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兒聞听碧兒這樣咄咄逼人,不知道是好笑還是可悲。
笑的是這些人居然以為自己狐媚惑主,而可悲的是,自己居然會淪落到這般地步。
「娘親,哥哥,如果沒有這場大火該有多好?」
心里雖然苦澀,可是龍兒卻還是淡淡笑著說道︰「姐姐,倘若做了長公子的貼身丫鬟便是狐媚子,那麼喚柳姐姐可不就是千年的狐狸精了麼?」
喚柳抿著茶水,眼楮略微瞟向碧兒,帶著一絲不悅。
「你胡說,喚柳乃是名至實歸,又豈是你能比的?」碧兒臉色一僵,她自然也感覺到了喚柳的眼神,心下惱怒,立即出言反駁。
「罷了罷了,時辰就要到了,都散了去吧。龍兒妹妹既然初來乍到,以後就和姐妹們多親近些吧!」
喚柳將茶杯放下,一雙桃花眼似笑非笑的看著龍兒說道,然後率先起身就走。
她們丫鬟便是丫鬟,能有休息的時候,卻不能時時休息,方才也不過是尋了閑隙出來罷了。這會子再過一會兒就要到午膳的時候了,她們自然要去伺候著。
「既然如此,龍兒恭送各位姐姐。」龍兒微微低頭道,卻不再施禮。
本就是丫鬟,何必施禮?
「走吧!」喚柳叫了一聲,帶著眾人離去。
其他人還好說,走過龍兒身邊的時候有意無意多看了龍兒一眼。只是那碧兒卻是滿眼的憤恨,也是,方才那句話只怕是揭開她的心了吧?
「龍兒……你……你自己保重。」雙雙是最後走的,蹙著眉頭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對著龍兒輕聲說了這樣一句話,然後小跑著跟上前面的人。
龍兒突然覺得有些落寞,難道做一個丫鬟也要這樣勾心斗角麼?
看著雙雙最為清瘦的背影,龍兒微微一笑,也不盡然都是壞人吧?
回到屋子里,龍兒突然放聲大哭,哭的毫無保留,眼淚不要命的留下來,聲嘶力竭。
「娘親,哥哥,龍兒要怎麼辦?龍兒要怎麼辦?龍兒不喜歡這樣的日子,這才一天,這才一天呀!難道只有在莊園里才有那快樂的日子麼?
蕭南,蕭南你在哪里?你在哪里啊……」
方才那小半個時辰的說話,龍兒一腳耗費盡了心力。陸遠說,在長公子府,不管是僕人還是丫鬟,哪怕是管理馬房的馬夫都不會是省油的燈,他們一個一個會想著法子往上爬,成為長公子最為親近的人。
因為皇帝年老,長公子按照祖制,就是儲君。刻意的討好也好,諂媚的接近也好,都是手段。
陸遠一邊抱著龍兒回府,一路上就是對她說這些話。說了小半夜,知道龍兒睡著了才走。
龍兒不知道為什麼陸遠會對她說這些,可是直到方才,那些心底的不以為然才盡數去了,原來,這個長公子府如海深。
「日後我還有住在這里,我還要找到蕭南,我還要報仇,對,我還要為我自己洗刷掉冤屈,還我清白。我一定要好好活著,一定!」
抹干了眼淚,龍兒再一次坐在銅鏡前,看著鏡子里的自己,開始描眉涂唇。紅腫的眼楮慢慢消下來,她微微笑起,她不會再是從前的龍兒了不是麼?
只因為陸遠的一夜告誡,自己終于要長大了麼?
午膳不用龍兒去端,府里的規矩森嚴,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分內之事。而龍兒只是需要為長公子試菜夾菜即可。
龍兒的本職其實並不多,長公子要寫字,她就磨墨,長公子要吃飯,她就夾菜。至于內堂的事情,自然有喚柳負責。
看著桌子上的海味珍饈,龍兒不由得想起自己莊園里的吃食來。爹爹不喜歡鋪張浪費,一直說飯菜只要夠吃就好,能的心滿意足就好,每年都有千萬的人因為干旱或者水災連稀粥都喝不上,他們莊園已經是一處世外桃源了。
她還記得小時候爹爹帶她和哥哥去救災,路有餓殍卻沒有人去收斂,骨肉相殘的也不計其數。
陸遠也在一邊陪著長公子吃飯,他或許是唯一一個能夠陪長公子吃飯的人吧?
陸遠卸下了軍裝看起來也不過是一個少年,只是稜角分明,眉目如星,不過還是比不上長公子的俊逸——那是一種無法說出來的美,也是龍兒極為喜歡的那種美,只可惜她一直不敢看這位長公子。
見龍兒走神,陸遠看了長公子一眼,長公子正端著酒杯走神。
「啊!」龍兒輕呼一聲,陸遠正對著自己使了眼色。
龍兒這才意識到自己走神,連忙為長公子夾菜,她還是不敢看他。
「陸遠,你說蕭良辰這老賊葫蘆里到底賣的是什麼藥?今日早朝,居然公然駁去本公子這一戰的戰績。我雖然不會搶奪別人的功勞,卻也不會讓別人搶奪我的戰績!」
秋離騅眯著眼楮,突然放下酒杯對陸遠說道,淡淡的氣勢散發出來,龍兒想,這或許就是上位者的氣勢吧?
「長公子,這蕭良辰乃是前朝老臣,一直主張帝王之位能者居之,而不贊成祖制長子繼位。我想著今日早朝的這番舉動,應該是不想長公子功勞過大,而讓他的主張落空吧。」陸遠想了想說道。
龍兒不知道這些,只是靜靜的夾菜,斟酒,如同一個透明的人。
秋離騅依舊沒有睜開那雙眼楮,只是示意陸遠繼續說。
「若是長公子功高,那麼自然會讓天下百姓信之,也就是他蕭良辰說的能者。可是長公子都是嫡子,到時候長公子就算是應了蕭良辰的主張而繼承皇位,也會讓天下人覺得長公子乃是由祖制而應,他的主張依舊不可行。所以才會這般打落長公子的功勞,好讓他所謂的能者月兌穎而出一些吧。」
陸遠也是將軍,前次大戰便是秋離騅的副將,所以也在朝堂武將之列,自然將今日朝堂的事情看的明明白白。
「能者?那他所謂的能者又是何人?」秋離騅似有所思,道。
陸遠想了想,見這里只有龍兒,才壓低了聲音道︰「長公子還記得那個人麼?傳言那人就是他蕭良辰的門下,只是退出軍營幾年,不知所蹤爾!」
「你是說……」秋離騅陡然睜開眼楮,然後又眯的更緊。他已經知道了陸遠要說的人是誰,那個被他認為唯一對手的人!
「啟稟長公子,門外有郡守府的人求見!」
就在這時,管家恭敬的站在門口不徐不緩的說道。
「郡守府?」龍兒一驚,「難道是來抓我的麼?不,我不能被他們抓走!」
秋離騅略微沉吟,就對管家說︰「讓他們去前廳候著,就說本公子在進膳。」
管家退了出去之後,秋離騅看向一邊驚慌失措的龍兒,淡淡的說道︰「你放心,如今你既然已經是我的丫鬟,我自然不會讓人欺負你。」
龍兒立即跪下道︰「龍兒多謝長公子為我做主……龍……奴婢真的不曾偷那玉龍珠,還請長公子為奴婢查明真相,還奴婢清白!」
秋離騅放下酒杯,起身道︰「起來吧,隨我出去看看。」
前廳早有人等候,是一個長的還算干淨的男子,不過龍兒一眼就認出了他,正是在碎玉閣逼迫店家要玉龍珠的孟羅成。不過現在想起來,龍兒反而對這孟羅成的印象好了不少,因為那店家不是好人。
「在下孟羅成,是這永安郡守之子,這回知道長公子凱旋而歸,實乃我千褚國的幸事!所以在下特來恭賀!」孟羅成將一把折扇折攏作揖,身後那個原本說話趾高氣揚的家僕恭敬的跟在身後大氣不敢出。
秋離騅直接坐在上位,身邊陸遠和龍兒分立兩側。
「原來是郡守的公子,此番有心了!請坐,上茶!」
秋離騅淡淡的笑著。
有丫鬟送上香茶又退了下去。
孟羅成心里很是開心,听聞長公子自昨日回府,就謝絕所有會客之人,只是家里老父催促著,說是即便長公子閉門不見客,可是禮數是要做足的,他們的心里會有底數。所以他這才進門拜訪,只是沒有想到,長公子居然真的見自己,那麼自己就應該是長公子接見的第一人,這要是傳出去,可是多大的面子呀?
就算是自己的父親那也僅僅是一個郡守,遠遠比不得朝中的大人物呀!
「素聞長公子好玉,在下曾有幸獲得一枚玉龍珠,此來特地獻給長公子,以賀長公子功業之喜!」孟羅成連忙換來自己的家僕,將一個木盒子恭敬的逞了上來。
「玉龍珠?難道那掌櫃的找到偷竊之人了?那我的冤屈不久可以洗刷了麼?」龍兒心中一喜。
陸遠深深的看了一眼龍兒。
「哦?玉龍珠?傳聞玉龍珠乃是罕有的稀世珍寶,是將玉石母胚放入龍蚌之中孕育數十年,才有一枚圓潤溫和的珠子,得之則幸!想不到孟公子居然有此等寶物,那我倒是要看一看了。」秋離騅笑著接過那木盒。
秋離騅最喜歡玉石,玉能養人,他片刻不離。
打開木盒,一道淡淡的光澤閃過,一枚雞蛋大小的渾圓珠子悄然躺在盒子中央,乳白色的珠子好似珍珠一般,卻有透著淡青的玉石之色,光亮圓潤,毫無瑕疵。
「好一枚二十年的玉龍珠,色澤白而不呆滯,圓潤溫和,好!」秋離騅大笑著贊賞著,顯然對這珠子愛不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