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巒找到龍驤的時候,龍驤正負著手面對窗外的雨簾沉思,高大威猛的身體與縝密細致的心思,他不愧為雲侯景的股肱之臣。
「龍隊長。」雲巒打破屋內的岑寂。
「叫我龍叔就行。」龍驤回首淡然一笑,臉色迅速恢復平靜,「你的血脈被撐大,從此與習武無緣,以你的性子該是沉默絕望的,你如此看得開,還有說有笑,讓我欣慰,也讓我困惑。」
以前的龍驤從來不主動跟雲巒交流,因為雲巒孤傲自負的脾氣,在他看來是無知自大,龍驤歷經沙場,從死人堆里爬出來,對此嗤之以鼻。
可是現在雲巒變了,就像女人突然變成了男人一樣突兀,龍驤很好奇很困惑,雲巒詼諧幽默的語調和危險時候敏銳冷靜的舉止,讓他另眼相看。特別是剛才大戰一觸即發的時刻,雲巒竟然捏緊拳頭欲要沖出去,況且他現在是一個沒了功力的柔弱之人!
換做以前的雲巒,絕不會摻和進入紛爭之中,更不會過問一句,即使雲侯景被人圍攻後力不足,他也許還能一個人呆在房間里鄙夷愚蠢廝殺的人。
以前的雲巒,高傲甚至帶有自私。
「或許是我變了,或許是你看錯了,管他呢。我今天來找龍叔是有事情商量的。」
「哦?」龍驤回頭看著雲巒。
「龍叔,爺爺的親衛隊有多少人,實力怎麼樣?」
龍驤沒有說話,因為他把手一揮,從窗口、房梁、門口,有洞的地方,紛紛躍進來一道道黑影。
「總有一天你會牽涉進入紛爭的漩渦,現在你的心性似乎也熱衷于權利的斗爭,沒什麼好隱瞞,這些人都是大將軍的心月復,十之三的親衛隊成員。」
竄進來的一道道黑影,身上都濕漉漉,瓢潑大雨中,他們未曾擅離崗位。
三十個人,整齊的排成三行,燭光照在他們身上,即使看不見他們的眼神,雲巒也能感覺得到那種死人堆里爬出來的軍人的陽剛和殺氣!
「每個人都是煉血五級以上的高手,對大將軍忠心不二,縱是粉身碎骨、挫骨揚灰,只要大將軍一聲令下,絕不多說一句話!」龍驤是親衛隊的隊長,這些話與其說是這些軍人的骨氣,倒不如說是龍驤自己肝膽忠心的寫照。
雲巒感嘆于這些士兵的凶煞殺氣,心里也在暗自盤算。
「這些士兵能不能對付王壺?」雲巒問道。
「怎麼說?」
龍驤听不明白,王壺垂暮之年,只是一介書生,單打獨斗斷然不是凶猛軍人的對手。可他身邊不乏武功高強的高手,三十個親衛隊士兵,給他打牙祭都不夠!
「咱們去王府鬧騰一番,即使不能把王壺整趴下,咱也把他家搞得雞犬不寧、雞毛鴨血!」
雲巒已經知道王壺和雲侯景之間的矛盾,雲府無米下鍋,饑一頓飽一頓,而王府朱門酒肉臭。
雲侯景受王壺的鳥氣一輩子,年年討軍糧就是一次次低聲下氣的哀求,有苦也得往肚里咽,雲巒看不下去。
身在其位而謀其政,雲侯景有他的顧忌和考慮,雲巒卻也有自己的原則和打算。
才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一天,雲巒其實對誰都沒有太大的感情可言,可是他深切明白一個道理,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
他去跟王壺這個讓滿朝懼怕的老滑頭游斗,不僅是替雲侯景出一口惡氣,也為自己的生存創造條件。
從雲侯景和龍驤飯前的交談,雲巒知道以前的他參與政變,犯了謀反之罪。王壺又是有野心有謀略的家伙,一旦利用雲巒謀反之罪討伐雲府,到那時不但是雲巒,就是雲侯景也要陷入不忠不義的兩難境地,反抗則坐實了謀反之罪,順從則成了別人的砧上魚肉。
對危險嗅覺敏銳的雲巒,擁有非比常人的大心髒和另類思想,他不願意束手待擒。
他更願意轟轟烈烈的斗爭中死去,也不願意委曲求全中冤死,或者苟延殘喘的偷生。
雲巒以為李特是受王壺指使來將他正法,卻出乎意料,是丞相派來找尋丟失的玉璽。經此一役,他更加體會到敵人在暗而我在明的不利處境。
「不行!」龍驤的回答非常堅決,毫無轉圜余地,「這麼點人去王府,簡直是羊入虎口,有去無還!」
「男人要能屈能伸,有粗有細,能進能退,在這每一位應該都明白的。」
「我不明白,能屈能伸,有粗有細,能進能退,你說的是什麼,是你胯下的小鳥嗎?」龍驤反問道,「如果你有錢請我們三十位兄弟去花醉樓逍遙一夜,我奉陪到底!」
三十個身著黑裝的親衛隊笑了,如果不是他們的笑聲,雲巒真的以為他們都是一根根木樁。
花醉樓是拋金灑玉、一擲千金的地方,他們這些跟著雲侯景啃骨頭的士兵,想也別想進去體驗里邊如花似玉的尤物。
據說花醉樓的姑娘,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非但有才,而且個個貌美如花,國色天香。
非但漂亮,而且每一個床笫之間妙不可言,一張美妙小嘴能讓富甲一方的豪紳散盡家財,一雙玉手能讓各路英雄豪杰流連忘歸,自不必說胸口柔軟和胯下的勾魂鎖魄!
雲巒不知道花醉樓,卻知道士兵們為何而笑,他不說話,他要等龍驤說完了他再說。
「假如是要我們去王府送命,你還沒有這個權利,也沒有沒有讓我們賣命的理由!」
親衛隊只為雲侯景賣命,就是雲侯景他爹也無法讓他們轉移忠心。
空氣恢復岑寂,仿佛房間里不是站著三十二個人,而是空蕩蕩的。
雲巒醞釀了許久,人生地不熟,他一個人是辦不成事的,他必須要幫手。
「有這個你去不去?」雲巒拿出木匣子,緩緩打開木匣子,然後拿出晶瑩剔透的玉璽。
「玉璽!」龍驤瞪大眼楮。
「對。」
「你想利用玉璽誣陷王壺,把王府推向風口浪尖?」龍驤若有所悟。
「不,把玉璽放到王府,以王壺的野心,他必然揣著玉璽不放,完全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龍驤听不明白,也想不明白,他的思想跟雲巒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他當然看不透雲巒的心思,「你說,只要不是讓我們去送死,挫挫王壺的銳氣,絕不退縮!」
雲巒在龍驤耳畔耳語了幾句,接著笑道︰「王壺家里不是有很多酒肉嘛,咱們上他家吃喝拉撒,順便帶點回來給弟兄們,此計如何?」
「可以是可以,就怕大將軍不允。」龍驤皺眉道。
「別擔心,爺爺回家一看,王府的好東西全搬到咱家來,他嘴巴不笑歪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