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緣離了五台山,一路南下,兜兜轉轉,風餐露宿,見山拜山,遇河拜河,好不幸苦,吃了數百閉門羹,遭了近千白眼,焦躁時念叨著苦其心志,氣餒時想著勞其筋骨,沮喪時想著烏巢禪師所說修身養性,慢慢練就一副不驕不躁,百折不饒的性子。
時值五月,有緣駕著雲,陡然見著一座山,群峰綿延數十里,山狀若龍盤,又似虎踞,龍虎爭雄,勢不相讓,更有一條清溪自東遠途飄入,依山緩行,繞山轉峰,氣勢中又現出幾分靜謐。如此天地靈秀之處,定然是仙人居所,有緣按低雲頭,低眼望去,卻見山腳下人群熙熙攘攘,香客甚多,綿延不絕,此處也不知是何人居所,香火如此之旺盛。
有緣心里正嘀咕之時,山中飛起一只仙鶴,到有緣面前長鳴一聲,然後扭頭帶路,將有緣帶到山門之前,有緣落地,只見山門邊有一塊飛來巨石嵌在道邊,巨石上寫著六個大字龍虎山天師府,有緣醒悟過來,此處乃是張道陵天師的洞天福地。
山門處一個道童,對著有緣打了一個稽首,道︰「道兄到我龍虎山,有何貴干?」
有緣自入世以來許久沒有打過稽首了,都是抱拳了事,今日猛地一見,不由親切,連忙還禮道︰「道兄,有禮了。在下有緣,乃是仙都碧丹閣的伙計,碧丹閣想必仙童定然听過一二,我司主要是幫人煉制金丹,素聞龍虎山香火旺盛,每日所收香火錢不少,因此今日冒昧來訪,看能不能和龍虎山合作合作。」
道童听得明白,不似其它洞府直接驅趕了事,而是笑著對有緣,道︰「道兄,請稍待。」然後轉身對著那仙鶴耳語幾句,撫模撫模仙鶴的羽毛,仙鶴低鳴一聲,往山門里飛去。
有緣如今已經頗有些嘴皮子,和道童插科打諢,兩人聊了片刻,已經甚是熟絡,只听有緣問道︰「道兄,我有一事不解,剛才我看見來你們龍虎山上香的香客們,走時幾乎手中都拿著一張符,上面都是些蝌蚪似的文字,不知何意?」
說到這個那童子臉上現出傲然之色,洋洋自得道︰「符篆乃是我家天師首創,小則能驅邪避災,大則能降龍伏虎,妙用無窮,三界之中,僅此一家。」
有緣想起五莊觀時學過佛家的六字大明咒,明白其中原理,隨口問道︰「想是將仙家法力蘊藏在這字符之中,來驅邪避災,降龍伏虎?」
道童看了有緣兩眼,道︰「你倒是有幾分見識,大抵是如此,不過我家符篆上的法力凝而不散,久而不衰,天地之中僅此一家,比之別家普通符不知高上多少。」
有緣只當他吹大氣,有幾分不信,拿言語試探道︰「僅此一家?可是我卻曾耳聞幾百年前,佛祖用六字大明咒壓制齊天大聖五百年,法力能凝結在那六個字上五百年,也稱得上凝而不散,久而不衰了吧。」
道童被他擠兌住,臉紅耳赤道︰「你哪里知曉,佛祖那六字大明咒乃是自身**力凝結而成,而我家符篆乃是直接將天地靈氣轉化成法力凝集在上,不然山下香客千千萬萬,就是佛祖的法力都不夠分的。」
有緣聞言恍然而悟,道︰「原來如此,想必其中奧妙在那蝌蚪文字之上吧!」
道童剛要接著說下去,卻見著仙鶴飛了回來,沖著有緣長鳴一聲,道童不由臉露驚奇之色,道︰「有緣道兄,你倒是好運,今日巧的很,我家大師兄在,你隨仙鶴過去,他自會見你。」
說話間仙鶴已經展翅引路,有緣不便多問,道聲多謝,駕雲隨行,你道有緣因何問如此多,只因心中想起熊羆精曾將自己的字誤認為是張老頭的字,今日方想起他說的張老頭是張道陵天師,自己若是能如張道陵一樣自然將法力融入字中,豈不是受用無窮,自己待會兒得尋個機會,要問個清楚明白。
龍虎山上山峰頗多,殿台樓閣比比皆是,有緣隨著仙鶴穿插其間,繞過一個山峰之後,豁然開朗,只見群山之中竟然有一湖泊,水面如鏡,將天上白雲,藍天倒影的清清楚楚。湖中心有一個孤島,孤島上有一座涼亭,仙鶴徑直朝涼亭飛去,有緣緊隨其後,兩人的倒影都清楚映入湖面,有緣俯首望去,只覺好似湖里有同一個世界一般。
仙鶴將有緣領到,便自行回轉,有緣按落雲頭,只見亭中央站著一個老道,拿著一個拂塵,正靜靜看著湖面,有緣快步過去,見禮道︰「在下有緣,見過道長。」
那老道轉過身來,精神矍鑠,神采奕奕,回禮道︰「你便是有緣?不必拘禮,貧道乃天師大弟子王長,直呼貧道道號即可。」
難得見到個如此和藹,不拿架子的,有緣反而有些不能適應,往日里那些個說辭,不知如何說起,倒是王長笑道︰「有緣,你不必拘謹,你們碧丹閣我自然是知道的,乃是仙都的一家老字號了,只是我龍虎山的金丹砂向來都會由天師送到三十三天之上的老君爐煉制。」
有緣此時才回到角色中來,連忙道︰「王道長,太上老君所煉制的金丹雖然成色是最好的,可是想必收取的費用也是最貴的,仔細算來還是到我碧丹閣合適。」
王長擺擺手道︰「我龍虎山香火旺盛,那些個金丹砂就當送與老君,也是無妨的。」
有緣聞言不由不解道︰「即使如此,道長請我進山卻是何意?」
「听聞有緣你的字寫的極好?」王長問道。
有緣不由皺眉,想起剛見面時他那句「你便是有緣?」自己沒有注意,此時才回過味來,問道︰「不知道長從何處得知?」
王長答道︰「乃是天師在上清天上彌羅宮原始天尊處,听令師講混元道果之後,令師鎮元子私下向天師提起此事。」
有緣方明白過來,原來是師傅鎮元子提到過,難怪他知道自己,只是依然弄不清楚王長用意何在,正自沉吟之時,只見王長飛身而起,陡然間拂塵變大,他握在手中,以拂塵為筆,湖面為紙,寫起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