住了他的靈魂,令他動彈不得。

而後,纏繞著他的線繩,又開始了一陣更為強大刺激的行動——充其量不過是一剎那,○蟲、髒硯,還有髒硯的魂魄,都沿著線繩被切斷了。如同被水晶宮之主遠野志貴的小刀劃過那樣,四分五裂,散落開來。[1]

佛告比丘。黑繩地獄……以熱鐵繩絣之使直。以熱鐵斧逐繩道斫。絣彼罪人。作百千段……

古書《長阿含經》里對黑繩地獄的說法,正與從者loser的同名固有結界相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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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髒硯,你怎麼了!

從髒硯那碎裂的軀殼中,有什麼黑色煙狀的東西冒了出來。

——不知道……這是什麼啊!

——你……那是蟲……你不要動……你安靜地呆在那里!

——……怎麼辦……

——髒硯,這就是你封在身體里的蟲嗎?

——……不知道……

——……每個身為蟲使的人體內都有供蟲生息的地方……如果體內的不是普通的蟲,而是異形之蟲,宿主作為蟲使的力量就會加倍提高……銀古,哦不,髒硯,你體內的蟲……就是永暗吧?[2]

髒硯幻听了,好似來到了另一個世界,一個蟲使受人尊敬的世界。

接著又幻視了。

恍惚間,他似乎又看到的了存在久遠記憶中的那位女性。

修長的身姿裹夾著一片清冷的氣息,如雪般閃耀的銀發披肩及腰,紅寶石般雙瞳有如月光般澄澈而靈動,整個形象都帶著神聖的印記,給人一種遠離人間煙火的飄渺感覺。

「羽斯緹薩喲……」髒硯喃喃自語,「……從那一天起,你一點也未見衰老啊。」

羽斯緹薩,愛因茲貝倫家的冬之聖女——不管歲月如何流逝,她的樣子都毫不褪色地長存在老魔術師心中。

說起來,那是二百年前的事了。

羽斯緹薩以自己為活祭品,構築出了大聖杯,聖杯戰爭也由此拉開序幕。

「為何不願死去,髒硯?」熟悉的輕柔聲音仿佛是在他腦海里響起。

——是啊,為何不願死去?

髒硯合上雙眼。毫無疑問,只要結束的話,就可以從痛苦中解放出來。但自己還是不停地抱住所有痛苦,緊抓著生命不放,害怕這一切的截止。

——到底是為什麼?

他發現自己百思不得其解。

老人對自己執著于永生的目的完全沒有印象了。事實上,他早已忘卻了一開始作出這個決定時的緣由。長久的時間侵蝕了他的靈魂,如今存于世間的只是執念化作的餓鬼。

可是現在,希望拾起最初記憶的念頭,卻越來越強烈了起來,無法擺月兌。

髒硯感到頭痛欲裂,腦子深處某根弦似乎終于被觸動了,記憶也變得駁雜起來。原本選擇埋藏的過往,如同走馬燈一樣的瘋狂變幻著,浮現在他的眼前。

——啊,想起來了。

老魔術師的頭腦在這一刻變得前所未有的清晰。思緒也自然而然地回到了兩百年前的那個時候……

「……起初,確實是為了崇高的目的啊。」

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

那時,他想要將萬物掌握至手中︰明白所有的真理、到達未曾有人到過的境地;超越有限、到達魂魄的無限世界。

所有的憎恨、痛苦,全都是為了痊愈與消去,是為了到達人類描繪不出的理想鄉。

這是魔術師的正義之道。

為此、尋求聖杯,尋求人力所不能及的奇跡;為此、在達成之前,自身沒有消失的理由。

不論有多少次領悟到以肉身是到達不了的,只在還存活著,就永不放棄。

沒錯,他的夢想之物只有一個。

為了廢絕此世間的全部罪孽,為了消滅人類的惡業,就算是賭上性命,也永不放棄。

所以,他要苟活在世間。

即便在前方的未來,沒有任何報償也是一樣。

相信著存在有其意義,只要存在,就沒有失去達成願望的可能性。

即使明白痛苦不已,也沒有死去的理由。

至少,在沒有培育出自身意志的繼承者之前,他的旅程不能終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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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真遺憾啊……到此為止了呢。」

片刻之前,身為蟲使的髒硯就出局了。在loser的固有結界中,被loser的力量徹底切碎。

髒硯心里十分清楚,自己的消亡只剩時間的早晚。

殘留的意識,無非是回光返照。

——結束了,這、就是全部了。長久的苦痛、全都將在此地結束了。

「算了,這樣的結局應該也挺適合我的吧。」

哀莫大于心死。在生命的最後,老魔術師自嘲地思忖道。

他想到了櫻,那個無辜的病氣女孩,剛來間桐家的時候,何嘗不是天真活潑到讓老宅男頭疼的熊孩子;

他想到了鶴野,他想到了雁夜……

不管目標多麼光輝燦爛,惡行終究還是惡行,外道只能是外道。

直到死前都無法推翻的事實,斷掉了髒硯生存的執著。

與之一同走到盡頭的,還有髒硯在這二百年間的悲願……

「……這樣子真的可以了嗎?」

想要拒絕外界的接觸,在黑暗中卻听到一個聲音,觸動了髒硯的心弦。

說話的人是肯尼斯。

「無論是成佛還是去其他平行世界當主角,在此之前,不如先回饋社會,發揮余熱助人為樂下吧?」他提議道。

這一句話里的每一個詞都很明白,組合在一起卻語意模糊。對此,髒硯更加不知所措,不明所以。

「喂喂,你這家伙,根本就沒有要保護後輩純真夢想的自覺嗎?……總之,你幾百年魔術修行得來的功力浪費了可惜,所以直接傳給我吧。要知道,成為山谷大俠傳功是每一個前輩高人的責任喲!」肯尼斯心情舒暢,語言自然,沒有一點信口開河的愧疚。

間桐家的魔術屬性是水,而肯尼斯同樣精通水屬性魔術,兩者不會沖突,傳功過程想來也會安全可靠。

「考慮到數目巨大的遺產稅,我覺得,還是生前贈與比較劃得來,」肯尼斯他繼續說著惡趣味的冷笑話,「還有,你想要得到的聖杯,我會燒給你的。」嗯,手機電視汽車小秘也會有燒的。

可惜無人捧場,戴有眼鏡的從者loser畢竟不是新吧唧,無法成為合格的吐槽役。

現如今,回應肯尼斯的唯有寂靜,而且確確實實是死了的寂靜。

時間不等人,白駒過隙般的,梟雄間桐髒硯的最後一絲意識消失了。更殘念的是,在告別此世的一瞬間,老魔術師腦袋里能浮現著的並非美少女羽斯緹薩的笑臉,而是一個巨大的檸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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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遠野志貴是《月姬》中的男主角,擁有能看見死的魔眼,即可以看到萬物的死線,能將人和物給很容易切斷毀壞。

[2]銀古是《蟲師》主人公,處理由蟲引發的問題或緩解人與蟲的矛盾的人,形象大概和雁夜差不多,但要陽光得多,另外,《蟲師》里的蟲跟間桐家的○蟲不是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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