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妮還記得《魔鬼植物養殖圖鑒》里說︰波仞之藤應當用用沼澤泥和毒蛇熱血來種。不過,這也僅僅是作者的猜測而已。
薇妮將波藤捧在手心,手指緩慢地撫模著波藤略略有些干枯的主蔓,突然有了主意。她是植屬法師,天生具有植物親和力。當初在伊斯頓學院,她用綠意元素不但救治了加文夫人的雲曇蘭章,並且使雲曇蘭章花香的藥性增強了一級。
如果讓波藤喝她的血??
薇妮這麼想著,毫不猶豫地抽出了銀匕首,往左手手心一劃。
鮮血汩汩地從手心涌了出來,握在右手中的波藤忽地一怔,似乎抵御不了血腥味的誘惑,掙扎地想要往薇妮的左手中竄去。
「不可以!」鏡子突然大叫。
「為什麼?」薇妮一分神,波藤已經拉長身子,攀上了她的左手。
鏡子急急地說︰「飲契約主人的血,會遭到契約咒的懲罰。」
薇妮臉色一變,用力扯開了纏在她左手手心的波藤。
波藤此時似乎已經完全失控,它奮力地扭動掙扎,仿佛一條狂暴的毒龍。
薇妮手心聚起綠意元素,默念了契約咒︰「向植物之神阿多尼斯祈禱,以契約的名義,波仞之藤當恢復沉靜。」
因為契約咒的束縛,波藤漸漸地安靜了下來。原本縴細卻堅韌的主藤此刻如死蛇一般,軟綿綿地垂落。
薇妮將波藤放下,簡單地包扎了自己仍在流血的左手。
原本活潑好動的波藤這時候任由薇妮把它擱在桌面上,一動也不動。薇妮嘗試著聚集綠意元素救治波藤,然而綠意元素源源不斷地注入,波藤的蔫軟卻沒有絲毫起色。
薇妮知道,契約咒的懲罰不同于傷病,沒法治療,只能自行慢慢恢復。而饑餓的問題,更是只有食物才能解決。
當初在寂靜森林偶遇時,波藤雖然凶惡暴戾,險些將她當作了食物吃掉。但是,自從簽訂契約以來,波藤听話乖覺,不但很少給她添麻煩,在林里求生時,有很多次,正是憑借了波藤的劇毒,她才能將對手擊殺。
這些日子,她安心待在這里耗費時間,不過是想從勞里那里,獲得更多關于那座城堡的信息——為了那些瓖嵌在地板上的七魄石。但是,勞里此人看似雲淡風輕,卻是心思深沉,喜怒不行于色。
而她,不過是個一無是處的落魄貴族後裔,所能依仗的,不過是勞里對她的莫名其妙的興趣。
而她,為了在得到七魄石之前,不至于讓勞里厭倦,她不得的費勁心思,似不經意間流露幾分古怪,引起他的深思。
她假裝徹夜閱讀《鎖魂》,就是為了看勞里的反應,想要看看,城堡主人澤維爾伯爵和勞里的交情,到底有幾分。
城堡里的七魄石時刻誘惑著她。從前,她每需要得到一顆,都得花費很多時間打探誰處藏有。而今知道七魄石就在那座城堡,就好像看著對面懸崖上的寶藏,無法放棄近在咫尺的誘惑,但是想要躍過懸崖,卻又是無比地艱難。
不過,從勞里下手,真的有把握能成功嗎?
薇妮思考了片刻,揣起波藤,收拾起自己背包大步出了門。
既然沒有把握成功,那麼她也沒有在這里繼續虛度時光的必要。那個所謂的契約?薇妮無所謂地笑笑,這麼連續不斷地折騰下去,她不相信勞里會有足夠的耐心和毅力,去和一個毫無用處的小女孩計較。
路過花園,滿園的白玫瑰齊齊綻放。
波藤︰餓,吃玫瑰。
傳說,白玫瑰是創世神最值得夸耀的杰作。高貴典雅,聖潔無瑕。淡雅的花香有平定心神的作用,花瓣入藥可以清脾肺。
美好的事物總會引人生出摧殘之心,所以,連波仞之藤也喜歡以白玫瑰為食。
對于這些被貴族小姐們視為珍寶的花,薇妮沒有絲毫的憐惜。只有悠閑無事的貴族,才會有空閑去品鑒萬物,貼上高雅或者粗鄙的標簽。
薇妮剛一松手,波藤便迫不及待地纏繞上了一株白玫瑰。白玫瑰皎潔的花瓣忽地收縮,瞬間變成了枯敗發灰。
突如其來的闖入者,讓白玫瑰們受了驚。
薇妮似乎听到,耳畔有驚恐的尖叫此起彼伏。不知怎麼地,她的心也跟著難受了起來。
薇妮向後退了一步,捂住了耳朵,然而驚叫聲卻沒有因此消失。叫聲里包含著眼看死亡降臨的絕望,那種無能為力的惶恐,深深地刺激著她的心。
薇妮轉過頭去,不忍心再看向那些可憐的玫瑰花。她這時已經明白了過來,白玫瑰不會尖叫。她所听到的一切,都衍生于植屬法師與植物溝通的本能。死亡引發的恐懼情緒太過強烈,玫瑰花的數量又如此之多,因此,不用接觸,她也能感受到玫瑰花們的害怕和絕望。
她的雙手緊握在身前,控制著自己不要被一群無知的白玫瑰影響了情緒。因為太過用力,皮膚下顯出了白色的骨節。
「夠了,波藤回來!」薇妮不由自主地喝道。
波藤雖然沒有饜足,但卻听話地回到了她的身邊。
薇妮看著滿園狼藉的白玫瑰,心里說不出是憤怒還是傷感。她的心情糟糕透了,低了頭,逃一般地快步離開了阿緹斯教堂。
勞里手下的人,或者是那些在暗中守護著教堂的聖殿騎士,很快就會把她逃走的事告訴勞里。但是,就算勞里親自來了又怎樣。她如今一文不名,難道勞里還能要她的命?
薇妮駕輕就熟地找到了提坦城偏僻小巷中的黑市馬車集散地。這些馬車不同于由帝國掌控的驛站車馬,驛站車馬有固定的路線和出發時間,只在各大城市之間通行。但是黑市馬車卻是想去哪里都行。路線因人而異,出發時間和行路快慢也可以調節。冒險者們去往寂靜森林,或者別的地方,大多依靠的是搭乘黑市馬車。
薇妮付了一個銀幣,搭上了去往迷霧山谷的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