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地一片寂寥時,人總是會陷入各種各樣的回憶中。
身下的阿呆還是那般不緊不慢的走著,慕沐懷中抱著兩只狐狸,思緒又飄到了遠方。
她眼前仿佛有見到了菠蘿最後那不可置信,傷心欲絕的表情,眼中滿滿是遭到背叛的傷痛。一陣被巨石壓住胸口的沉悶襲來,慕沐急忙大口大口的呼氣,順了良久才平復下來。
現在的慕沐,只惦記著三件事情。首先便是林夕的白芷花。雖說慕沐抽取了一半的經脈對他的身體進行調養,但是,終歸還是一只沉睡的蝴蝶。然後,便是菠蘿。
「菠蘿…」慕沐喃喃地念著這兩個字,仿佛陷入了魔障來。
記憶回到三年前飄著大雪的傍晚…
紛紛揚揚的雪花至空中灑下,這是今年慕沐遇到的第一場西域雪。
「扣扣——」幾聲短促的敲門聲後,「嘎吱。」門一下被打開,外面的風雪一下子呼嘯而入。來人取下斗笠,一頭美麗的金發露了出來,抖了抖身上的雪。
「小沐,這里怎麼這麼冷啊?」菠蘿說著走到火盆旁邊走下,對著雙手呵氣。「這天還真是說變就變啊,都說六月天女圭女圭臉,我看著西域一點也不差。昨天還熱得不行,今天就飄起雪花來了。」
菠蘿似乎在嘟嘟囔囔的抱怨道,接著話音一轉︰「明天你別處去找白芷了,還是讓我去吧。」
慕沐拿著蜂蜜雞蛋羹的手一抖,心中猶豫了一下,又將東西放在了身後。
「小沐,你藏著什麼呢?」菠蘿看出慕沐藏著掖著的動作,八顆白牙一露笑道︰「是不是有什麼好吃的?」
心中一橫,慕沐道︰「這都被你看出來了,喏,給你。」說著把雞蛋羹拿來出來。「菠蘿不許貪吃,以後要少吃甜食,對牙齒不好。不要那麼輕易相信人…」
菠蘿將一匙雞蛋羹放進嘴里,口齒不清道︰「小沐說什麼呢,要是不吃糖,還不如要菠蘿的命呢…」
「啪!」菠蘿手一下無力,白釉碗落地破碎。
「小沐——你怎麼,怎麼…」話未盡,菠蘿身子軟軟的倒下了。外面的風雪更加肆虐了。菠蘿用力的睜開雙眼,卻是越來越朦朧,他看見慕沐拉開了門,一個人,頭也不回的走向漫無邊際的大雪里,背影說不出是孤單還是寂寞。
後來,世界一片黑暗。
有熱熱的東西從眼角滑落,濡濕了一頭燦爛的金發。
小沐,別離開我…
這個潔白的冬天,對菠蘿來說,顯得那麼疼痛與絕望。
…
坐在阿呆身上,慕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後來,那場雪,化得很快吧。
雪即使再美麗,也會有消失的一天。慕沐自嘲道,那些永不消失的,也只有記憶中那傷感的瞬間罷了。
「小呆!」慕沐拍了一下駱駝的脖子︰「我們快去未族吧!」那駱駝听到後,混沌的目光中劃過一絲清明,不過腳下還是那般不緊不滿的樣子。
慕沐也不氣惱,因為,小呆看著是極為緩慢,但是速度卻提升了兩倍有余。眨眼間就行過一輛千米的距離。
順了順小白的發,慕沐想到第一次遇到它的那個時間。
對于這塊大陸的地方也許還是颯爽的秋風,但是對于神獸大陸的西部,卻是早早的飛揚起了雪花。
胡天八月即飛雪,慕沐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來到了這麼一個鬼地方。
或許是心中太過蒼涼,她只是想這樣一直不停的走著,不停的打听著白芷花的下落。最後終于得到在塔克拉瑪干的信息,慕沐就像一頭扎進泥淖的蠻牛,至死也不願回頭。
堅持著心中的一個信念,找到白芷,喚醒林夕。
她穿越了無數沙海,斗過毒蠍,殺了響尾蛇妖,游走在各個綠洲,遇到過迷惑人心的花妖,各種風情的民族。
但是她卻始終找不到白芷,那個傳說中世間唯有一朵的聖藥。
最後,她沿著整條天山山脈一點一點的搜尋。五分之一,沒有,一半下去了,還是沒有。慕沐心中愈來愈絕望,就像溫水中的青蛙,死亡是一點一點的逼近。但是不同的是,慕沐能清晰的感覺到心中逐漸消逝的希望。
後來,在一個陽光明媚的冬日。她來到一個被當地人喚著天池的地方。
陽光與雪並存,戈壁灘上的炎熱早早被甩在了身後。慕沐是順著黑龍潭往上的。融化的雪水,從高懸的山澗飛瀉下來,像千百條閃耀的銀鏈,浪花往上拋,形成千萬朵盛開的白蓮。
慕沐的心難得的被洗去了浮躁,順這水流向上,慕沐站在山頭,遇到了此生永遠不會忘記的美景。
一池碧水澄澈幽深,如同瑰麗的藍色寶石天空漂浮的白雲,倒映下來就像藍緞上繡上了幾朵銀色的蓮花。
慕沐就這樣站在那個地方,晚風拂起耳畔的發絲,一片空明。這是能夠使人忘卻一切的地方。
深呼吸一口,慕沐沿著小徑走向那一池碧水。褪去鞋襪,正打算將玉足探入清澈見底的水中。
驀地,耳畔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又像是嬰兒的啼哭。
慕沐斂住呼吸,順著聲音的來源漸漸靠近。繞過一片開滿細花的山坡,慕沐在這毫無人煙的地方,竟看到了一個六歲左右的銀發小男孩!
並不急著現身,慕沐化作本體藤蔓在一邊靜靜觀察著。
小孩子瘦弱的身形似乎要被風刮跑似的,抽抽嗒嗒的哭泣,把小臉漲的通紅。
身前一只白色的狐狸血跡斑斑,卻是早已凝結成烏黑的塊狀,看樣子已經死去多時。
確定了這個小孩沒有什麼攻擊力,綠光一閃,慕沐化作人形突然出現在小孩面前。
銀發小男孩似乎受到了驚嚇,一個勁的往那只死去狐狸身上躲。慕沐心中覺得奇怪,這個小孩不會是狐狸養大的吧。
慕沐伸出手,眉眼彎彎,聲音放緩,笑著對這個男孩說道︰「不怕,快過來啊。」
男孩似乎有些猶豫,但興許是木系的能量天生比較溫和的緣故,他向前小小的挪了一步。慕沐見狀笑得更加柔美了。將指尖往前又伸出了一點。
看著靠得愈來愈近的男孩,銀發是那麼明亮,慕沐心中的溫柔像是要溢出來似得。她這時才發現,男孩不僅一幅絕世小受的模樣,眉眼兩邊,淡淡的粉色花朵盛開,像是對襟的蝴蝶蘭一般。
對于美麗的事物一向沒有什麼抵抗力,慕沐心里更加堅定要把他拐騙走的想法了。一個人,寂寞太久,偶爾也想找個人陪著。
終于,慕沐模到了那一瀑銀發,就像他的主人一般,雖是涼涼的,卻給人柔柔軟軟的感覺。
突然,那小孩卻不知受到什麼刺激,一口咬向慕沐的手腕。
銀藍色的光芒一閃,慕沐發現咬著自己半空吊著的竟是一只幼小的白狐!
慕沐一下震驚了,這個小孩竟然是化形妖者!但是慕沐並沒有過激的反應,比如將小狐狸一下甩出什麼的。白狐嗚嗚的叫著,死死咬住慕沐不放,慕沐卻是慢慢蹲下,把他放在了草地上,輕聲的唱到︰「風已靜,吾的乖兒,美夢來到你身邊,嗯…」
小白狐逐漸安靜下來,慕沐的血順著他的嘴流到潔白的皮毛之上,慢慢的哼唱,慕沐順著他的毛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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