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遠披上一件黑色斗篷走出長公子府,那把形影不離的重劍被他背在身後,用斗篷蓋住,任誰也看不出。
今夜無需燈火,就算是點了燈籠也要被風吹滅。地上的雪反射著淡淡的銀色的的光芒,可以看清腳下的路。
大雪飛揚,比起傍晚的時候還要大些,雪花粒子打在臉上,如同被刀子割一般。這雪好,大而不化。
陸遠抖了抖身子,那雪花就從斗篷上掉落,竟然是半點不沾。
這是永安郊外的一座矮山,矮山上原本種滿了桃樹,奈何人總是喜歡不勞而獲,這些桃樹也就被人折騰的半死不活,在冬天里看起來格外的淒慘。
這個時候應該是不會有人的,先不說這天冷的足以將人凍掉了腳趾頭,便是看看時辰也已經過了子時,是後半夜了,沒有人會在這個時候放棄溫暖的被窩出來,連夜貓子都不會有。
陸遠重重呼出一口熱氣,往四周看了看,鑽進了一片矮灌木後面,扒開了帶著雪的灌木,後面出現一個小小的祭台,就和永安當地的小土地廟一樣。祭台落魄不堪,若非寫著「祭天」二字根本讓人想不到。
他往自己的雙手間哈了口氣,熱氣讓手溫暖些,然後一手抓在上面的那塊好似被誰扔在上面的石頭。
「轟隆——」
有沉悶的好似悶雷的聲音在這里傳出,又在雪夜里消弭盡去。而陸遠所處的這塊地方很快便顫動,或者說是震動了起來。
陸遠往後面退了兩步,不多時,那灌木下面便出現了一個可以容納三人並排而走的隧道。
拍了拍自己的身子,將這會子又堆積在身上的積雪拍掉,陸遠這才走了進去,帶進去一張陰沉的臉。
隧道很長,都是用石板鋪就,很干燥,漸漸往下盤旋。牆壁高處有燈火,可以看見這隧道的角落里長滿了苔蘚。
一步一步走下階梯,陸遠的臉色也越加沉重。
走了半盞茶的時間,前面有兵刃相接的聲音傳來,還有吼聲。
走過隧道,眼前露出來的是一個廊子,用竹板這樣搭建著,很多地方就已經斷裂,可又修補上。
陸遠走到廊子里,將自己的斗篷放下,靠著欄桿往下看,下面是一個巨大的練兵場,而那些兵刃打斗的聲音便是這兩兩的喂招,足足有千人,都是赤膊了上身的男子。
「陸副將!」
一個光著膀子,身上汗津津的魁梧大漢虎步上前,一個抱拳朗聲喊道。
陸遠看向這大漢,身材高大,體型結實,渾身充斥著力量感。「燕姒,你知道我要來。」
陸遠將手中的斗篷扔給這叫燕姒的大漢︰「穿上,不經汗。」
燕姒寬厚的臉上咧出一個笑容來,拳頭在自己胸口拍了拍︰「不經事,這身子耐寒,這山體里有地熱,沒外面冷。」
這樣說著,燕姒又板起了臉︰「有人拿走了離火令,俺讓仇英在查。」
「難怪你會在這里等我,又撤去了門口的守衛。」陸遠點頭,順著廊子走。「仇英人呢?」
「在下頭,還窩在屋子里查。」燕姒說了聲,就在前面帶起路來。
這廊子是圍著下面的練兵場的,在山體里組成了一個大大的原型。不過廊子邊上時不時可以看到一個洞口,里面就是一個個房間、兵器庫、糧草的地方。
這樣的廊子有三層,這是最上面的一層。
一路上都有火把,也果然如燕姒所說里面並不冷。
燕姒在前面一路沿著廊子走,廊子里每一段路都有一個大漢守著,都一樣光著膀子,山上熱汗淋灕,有些甚至還喘著氣。
他們是剛從下面練兵場換下來的人。
「陸副將請!」
燕姒對守候的陸遠說了一聲,在前面打開了一扇石門,石門上雕刻著火的圖案,和離火令牌上面的圖案一樣。這是為數不多的有紋路的門戶之一。
陸遠大步走了進去,燕姒緊身跟上,又馬上將石門關上。
這個地方與其說是個山洞,倒不如說是個臥房,里面一張老大的木床,不過上面放著的是一張牛皮地圖,地圖上還放著幾個小旗標志,仔細一看卻是這山體內部的圖紙。
這地方並不大,除了一張木床以外其他的地方都被書架所佔領,唯獨窗前有一個實木的案桌,上面放著很多東西,雜亂無章。
一個書生模樣的男子正埋頭算著什麼東西,此時聞听了聲音頭也不抬的怒道︰「燕姒你這匹夫,和你說了多少次進門需得經過我允許,你這一來倒好,剛有一點頭緒就又打了水漂!」
書生惱火的將手中的竹簡扔在桌子上,「蹭」的一下站起來,卻也在起身的時候見到了陸遠。
「陸副將?你怎麼來了?」書生看著陸遠愣怔了一會兒,隨即恍然大悟的一拍腦袋︰「是了是了,這樣的事情自然要來詢問一番!」
書生說著又手指著燕姒吼道︰「你這匹夫辦事不牢靠,人家進來你也不知會一聲。陸副將坐。」
燕姒听著書生一口一個的「匹夫」,也不生氣,只是憨憨的搓著手笑道︰「俺又忘記了……」
「蠢驢!」書生罵了一句,有開始翻箱倒櫃的在書架上找著什麼東西。
陸遠一笑︰「好了仇英,你也不是不知道燕姒的脾氣,你都知道叫他一聲蠢驢,還和他計較?」
原來此人就是仇英。
仇英頭也不回的說道︰「也好在他大事上不馬虎,否則我定然要拿了大刀砍了他那榆木腦袋!」
仇英其實是一個身材縴瘦的男子,大約二十多歲,和陸遠差不多年紀。不過穿著一身白色粗布的游士衣服,頭上戴著一頂同樣是白色粗布的帽子,後面有兩根帶子飄在頭發上。
一把灰黑色羽扇在他腰間別著,一根笛子在羽扇邊上掛著,看起來累贅的很。
仇英整個人看上去就有一種慘灰色的白,衣服帽子如此,臉色皮膚也是如此,乍一看和大病了幾年一樣,又是瘦的露出了骨骼的形狀來,若非那一雙眼楮出奇的黑亮,總是讓人感覺和棺材里的東西差不多。
燕姒只是不好意思的笑著︰「要是俺大事上含糊了,俺自個兒給自個兒一刀就是,嘿嘿。」
仇英找到了一卷竹簡,從書架後面走過來,沒好氣的白了燕姒一眼,然後攤開竹簡略微瀏覽了一遍,點點頭交給陸遠︰「就是這個!這山體里能夠隨意進出的人無非長公子、大小姐、陸副將你、我仇英、燕姒、洪濤以及二十八星宿官、十二時辰令、九大執行官、三大護法與二位大祭司,一共六十人。
這一份是每個人的資料,從出生到家變戰績,爵位,無一不全。昨日我思索了一天,我想來想去也只有三個人由此嫌疑。一個是二十八星宿官中的北方女星尸泯,就是此人。我派人查過此人這一個月來的動向,發現此人一共出去三次,第三次時間完全與離火令被盜時間相同。」
仇英用手指著竹簡某一處,上面寫著「北方女星尸泯」幾個字。
在陸遠眯著眼楮細看之時,仇英又指了指另外一個寫著「中宮楊冪」的字樣說道︰「第二個就是這九大執行官之一的中宮楊冪,此人在尸泯之後也出去了一次,恰好與尸泯第三次時間相同,時間也與離火令被盜時間相吻合。
這是第三個人,大祭司少言墨。這是我最擔心,也是我最不希望的一個人,大祭司少言墨于十二月初三日出,十二月初六日歸。期間三日,也是時間吻合。
說句誅心的話,若是可以,我仇英不願信此事是他所為,他是我唯一尊敬的人,便是長公子和大小姐我也不會這樣心存敬意。但若當真是他,我便要親手殺了他。」
仇英眼中戾氣一閃而過,隨即落在陸遠臉上。
「大祭司少言墨的確是值得人敬畏,當今世上,可稱得上是學識第一、醫術第一、武功第一、豪氣第一、音律第一,亦有博古通今,周易黃道的才學。」陸遠點點頭,他對于這位大祭司也是打心眼兒里佩服。
「嘿嘿,不過若是我殺死他,我也就隨他去,沒有大祭司,誰與我共寫一曲‘莨菪曲’?」仇英隨即笑了。
燕姒听了嘿嘿的笑︰「仇英你又要說大話了,大祭司武功天下第一,你還能殺了他?」
「匹夫!」仇英聞言立即叫罵︰「你這作死的東西,大祭司武功天下第一那是對外說的,你難道忘記大祭司曾言若有離火營的人提劍殺他,他當不還手領死麼?」
「仇英,你也糊涂了一回,若當真是這樣,大祭司又怎麼會盜取離火令呢?」燕姒還是憨厚的笑著。
「你!」仇英一時語塞,狠狠瞪了一眼看向陸遠。
「這件事情,仇英你繼續查。不過我這一次來,調差離火令調查的事情是小,死士選拔才是大事。」陸遠將竹簡扔在桌子上,對這里的兩人說道。
「怎麼回事?每年都是秋天選拔,這次怎麼提前了那麼許多?這才過去三四個月啊?」仇英連忙問道。
「仇英,你這三才郎中是越來越多事了!」陸遠說了一句,見仇英紅著臉笑,便道︰「我要為長公子挑選出五十死士護駕,那些皇子虎視眈眈,現在又來了一個目的不明的陶國龍胥,唯恐事情有變。」
「好,我這就帶你去。」仇英和燕姒沒了調笑臉色,連忙出了屋子領著陸遠去了別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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