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里面的情況怎麼樣?」景樂天的頭來回擺動著,一會看著顏卿櫟,一邊催促著秋言煜,「怎麼樣了?」
「這藥倒是沒問題,只怕我的猜測有錯,如果現在能找到他的父母就好了。」秋言煜搖晃著手中的罐子,看著里面越來越渾濁的液體,心中依舊是惴惴不安。
「三弟他進屋去了。」顏卿櫟報告了最新的情況。
「藥差不多了,一會按照計劃進行。」秋言煜說完,也跳到了牆上。
此刻已經是夜深時分,外院的侍衛正值換班時候,一切顯得非常混亂,所以趁得院中更加安靜了。
顏卿櫟率沖到了屋中,站到了雲君寧的床邊,依舊是他那般嚴肅到嚇人的表情,手抱著劍,身上散發著一些寒氣。
雲君寧只是躺在床上,並沒有睡著,听到屋中的動靜,便翻身過來,看到來人是誰,驚訝卻又不驚訝地說道,「原來是顏兄,這麼晚了有什麼事情嗎?」
那語氣,是顏卿櫟從來沒有踫到過疏遠,那高大的男子,深眉緊鎖,是一種從來沒有過的不適應。
「我是……來取你心頭之血的!」繼續延續著秋言煜順口胡謅的謊話,顏卿櫟用劍指著雲君寧的脖頸,冷冷地說。
「……」
雲君寧的心徹底崩潰了,他猛得坐了起來,手緊緊捏住了床單,面容上的痛色是那麼的明顯……
「大哥,我救不了盼秋,你以後一定要好好照顧她,趕快帶她離開苑城,隨便去什麼地方好好生活,不要告訴她關于我的一切,求你了!」
那雙微白的嘴唇上,已經被雲君寧咬破出明顯的血痕,那掛在皓齒和唇瓣上的鮮血,給這稀薄的空氣增添了更多悲痛的分子,感染地連顏卿櫟的烏眉,鎖得更加緊了。
那雙清雅的眼眸中,一層層地卷蕩著漣漪,男兒有淚不輕彈,可雲君寧眼眶中的瑩潤,卻似乎隨時會奪眶而出似的。
「……」讓雲君寧沒有想到的是,顏卿櫟舉起的劍,並沒有刺向他的心頭,反倒是他拿著劍鞘的左手用劍鞘在他身上重重敲擊,他的身子就這樣被定住了,說不出任何的話來。
「閉嘴,不準說話,你想引外面的人來是不是?」看著雲君寧瞪大的眼楮,顏卿櫟只是用更加威嚴的目光回過去。
雲君寧抿了抿唇,不知道顏卿櫟是什麼意思,眼眸上的睫毛一直刮動著空氣的輪廓。
秋言煜此刻一直站在門外,等著雲君寧被點住,然後閃身進了屋。
「要是我沒看錯的話,你應該不是中了毒,而是中了‘絕後蠱’。」說著,秋言煜搭上雲君寧的脈,然後從懷中取出銀針,用內力在他手上劃出一道血口子,接著刺破自己的手指,滴了幾滴血在他的手上。
只見著,一些小小的,比螞蟻還小的東西朝著雲君寧的傷口涌著,然後很快包圍住了秋言煜滴下的血液。
「果然是了。」秋言煜看著雲君寧,那張妖媚的臉上露出了一個非常粲然的微笑,在這昏暗的屋中,這個微笑就像是太陽的光輝,驅走了屋中的黑暗。
「求你了,不用救我,就讓我這樣死了,這樣事情才能得到解決。」雲君寧不能動彈,只能拼命眨著眼楮,希望能阻止秋言煜的施救。
「君寧,你有什麼隱情就說出來,我們有這麼多人,總有辦法解決的!」顏卿櫟心中也隱隱覺得不安了起來,不知道為什麼會產生的緊張感,讓他緊緊握住了手中的劍。
「我只知道,盼秋很愛你,如果沒有你她一定會很傷心的,至少我現在知道了你身上的問題,我一定要救你!」秋言煜是那麼的堅定,他的聲音是低沉的,可是散發著不容拒絕的壓迫。
隨手私下一塊帳子,塞住了雲君寧的嘴,省得他亂說話,然後手刀一閃,在雲君寧的手腕上,切出了三條血口子。
「堂哥,你一定要守住這里,只怕時間要很多。」兩兄弟之間默契地點了點頭,顏卿櫟便站在了門口。
不需多言,躺在床上的是他們的親人,也是盼秋的愛人,他們一定會努力拯救他的。
那雙瀲灩的桃花眸子中,閃爍著從來沒有過的溫柔,一個恍惚之後,秋言煜又坐正了身子,手刀又起,在自己的手腕上切出了一道不小的口子。
對于蠱蟲來說,藥血是更美味的東西,用自己的血可以把蠱蟲吸引出來。
那一滴一滴的藥血,滴在了傷口附近的皮膚上,那些黑色的小點,不停地朝著那血液移動著,屋中,則是依舊散發著惡臭的氣味。
頭頂的帳子,身旁的棉被,都被秋言煜用來擦拭雲君寧手腕之上被秋言煜的藥血吸引出來的蠱蟲了,所有用過的布料,都被丟進了浴桶之中,等著後面一把火一燒,就可以處理干淨。
只是……秋言煜心里並沒有底……
秋言煜說不準雲君寧的身子里面到底有多少蠱蟲,而人能流出的血是有限度的,所以到了一定的時候,他就不能滴血出去來吸引蠱蟲了,只能靠……
傷口相對,用自己身體里的血,把蠱蟲吸引過去,這也許需要更多的時間,但應該可以根除雲君寧身上的蠱蟲。
這樣做的後果是什麼,秋言煜並不清楚,只是那心底的信念是如此的堅決,他一定要救雲君寧的性命。
盼秋,我知道我自己在你的心中,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人,我沒能找到大哥回來,至少我現在還能救回雲君寧,這樣就算我死了,你也會記得我一輩子的吧!
想到這里,那雙桃花眼中的柔情更甚了,手腕上的刺痛,身上的暈眩,也似乎轉化成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幸福感。
眼前,出現了一些……幻覺吧……
是的,盼秋從來沒有對自己這樣笑過,那些笑容是屬于大哥的,他秋言煜,只是掩藏在大哥的面具之下,偷竊著本來不屬于他的果實。
她的笑容好美,像是和煦的春風,像是嬌艷的夏蓮,世界上所有的美好,都抵不過她的一笑莞爾……
盼秋……我不知道我還有沒有機會見到你……總之,你一定要繼續這樣笑著活下去……
我能還給你的快樂,也許就這樣些了……
打更的聲音,在外面響起,告訴著還醒著的人們,現在是四更天了。
秋言煜知道,自己已經無法再放血了,否則自己一定會先倒了下去,他的手腕已經對準了雲君寧的血口子,感受著那些蠱蟲,一點點地往自己身體之中涌去。
屋中彌漫著那些被擦拭掉的蠱蟲所有的臭味,這味道燻得人有些頭暈,秋言煜一直是很愛干淨的人,甚至是有些潔癖的,他都有些佩服自己的如何能在這樣的環境中堅持下去了。
忍受著這臭氣燻天的蠱蟲,顏卿櫟的精神也一直沒有松懈過,一旦覺得自己注意力不集中了,他便狠狠在自己手腕上咬上一口,用疼痛來喚醒自己的理智。
「你們先躲好,有人來了!」因為極度集中的精神,讓顏卿櫟的听覺越發的敏感了。
秋言煜嘟囔了一聲,他現在能反應就不錯了,這樣,算是他表示知道了這件事情了。
「王爺,根據我們的消息,郡主已經回到苑城來了。還請王爺對郡主‘好’一些,長痛不如短痛,我家主子以後自然會好好疼愛郡主的,不需要你擔心了。」
外面,響起了一陣輕快的笑聲之後,有隨著嗽的一聲,顏卿櫟從小孔之中看到的三道身影,又一次消失了。
「我去追!」顏卿櫟飛快地打開了門,然後跟了出去,這屋中,就剩下不能動彈的雲君寧和虛弱無比的秋言煜二人……
「雲君寧……你一定要好好對盼秋,不能傷害她!」隨著那些小蟲子,啃噬著秋言煜所有的肌膚,那劇烈、比練藥血的時候還要多的疼痛,讓他只能靠著床頭的柱子,連呼吸的力氣都沒有了!
「唔唔唔!」雲君寧被塞著嘴,又動彈不得,只能鼓著嘴發出聲音,企圖喚回秋言煜的神志。
「咚」地一聲,秋言煜的身子一倒,砸到了雲君寧的身邊,他全身上下的肌膚在一陣血紅之後,又歸結于原來的樣子了。
「唔唔唔!」雲君寧瞪大了眼楮,舌頭在口中拼命倒騰著,想要把那口中的布條給弄出去!
……
顏卿櫟一路小心謹慎地跟著那群人,他不敢跟得很近,只怕被人發現了。
那三人一路也非常小心,一直在暗處,直到最終,跳入了一個大宅子的後院之中。
等顏卿櫟跟上一看,那些人已經失去了蹤影,這宅子幾進幾出特別的大,要找幾個人,只怕有些困難。
想著秋言煜還有危險,顏卿櫟決定火速返回,只是走之前,他繞了一圈,一閃到了街道對面,想看看這家到底是什麼人……
匾額上赫然寫著兩個字,「顧府」。
要說顏卿櫟在這苑城其實不認識什麼人,可是這姓顧的還真認識一個。
顧恩雅,今天白天還見過的,依稀記得她是某個大官的女兒,不會這麼巧這里就是她家吧!
想到這里,顏卿櫟心頭一緊,盼秋還挺喜歡這個顧恩雅的,如果她也卷了進去,只怕這事情……
擔心秋言煜那邊,顏卿櫟迅速返回寧王府這邊,等他推開門一看,屋中只有雲君寧一人,他在床上翻動著,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三弟你怎麼了?秋言煜呢?」四處不見那妖孽的男人,顏卿櫟心頭的恐慌更甚了,寬闊的額頭上滲出了細細的汗珠,眼神也慌亂了起來。
「他……沒……事。」雲君寧很努力地吐著這幾個字,只是聲音太小,顏卿櫟這里听得並不是很清楚。
「我去找盼秋來給你看看!」看著雲君寧現在的虛弱,顏卿櫟又找不到秋言煜,除了盼秋之外,他想不到任何人了。
「別去……別去……」雲君寧繼續費力地吐著這幾個字,可是顏卿櫟的身影已經不見了。
……
另外一邊,柳慕珩見不到那鬼鬼祟祟討論的三人,想著他們肯定去找雲君寧了,所以就過去,在牆頭先是看見急成一團的景樂天,進屋又看到了看起來要死不活的秋言煜。
雲君寧建議他們帶秋言煜去療傷,然後拒絕了他們帶走自己的建議,柳慕珩只能帶著秋言煜離開,他的情況很危險,需要最好的大夫來診治,這苑城里要說最好的大夫肯弟是盼秋了,可惜他們又決定瞞著她,所以只有一條出路。
帶著他去柳府,然後去找太醫來診治,這是相對來說最恰當的方法了。
終于,柳慕珩把秋言煜安頓好了,又派人去請胡太醫,才和景樂天兩個人,坐在桌邊喘著氣。
「怎麼搞的這是?」柳慕珩非常驚詫,他不就是睡了不到一個時辰覺,秋言煜怎麼就這德行了?
「就是他說要給君寧治病,然後就這樣了,具體要問大哥……」景樂天這一夜也折騰著,完全沒有想到自己已經說漏了嘴。
柳慕珩也是累了,他也沒注意到景樂天口里的破綻,擦著汗,然後一杯一杯地喝著已經不熱的茶水。
「慕珩?」門外傳來了敲門的聲音,隨後就是一記略顯沙啞的男低音。
「爹?你怎麼起來了?」想著自己剛才的動靜很大,要說吵到爹也是很有可能的,柳慕珩心里就特別內疚。
門被打開了,披著斗篷的柳顢崢看著屋內的景樂天,有些驚訝,「老臣參見逸王殿下。」
「柳相爺不必多禮,本王叨擾才是。」景樂天趕緊過去扶起柳顢崢,「相爺是雲國的功勛,德高望重,倒是本王該向相爺作揖才是。」
「你們兩個就別在這里擺弄官場那一套了。」這就是柳慕珩最不想入朝為官的原因了,總覺得他們這樣你來我往的一套逶迤特別的麻煩,等一套禮節下來,茶都涼了。
俊朗的星眸轉向自己的父親,然後簡短說了說秋言煜的情況,听得柳顢崢也越來越緊張了。
「慕珩,你這朋友看起來很嚴重的,爹那里有一顆千年的山參,好歹也能幫他補補身子,別的爹也幫不了你什麼了。」重重嘆了口氣,柳顢崢眼角的三道魚尾紋顯得越發明顯了,「可憐的孩子啊,為了救王爺的性命,弄成了這樣,真是我們雲國的功臣啊!」
「爹,知道你操心國家。這里也沒有你太多的事情了,趕緊去休息吧,明天還要上朝呢!」覺得自己的父親在這里也幫不了什麼忙,柳慕珩還是希望他早點回去睡覺,畢竟年紀大了,身體還是挺重要的。
「唉!」柳顢崢搖了搖頭,那表情顯得十分郁悶,「這是你的朋友,傷成了這樣,你覺得我能看著不管嗎?不看著他沒事,總覺得不放心似的,你這孩子,怎麼就不懂當父親的心呢?」
「爹,你就是操心太多了,這里的事情真不用你管,你還是早些回去休息吧!」柳慕珩劍眉一豎,在這樣的問題上,他們兩父子總是很難達成一致,這就導致了柳慕珩經常的離家出走,因為爹對自己的關心和擔心實在是太多了,都多成負擔了。
「王爺,你評評理吧!老臣就這一個兒子,不操心他操心誰呢?」柳顢崢先是對著景樂天抱怨,然後搖了搖頭轉向柳慕珩,「慕珩啊慕珩,爹也只是希望你以後生活有個保證,入朝也好,從軍也好,哪怕做點小生意也行,別每天混著。」
「爹你別說了!」這樣的嘮叨已經重復了上百次,柳慕珩听得耳朵都長繭了,翻來覆去就那些詞。
「唉,爹這里有些積蓄,生計還不用你愁,那你總該有點樣子吧!郡主大家閨秀,十指不沾陽春水的,難道你要她跟著你受苦?你自己一個人倒是瀟灑,以後成了家,你怎麼承擔起家庭的責任?」柳顢崢苦口婆心地勸說著,然後又轉向景樂天,「王爺你看……」
「噗……」
「噗……」
柳顢崢說話的時候,柳慕珩和景樂天都在喝茶,听到他的話,非常整齊地一口把喝下的茶水給噴了出來。
「爹你別在這里亂說,我才不喜歡那個惹禍精!再說人家有喜歡的人了,你就別亂點鴛鴦譜了!」柳慕珩嘴唇抽搐著,這次爹終于換了詞了,但是這當著逸王的面說這個,似乎有點不怎麼好。
「王爺,我爹亂說的,你別介意。」自己這溫水煮青蛙的策略還沒有成功了,萬一引起敵方的注意,集火攻擊自己,柳慕珩知道自己只能吃不了兜著走了。
要說柳慕珩對盼秋的心……
雲君寧留給他的名單上,也是有柳慕珩的名字的,只是柳慕珩的態度,讓景樂天有些茫然。
正想著呢……
「少爺,胡太醫來了!」
胡斌揉著眼楮,提著藥箱匆匆地趕來,他還是很敬重柳相爺的,所以听說是柳府的人來請,他來得很快。
「參見柳相爺,見過柳公子!」景樂天因為常年不在苑城出現,這個傳說中的逸王也並非每個人都認識,所以胡斌直接忽略了他。
這個倒是無所謂了,景樂天也不在乎。
「胡大人快給我朋友看看吧!」柳慕珩擔心地把胡斌引過去,又擔心地看了看秋言煜。
他還是有呼吸的,只是一直昏迷不醒,從面色上來看,要說更像是睡著了的人,而不那麼像是病人了。
胡斌不敢怠慢,趕緊上去給秋言煜模脈。
柳家父子和景樂天一直觀察著胡斌的表情,只見他臉上的眉毛,慢慢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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