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些,顧曉芙仿似所有的心神都被抽空了一半,軟軟的靠在石壁上。
蘇月笙急著上前,也顧不得禮數,一把抓住她的衣擺,疾聲詢問︰「那傾月身體到底怎麼樣?」
怎麼樣?她猶自記得紫衣每次見她臉上那遲疑又痛苦的神色,她猶記得,傾月的精神越發不濟。
他只說今年冬日來的早,自己感染了風寒,一時沒有好徹底。
她居然信了。
他素來一身白衣,總帶著淡淡的清雅香氣,最近卻喜歡在屋內焚著濃郁的香。
她竟然沒有深想。
那香是為了掩蓋自身的藥香。
他很少出去走走,最後她出谷,也只是隔著遠遠的山坡,目光相送。
卻原來是擔心她看出他臉色不正常的慘白,看出他久經蝕心折磨的淒慘。
他到底怎樣?
這話一問出口,蘇月笙頓時覺得自己猶如千古罪人,再是換個山河破碎身死萬次都不足以彌補自己的罪過。
眼前一幕幕,皆是那個白衣翩然,帶著幾分不染紅塵的清澈男子,他對她包容,對她淺笑,如流蘇一般,靜靜的守候在自己紛亂的年華里,她甚至從來不消抬眸回首,都能聞到那淡淡的素雅清香。
顧姨不看她,只目光飄遠的看著藥神谷的方向,一字一句道︰「熬不過,三個月。」
轟!
猶如滅頂之災。
猶如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卻有被命運毫不留情的抽離。
蘇月笙被震在當場,半響,才頹然無力的跌倒在雪地里。
冷,冷的徹骨。
為著,這塵世里唯一一個總是默默在她身後,安靜,卻給她溫暖臂彎的男子,她一回首,總能看見他溫存淺笑的眉彎。
「這些,都是傾月以死威脅不讓我們告訴你的,」顧姨深吸了一口氣,將心中那難平的恨意揮散了些,繼續道︰「這也是我這些年不想見你的原因,但我卻覺得,現在應該告訴你。」
在藥神谷她自然不敢相告,只等著她出谷,背著阿月尋這個間隙才敢說出來。
「我恨你,害我兒子這般模樣,可是,我又不能拿你怎樣!」
說到這里,顧姨抬手模了一把臉上的淚水,艱難道︰「你是他心頭至愛,他把你看的比他命都重要,他用命來護著的人,我這個做娘的,又怎麼能傷害分毫……」
「顧姨……對不起……」
「現在說對不起,有用嗎?!」
淚無聲滑落臉頰,蘇月笙不死心的問道︰「當真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或許有。」
冷不丁听到顧姨這三個字,蘇月笙立馬止了淚眼,滿含希望的看著她。
「衛國皇宮。」
顧姨的方法無它,也只是寄希望于衛國皇宮里的療傷聖藥,璃火珠。
繞是那只是傳言,繞是那在衛國守衛森嚴的皇宮,蘇月笙也要試上一試。
顧姨此番來找她也是想同她聯手潛入衛國皇宮,取得璃火珠。
已經連累了傾月這一世,蘇月笙怎麼也不忍心讓顧姨再去冒險,她決定自己帶著雲汐紫衣一起去。
但那之前,她想先回藥神谷,再看一眼傾月。
因為此去衛宮,生死未卜,算不明前程風雨,她至少要先和傾月道個別,但斷然不能讓他知道她的目的。
和顧姨定好規劃,蘇月笙便招來了遠處隱身的雲汐、紫衣等人。
先前燕恆手下的高手眾多,未免暴露,她們只得遠遠的隱身看著,只等蘇月笙若有不測立馬出手拼命。
後來燕恆離去,來人是顧姨,雖然拔劍對蘇月笙,但蘇月笙一個眼神便讓她們按捺了下來,不敢輕舉妄動。
一行人下山,直奔藥神谷方向。
藥神谷位于燕、梁交界。
此地楚國城池,距離藥神谷自然有好幾日路程。
沿途趕路的間隙,蘇月笙听得周遭百姓的街頭巷議,也才將此次燕恆的計劃了解了大概。
他不是飛過了蒼原城,憑空降到了背後,而是出其不意的借道于衛國,通過衛國,繞到楚國王城面前,即蒼原城背後,出其不意的設伏。
他借道的兵馬分為兩路,一路直破楚王城,一路殺回蒼原城。
遇上那二十萬守軍之時更是令人叫絕。
據傳,那個燕國的將軍廖彥,只于萬軍之中,提著楚皇貴戚的一干假首級,便唬的二十萬兵馬以為楚國已滅,棄甲投降。
也不怪乎他們,那樣的情況下,任何人面對自己後方突然冒出來的兵馬也會駭然,不免生疑,更何況那人還提著皇族的首級。
這一戰,燕恆勝,就勝在對人心的把握,更勝在出其不意,衛國的借道。
這一點也很讓蘇月笙乃至所有局外人費解。
衛國已與北國聯姻,二者已然是唇齒相依,成為這天下版圖的一方霸主。
燕恆滅掉楚國,接下來就要直面衛國乃至北國。
這樣損人不利己的事情,無論如何也不該是衛國做的。
蘇月笙搜尋了腦子里所有可能的原因,都找不到一個合適的注解。
不過,唯一可以肯定是,燕恆的魄力。
別國大開路道,讓你千軍萬馬就這樣過,真讓過,還是伏擊殺招在後?
不是任何人都敢冒這個險,有這般果斷的。
天下人不知道期間的凶險,不知道燕恆心頭的算計,但史書卻不得不如實寫下這筆︰
定昭三年,燕皇以雷霆之勢伐楚,將楚版圖悉數納入燕國所有,楚滅。
同年間,北國助衛國伐文,文滅。
值此,三國已覆,天下只分四國︰衛,北,梁,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