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倒霉也是要從頭開始的
「懶豬,快醒醒,我們該走了!」
「OK,OK,別晃了,就要散架啦!給我留幾塊好骨頭行麼?」丁四慢慢睜開眼楮,無奈的看了看一臉嚴肅的陳磊,忍不住又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
陳磊的嘴角歪了歪,卻沒有笑出來,他用腳踢了踢丁四的肩膀,豎起右手的大拇指,做了個「你真行」的動作,然後側身抓住一根藤條,使勁拽了拽,又扭過頭看了看肩上的背包,雙腳用力一蹬,蕩了出去。
「你的精神頭還真是足。我們都快要集體返祖,變成猴子啦!我當時腦袋是不是進水了,怎麼會同意跟你跑到這鬼地方來度假?」丁四在嘴里不停地嘟囔著,但還是伸手拉過安全帶,在緊身仿生服的後衣領上扣好,小心翼翼的從睡袋爬出,回到樹上。
等收拾好行囊,丁四這才蹲,向下望去,在2米左右的位置,三個姆指大小的偵測器,通過一條淺藍色的光帶相連接,在那里圍成了一個小小的圓圈。「謝謝你們啦,讓我能夠安心的睡個好覺!」說到這,丁四又沖著下面認真的鞠了一躬,然後取出偵測儀,打開光影投射屏幕,用手指輕輕點擊上面的菜單選項,找到「回收」欄後,又痛痛快快地打了一個哈欠後,這才點擊確認。三個感應器馬上飛離樹體,逐一返回到控制器的插槽上。
10米開外的另外一個樹上,陳磊正在和幾個人爭論著什麼。
這本該是次輕松愉快的休閑之旅!如果……
五天前,丁四、陳磊及其他17名游客,在旅行社的統一安排下,組成了一支狩獵小分隊,在中午時分,乘坐全密封飛艇來到這座神秘森林的中心地帶,狩獵旅游的主營地,準備開始他們的狩獵觀光之旅。
誰想到,大家剛剛卸下裝備,正張羅著合影留念的時候,那個向導機器人突然拎起其中的一只箱子(後來,大家才知道那里面放的居然是20只定位通訊器),轉身回到駕駛室,開著飛艇一頭撞向營地的指揮中心,接著就引爆了自毀裝置。還沒等這群游客回過神兒來,指揮中心已經變成了一片廢墟。
于是,這里連一個最簡單的通訊設備都沒剩下。
不過3個足球場大的地方,19個人用了半個小時來回搜查,不可能再有別的結論了。
問題是,接下來該怎麼辦?
這里是A3級私密領域,任何衛星都無權掃描甚至標識該區域;他們又和組織方簽訂了雙方保密協議,除非他們主動聯系,外面是不知道這里發生了什麼的,在預定的狩獵期(10天)內可能都不會有人在意這里的動靜,除了森林中那些等著被屠戮的動物們。
等在這里,還是尋找出路?
投票比較民主,14比5。不想動的人佔多數。
然後,一位名叫胡展才的前陸軍中尉當選為隊長——因為就他一個人主動申請。
胡隊長上任後,再次確認了一下營地的狀況︰指揮中心損毀,營地的電子防護罩失效;已不存在可用的通訊和交通工具;營地的照明設施有獨立的發電系統,可正常工作;營地的另一個(單層)建築物——倉庫,保存完好,里面有足夠的食物儲備和大量的日用品。
稍事休息後,胡隊長帶著5、6個人,先是以主照明燈的位置為中心,劃出一片空地用作臨時宿營地;然後在「宿營地」的周邊,以棍代筆,大致劃出了兩道警戒圈,內外間隔在五米左右;最後在外警戒圈的外部,用倉庫里的木頭搭了10多個篝火架。
晚飯過後,胡隊長把大家召集在一起,宣布了三件事︰安排晚上站崗的人,上下半夜各一班,每班兩人;為了增強夜間警戒的能力,將向大家征集狩獵裝備中,一套用來搜索、感知獵物的偵測儀;要求所有人盡快把帳篷在「宿營地」範圍內支起來。
可是,丁四不樂意睡在地上,他相中了倉庫的房頂,非要拉著陳磊過去。
「今天倒霉到家了,沒有賓館住,我拿房頂當床板過過癮,都不行麼?」丁四向隊長求情,「反正離你們的保護圈也不遠!」
「這個……」隊長當然不同意,但又不好直接拒絕,只好看了看陳磊。
陳磊當然明白隊長的意思,轉過身剛要去勸,卻看到丁四的眼楮對他眨了眨,他當時一愣,旋即想起件事,又轉回身去,對著隊長微微一笑︰
「我看還是算了吧!你不讓他去,他能折騰大伙一晚上都睡不著覺。真出了什麼事,我們絕對不讓你擔責任就是!」
「那,好吧。我原本也打算在房頂上安排一個崗哨的,你們正好做做伴。都記得帶上槍!」胡隊長不好再說什麼,給自己找了個台階下。
「呵呵,謝謝隊長!」丁四一高興,跳起來給隊長來了一個結結實實的擁抱;然後又快速的從陳磊手中搶過偵測儀,連同他自己的一並放進背包;同時,沖著隊長作了一個鬼臉「那,這玩意我們可就留下自己用啦!」
20分鐘後,又有兩台便攜式照明燈被搬到了倉庫的房頂上。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人們紛紛鑽進睡袋,拉上帳篷。
照明燈陸續關閉。
帳篷中的亮光也一個一個的消逝。
最後,只剩下篝火,把有氣無力的火光投射在森林中的這邊空地上。
好安靜的一座森林!
兩個站崗的,也有些走累了,一上一下,各自找了個地方坐下,開始輪流打盹。
突然,一聲尖厲的慘叫劃破夜空!
在房頂站崗的王強一下子跳了起來,差點把手中的槍丟到房下。
所有的人都被驚醒了,除了隊長。
慘叫聲是從他的帳篷傳過來的,那也是主照明燈的位置。
燈沒有亮,沒有人過去按開關。
「啪、啪!」伴隨著兩聲輕響,兩束燈光從倉庫的頂部照了下來。
「先拿槍!」丁四喊了一聲,然後把一束燈光轉向營地中心,那里集中堆放著大家的裝備。還好,保命的東西都在!
房頂的四個人舉起了手中的連發狙擊步,四下掃描,搜尋著「敵人」的蹤跡。
「隊長,胡隊長,你還好嗎?」
三個膽大的家伙抬起槍,小心翼翼地,一步步挪向隊長的帳篷。
房上房下,18個人都緊張地抓著手中的槍,可是什麼動靜都沒有。
三個人終于走到帳篷邊,帶頭的大個子,先示意一個同伴去把照明燈打開,可他連按了好幾下開關,燈也沒亮起來,只好對著大個子聳了聳肩,深表抱歉。
大個子皺了皺眉頭,向丁四這邊看了看,抓緊時間又咽了一口唾沫,然後對其他兩個人輕輕說了一句「掩護我」,向前一個跨步,伸出左手一下把帳篷的拉鏈扯開,同時迅速的往後一撤身,連退了兩步,槍口始終沖著前方。
可是,並沒有等到預期的驚嚇!什麼東西也沒從這個開口跑出來。
來不及多想,三個人同時上前,把槍指向了帳篷內,又用槍上的照明燈在里面掃了一下,然後,三個人交換了一下驚異的眼神。
里面沒人!!
在一聲驚叫後,胡隊長連同他的睡袋,一同消失了!
二、奇怪的森林
隊長的神秘失蹤,把17個人的睡意全部打倒了九霄雲外。
至于丁四,在胡隊長的帳篷被大家拆除後10分鐘,他只說了一句「拜托了」,然後就鑽回了自己的睡袋(當然,這一次沒有月兌衣服),並很快續上了之前被打斷的夢。
陳磊無法,只好又從下面叫上來3個人,以加強「空中」的警戒力量。
地面的人則把火堆重新調整了一下,圍成了一個只有一個小出口的火圈;又調整了一下偵測儀的位置,把原來的警戒圈向內縮了縮。然後,大家進入火圈,緊靠在一起,端著槍,緊張的看著外面。
可是這一夜,真的再沒有什麼事發生。
終于熬到天亮,陳磊把便攜式照明燈關上,然後站起身,用腳踢了踢丁四,「兄弟,我們可要下去啦!再不起來,你也被什麼東西叼走了可別怨我們!」
地面,篝火也已經被熄掉、挪開。大個子聚集了5、6個人,正在緊張的討論著什麼;照明燈下,有兩個人還不死心,正趴在地上認真地找尋著血跡;不遠處,還有兩個人可能昨晚累壞了,各自擺了一個極難看的姿勢,仰面朝天,躺在地上打盹,右手的食指都還緊緊地扣在獵槍的扳機上。
丁四隨同陳磊下了房頂,但沒跟著去與那伙人匯合,而是斜挎著槍,一手拎著燈,一手拎著偵測儀,走向還趴在地上找血跡的兩個人。等走到近前了,他把腰一彎,說道︰「兩位老兄,不要這麼原始了好不好?都站起來,讓我試試!」
等兩人站起身,丁四把燈塞給其中一人,抬起手里的偵測儀仔細看了看,然後按了一個按鈕,一個半球狀的電子觸模屏出現在偵測儀的上方。丁四在上面搜索了一會,調出了一個控制程序的編輯界面,緊接著用手指連比帶劃,快速輸入了幾條命令,最後輕輕按了一下「確認」。
「嗖!嗖!嗖!」三個小球從偵測儀的另一端彈射而出,在空中展開旋翼後急速下降,到了臨近地面約10厘米的位置,隨即變為水平飛行,排成一排,盤旋著向前推進。
三個紅色的小點投射到了地面上,飛快地變換著位置。
然後……嘎然而止!
丁四得意地看了看兩人,用手一指,「瞧見沒?就是那了。嘿嘿,看來還不止一處血跡!」
「還是看不到血跡啊,難道這個小東西居然靈敏到可以感應早已消散的血跡?」
「那好像是不太可能。這麼先進的追蹤技術,用在這麼原始的打獵上有點太奢侈了!你們起來吧,讓我來看看。」丁四把偵測儀放進背包,蹲,瞪大眼楮掃了幾遍,也是沒能找到想要的東西。他氣得撓了撓頭,嗖地站起身,從肩膀取下獵槍,沖著地面就是一槍。
「狗日的,耍我!」
「砰」的一聲,地面顫動了一下,一道血注噴射而出!
接著,一個東西從地面上跳了起來,差點撞到丁四,然後又「撲通」一聲落……
落進地——不,水里!
三人面前,出現了一個臉盆大小的窟窿,里面泛著水花。
「這里居然有口井?」
丁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但好奇心並沒有讓他把頭低下去看個究竟。之前的怪東西,讓他出于本能地向後退了一步,槍口對著洞口。
槍聲驚動了其他人,人們紛紛趕來。
瞄準洞口的槍,至少又多了5支。
大個子走到洞口前,半蹲著身子,把槍管伸進去沾了一下水又抽回來,接著用手指從上面刮了點水,放在嘴里舌忝了舌忝,然後皺了皺眉頭。
「這不是淡水!味道咸咸的,還又有點苦……可能是……海水?!」
眾人吃了一驚!
「看來林子中的這塊空地是天然形成的,下面都是海水,這上面那就是鹽堿地,就算種上樹也活不成!」
「大自然還真是厲害,大老遠跑到森林里開了一條縫,偷偷的把海水給引進來,還不用破壞周圍的生態環境,這可比人類強多了!」
「就那麼嘗了一下,也不能斷定這就是海水啊!也可能是因為這一片兒地下的礦物質中,氯化鈉的含量比較高。」
「那也太巧了吧,別的地方都正常,就我們腳下,踩著一個大鹽疙瘩?」
「可能這片森林的地下水系統,是一個漏斗形的;從四處流向中心,然後到我們腳下這個位置沉積下來,變成死水流不出去了,水分不斷蒸發以後,鹽分就慢慢變高了,就像以前西亞的那個死海一樣!」
「真要是死海,里面應該沒有生物才對,那個動物又是從哪冒出來的?」
「打個比方而已,又沒說真的就是死海!」
……
「啊——」
正在大家七嘴八舌地討論的時候,又傳來了一聲慘叫。
三、遭遇圍攻
兩個剛才還在打盹的人都已經告別周公了。
一個,正被什麼東西拖著往地里鑽,一大半身子已經「入了土」,剛才的喊聲就是他發出來的,可也就只發出了這一聲。下面的救命還沒來得及喊出來,他就失去了知覺,任憑襲擊他的東西處置了。
另一個人顯然是嚇傻了,可是他的臉並沒有轉向同伴,而是怔怔的看著前方,半癱在那里,抓著槍的手不停地在抖,卻始終沒有抬起來。
「快——開槍——」
丁四大喊一聲,把槍一抬,抬腳就要向前沖。
「小心!」陳磊急忙伸出手,一把拉住他。
一個面餅一樣的東西,從地上彈了起來,向人群撲過來。如果不是被陳磊拉住,丁四就會被這個怪物迎面罩住,後果不堪設想。
砰!砰!砰!
陳磊、大個子、丁四,一人開了一槍,接連打在「怪物」身上。怪物悶哼了一聲,順著子彈爆炸的這股力道向後飛去,在空中劃了一道漂亮的弧線,然後結結實實的摔到地上,身體晃了幾晃,便不再動彈。
眾人驚魂未定,地上突然又裂開一道縫。
所有人都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再一次把槍抬起來。
又是一個水洞!
輕輕波動的水面,把偷偷照進來的陽光漫不經心的反射出去,一點也不理會四周這些敵視的目光,只是在那里靜靜的展示著它的存在,好像它已經在這里存在了很久一樣。
這個世界一下子安靜起來,死一般的安靜!
沒有一個人發出聲音、挪動一下位置,包括不遠處那個不知被什麼景象嚇傻了的家伙。
大約僵持了有半分鐘,終于有人忍不住,自動解除了「定身咒」,小心翼翼的挪向新出現的水洞。
丁四和陳磊則回過頭,看了看第一次看到怪物的位置。
第一次看到的水洞不見了。
兩人急忙回頭,看到那個人已經走到水洞跟前,正要彎腰往下看
「別!」
兩個人異口同聲的喊了出來。
可是,已經晚了。
一條舌頭一樣的東西破水而出,一下子就卷住了那個冒失鬼的腦袋,把他飛快地拖進洞里。連個漂亮的水花都沒有,這個人就不見了。
丁四看了一眼陳磊,然後向森林方向努了努嘴。陳磊點了點頭,一扯大個子,高聲喊道︰「快,拿上家伙,向林子里面撤,這里不安全!」
人們跟著陳磊,奔向堆放裝備的地方。
不遠處,剛剛那個嚇傻的人也已經不在了,平整的地面上,只有一支21世紀的老式狙擊步槍安靜地臥在薄薄的塵埃之中。
可是,這片森林已經不再安靜了。
一陣陣爆裂的聲音,在森林中的這片空地上迅速蔓延開來。
地,裂了!
人們腳底下的這片土地,突然之間變得脆弱起來。一個個大小不一的裂口,用比腳步更急促的節奏,在人們四周的地面上,迸發出來!
沒有人知道,自己的下一步,踩到的是地面,還是水面。
丁四沒敢多看腳下,但是想起了一句古老的成語。
如履薄冰!
「狩獵,開始了!」
陳磊剛剛把自己的背包抓到手中,就听見身旁的丁四來了這麼一句,用很冷、很冷的口氣。
接下來,就是子彈從槍膛中呼嘯而出的聲音,還有……
陳磊抬起頭,看到了壯觀的場面。
已經變得千瘡百孔的地面上,一群群拳頭大小的怪物,正在爭先恐後地從那些大大小小的水窟窿里爬出來,一個個張大了嘴,蹦蹦跳跳地向人群圍攏過來,盡管它們中的一些已經被子彈「炸」得血肉橫飛、一命嗚呼。
可究竟,誰是誰的獵物?
一個自以為跑得夠快的家伙,在甩開眾人、獨自沖出20米以後,被一個怪物咬在大腿上,踉蹌了四、五步,便一頭跌倒在地上,附近的怪物紛涌而上……
這些丑百怪,居然還是有毒的!
認識到這一點後,就沒人再敢一個人瘋跑了。人們放慢腳步,重新聚在一起,所有的槍口對外、火力交叉,相互照應著,小心翼翼地向森林中轉移。
還好,旅行社為大家配備的是21而不是19世紀末的獵槍,可以連發、很少卡殼,最關鍵的是,彈夾的容量大、子彈小(而且,殺傷力很強)。盡管每個人的手指都沒再離開過扳機,眾人還是在更換彈夾之前進入了森林。
讓人們感到詫異的是,這群不怕死的怪家伙,追到空地的邊上居然就全部停了下來,不再追擊,只是在邊界處不安的躁動著。怪物越聚越多,卻始終沒有一只肯跨越雷池一步,爬過看不見的「邊界」,進入森林。
暫時是沒有生命之憂了,可是……
陳磊停下腳步,看了看黑漆漆的森林,不自覺地打了一個冷戰。
「怎麼啦,哥們?」大個子走過來,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就算前面是龍潭虎**,我們也沒法回頭啦,多活一天算一天了。你看看那邊!」
陳磊回過頭,順著大個子手指的方向看過去。
剛才被怪物抓到的那個倒霉蛋,如今已變成了一具白骨,光光亮亮的白骨!
「好強悍的——吸血鬼!」
丁四把眼楮從瞄準鏡上挪開,憤憤地說道。
「他女乃女乃的,居然連一滴血都沒剩下!」
在僵持了大概一刻鐘後,怪物們逐漸安靜下來,然後開始慢慢的從邊界處撤離,一只、兩只、三只……
怪物們很會打掃戰場。在撤離的時候,它們帶走了所有能帶走的東西。所以,當空地再次變得清清朗朗的時候,已經沒有人敢,或者說,想再回去。
在目送最後一只怪物鑽回地下後,眾人重新轉過身,呆呆的望著眼前安靜而神秘的森林。
一籌莫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