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試結束的那一天是神創節的前一日。每年的這天晚上,學院的禮堂大廳里都將舉行盛大的舞會。所有的學生都會盛裝打扮,攜伴出席。
一年級的女孩子們對舞會又是期待,又有些緊張,于是紛紛向新生指導凱蒂請教。凱蒂告訴她們說,每一個女孩都應該佩戴一件得體的珠寶。「這是基本的禮儀,」凱蒂認真地說,「我知道有很多人並非出自貴族之家,但是,你們能來到伊斯頓學院,就說明你們以後想要走入上流社會。作為一名淑女,得體的打扮無比重要──不管自己是貧窮還是富有。」
勞拉.凱抓著自己的衣角,有些緊張地問︰「那普通的珍珠耳環可以嗎?會不會太簡單了?」
凱蒂回答︰「打扮得體,不只體現在珠寶的價值,更重要的是,珠寶的選擇和搭配。」
有幾個女孩子不約而同地看向穿著炫麗光亮的紫色束腰長袍的薇妮,對視之後,咯咯地笑了起來。
薇妮記得在莫頓家族城堡的房間里,有一些大約是赫格倫家族傳下來的首飾,古典精致,價值連城。但是這些首飾她都沒有帶在身邊,而開學時,那只連同衣裳一起送來的首飾盒里,裝的是一堆金燦燦的珠寶。
莫頓家族常常會舉行宴會,從前的薇妮大概每次都穿戴俗艷地出現在眾人面前,忍受所有人的嘲笑指點。寄人籬下的生活,常年受冷落排擠,身邊一個朋友也沒有,這樣的日子,應該也不好過吧。
她突然有些同情從前的薇妮。她可以不在乎同學的嘲笑和鄙視,因為她有從鮮血中歷煉出的強大內心,更重要的是,她有自保的能力,可以掌握自己的命運。但是身為廢柴的從前的薇妮卻只能在夾縫中求生,無法掌控自己的命運。
如果讓她重新選擇一次,她仍舊寧可做能夠為自己拼殺的伊芙,而不是關在籠子里倍受冷落的金絲雀。
女孩子們圍著凱蒂問了許多瑣碎的問題,薇妮想著政治學期末論文還有最後一個論點沒有闡述完整,于是打算先去圖書館借書。
臨近期末,圖書館里坐滿了人,學生們趴在桌上奮筆疾書,或咬了筆桿皺眉默讀,人頭攢動卻安靜無聲。
政治學期刊在陰冷的地下一層。地下一層沒有可供學習的課桌和沙發,高大的書架整齊有序地列著,讓人望而生畏。
薇妮拿著書目,對照著書號一排排地找下去,忽然听到有人在書架後爭論。
「你還要和她一起參加神創節舞會?」
「呃,是的。」
「我真的想??」
「很抱歉,我已經答應過她了。」
「好吧,好吧,你每次都這麼心軟。」
听聲音是勞拉.凱和費奇。薇妮從兩本書之間的縫隙中看過去,勞拉.凱挽著費奇的胳臂,仰頭望著他,眼神柔軟。
費奇朝著她溫柔地微微一笑,抬手理了理她鬢邊散落的發絲。
薇妮抬手,用力抓了幾本書,抽落在地。「咚」地一聲,驚嚇了躲在書架後的兩人。勞拉.凱從書架後面跑了出來,看到蹲在地上揀書的薇妮,定了定神,說︰「嗨,薇妮,你來借書嗎?」。
薇妮將地上的書一一放回遠處,說︰「是啊,政治論文還沒有寫完。我想先來找一些資料。」
「那你──」勞拉.凱想了想,話鋒一轉,語氣夸張地說,「是啊,我也是來借政治參考書的。哎呀,那個政治論文真討厭,每一句話都得想好久才能下筆。」
薇妮苦惱地皺起了臉,說︰「希望教授打分不會太嚴。」
「我問過凱蒂了,他打分一點也不嚴。」勞拉.凱信誓旦旦地說,「其實,政治學很簡單的,只要你有基本的分析力,再綜合事實資料就行了。如果你不會的話,就來找我吧,我可以幫你。」
薇妮笑笑︰「那先謝謝你。」
費奇也從書架後面走了出來,手里還拿著幾分書。他看到薇妮,說︰「你也是來借政治參考書的嗎?涉及賢王肖頓的書都在後面那個書架。」
薇妮感激地說︰「是嗎?我找了好久。謝謝你。」說著,她往後面的書架走去,朝兩人揮手再見,「我先去趕作業了,回頭見。」
費奇和勞拉.凱交換一個不易察覺的眼神,各自熱情地和薇妮說再見。
薇妮很快找齊了需要的書,回寢室寫作業。凱特蜜站在衣櫥前,望著滿櫥的衣服發愁,薇妮進門時,她看也沒有看她一眼。
薇妮認真地寫著作業,偶爾听得凱特蜜自言自語地嘀嘀咕咕。她似乎對考試根本不在乎,一門心思全都在神創節舞會上。
傍晚,浴室的門開了。
勞拉.凱從浴室里跳了出來,驟然看見凱特蜜,笑著和她打了個招呼,然後退回了浴室,朝薇妮招招手︰「薇妮,過來。我又事和你說。」
薇妮茫然地走過去,被勞拉.凱拉進了浴室。
勞拉.凱熱情過度地說︰「薇妮,你還沒有找到神創節的舞伴是吧?」
薇妮點頭︰「是。」
勞拉.凱神秘地笑笑,用高人一等的姿態說︰「剛才邁克邀請我做他的舞伴,但是我已經答應別人了。不如這樣吧,我把邁克介紹給你。」
薇妮連忙擺手︰「不用了,不用了。」
舞會並非每個人都必須參加,她寧可呆在寢室看書,或者坐在舞池邊旁觀,繼續扮演她被人嫌棄的角色,也不願意跟一個討厭的小男孩跳舞。
勞拉.凱得意地說︰「其實沒什麼的,邁克人很好,你不用擔心。我的話,他不敢不听。」
薇妮婉拒說︰「謝謝你的好意。但是,真的不用了。」
但是勞拉.凱顯然沒有把她的話听進去,第二天吃早餐時,薇妮听到鄰桌的邁克在和他的朋友們對她指指點點。
「你看她,每天都穿那種艷麗的裙子,真俗!」
「她脖子上戴的墜子是什麼?玻璃嗎?天吶,她竟然戴一枚舊玻璃當項鏈墜?!」
「她不是貴族嗎?怎麼會有這種的貴族?」
「落魄貴族而已,听說全是依靠她姨父的庇佑。」
「哈,邁克,你們厄波提拉花怎麼樣了?」
「閉嘴!」
「哈哈,你和薇妮真有緣。」
說著說著,邁克的臉色愈發難看。在一幫男孩子的慫恿下,他走到薇妮的面前,惡狠狠地說︰「我絕對不會跟你跳舞的!你求誰幫忙都沒用。」說完,他有些心虛地看了看坐在一旁的伊麗莎白。
伊麗莎白抬頭,淡淡一笑,朝他舉起茶杯,說︰「邁克,你在夢游嗎?需不需要喝杯醒神茶?」
邁克戒備地往後退了一步,鼓起勇氣說︰「昨天,有人告訴我,薇妮想做我的舞伴。」
听到這句話,周圍的男孩子們哄笑了起來。
邁克惱怒地澄清︰「我當然沒有答應。喂、喂、喂,你們別笑了。」
伊麗莎白抬手一潑,茶水濺在了邁克臉上。邁克震驚地瞪著她,說︰「伊麗莎白,我可沒有招惹你。」
伊麗莎白不屑地笑笑,挽起了袖子︰「你倒可以來試試招惹招惹我。怎麼樣,要不要放學之後比賽一場。」
邁克心虛地大聲說︰「我……我還有歷史學的作業沒有寫,沒時間和你比。」
伊麗莎白的唇角慢慢上揚,勾勒出一個深遠的微笑︰「不用耽誤很久,打敗你,我只需要五分鐘就夠了。」
邁克漲紅了臉,瞪著伊麗莎白,半天沒有想出反駁的話。
「嗨,薇妮!」隔了老遠,就听到熟悉的招呼聲。
許久不見的卡特大步走上前來,給了薇妮一個熱情的擁抱。
看見熱情的卡特,薇妮心情大好︰「好久不見,我以為你已經不在伊斯頓學院了。」
「前段時間太忙。沒有來得及過來找你。」卡特說著,這才注意到在桌旁圍成一圈的男孩子們。
男孩子們看著明顯比他們高了很多級的卡特,一時間鴉雀無聲。
卡特看著男孩子們尷尬的模樣,愣了一愣,恍然大悟︰「啊,我知道了,你們都是來邀請薇妮做舞伴的吧。小薇妮,沒想到你這麼惹人喜歡。」
邁克結結巴巴地解釋說︰「我們……不是……沒有……」
卡特轉頭問薇妮︰「你答應誰了嗎?」。
薇妮搖頭。
卡特高興地拍了桌子︰「那正好。我今天來,就是邀請你做舞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