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蟒尊者的苦膽不愧是天下第一苦味的食物,那是嘗了一口會能浸得五髒六腑無一不苦的痛,南宮詠思在來冷香谷之前也吃過不少蜂蜜,但只是當時嘴里好受點,過一會兒便又有苦味涌上來,糾纏著他的味覺乃至所有感官。
只有這小壇冷常君拿出的蜂蜜,光聞味就讓他好受不少,但越是可能找到目標,他越是得慎重才行,所以他放下勺子先細問來歷。
冷常君有些意外的看他︰「若換了從前,你一定是吃完再問的。」冷常君怎麼說也和南宮詠思相處過十幾年,想當初在長安梅林時,南宮詠思的灑月兌可令其印象頗深。
「小心點好。」南宮詠思苦笑,他已經吃到不問清楚就吃東西的苦了。
「這蜂蜜是我的,你不用在意,我不會和你討什麼人情,」冷常君微笑,「至于來歷,那還是我在嶺南的時候…」
冷常君的修煉是自嶺南故鄉就開始的,身為一株梅樹,他也不可能去拜師學藝的,但幸運的是他有個同族的好長輩,已經修煉到了飛升期,而當那長輩發現同一片梅林里居然還有和自己同樣有慧根的晚輩時,興奮得傾囊相授。
但飛升期容易遭雷劫,梅樹有靈識準備變人也容易遭雷惦記,危險加危險,長輩和晚輩就不能待在一起太久,所以明知道冷常君到了要有人身的關鍵期,為了不讓這化人的劫雷引來飛升的劫雷,長輩只能灑淚與他而別。
冷常君倒沒覺得害怕,他生來就是淡然的性子,何況梅樹扎根在土里,遇上雷來了也不能跑到別的地方躲避,那怕有什麼用,順乎自然好了。
然後某天下著大雨打著雷,冷常君居然還有閑心看雨景,這時候有一大堆蜜蜂冒雨飛過來,等在了他的身上。
冷常君這回不能輕松了,他自己應劫是必然的,但不能連累蜜蜂,于是忙勸蜜蜂趕快離開。
蜜蜂和所有的花草樹木都是朋友,自然相信冷常君的好意,可雨實在太大了,被雨水濕透翅膀的蜜蜂起飛不利,有一只就落在了泥地里。
地上的泥土自然也是濕的,蜜蜂的翅膀再沾上了濕泥就像是套上了鐵枷,怎麼也飛不起來了,其他的蜜蜂紛紛下去救援,也陷在了泥漿里不少。
而剩下的蜜蜂沒有一只肯離開的,听著雷聲越來越近,冷常君忙試著伸出枝條幫忙救蜜蜂。
梅樹的本體不高,但枝條也硬,並不容易彎曲甚至垂到地上去,冷常君一心幫忙,努力移動自己的枝條,甚至連雷擊在自己的身上也沒在意。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冷常君終于撈起了一只蜜蜂,而听到周圍蜜蜂的歡呼聲,他才驚訝的發現自己能撈起蜜蜂是用的人手,而不是枝條。
什麼時候他已經變化為人了呢?當他意識到這點時,雨停雷止,天空迅速的放晴了,他的化人劫算是渡過了。
冷常君這回是能走能跑了,他把泥漿里的蜜蜂一只只都撿起來,用樹葉托好帶到小溪邊用水幫它們洗淨翅膀,放它們在石頭上晾干。
等候的過程中,他和蜜蜂們聊了起來,才知道頭一個掉下泥漿的是蜂群中的蜂後,蜂後是不用出來采蜜的,所以冷常君見了她也不認識。
蜂群的習慣是一群只有一個蜂後,這個蜂後的女兒已經長大開始招夫了,蜂後就讓出了自己的國土,帶著舊部遷移。
蜂後體型比別的蜜蜂大,相對就笨重些,而蜂後的責任就是生育後代,這出門是頭回,遇大雨更是頭回,而蜂後一旦有不測,就意味著它們已選好的新王國無法建成,隨蜂後出來的那些蜜蜂將成為流浪蜂,很快被大自然淘汰。
所以說,冷常君是援救了一個王國。
不過這事冷常君也沒放在心上,蜜蜂們晾干翅膀就全飛走了,他仍繼續過著他悠閑自在的日子。
又過了三年的秋天的某一天里,蜂後帶著那群蜜蜂又飛回來了,還帶著個大蜂巢,說是它們精選了百種花朵釀制成蜜,特別送給冷常君嘗嘗新的。
于是冷常君找了個壇子將蜂巢倒出的蜜汁裝上,存放至今。
……
這件事錯錯也是頭回听說,原來冷常君在遇化人劫時還有這樣的事發生,小孩子听故事都喜歡問個後來,錯錯也不例外︰「後來呢,那些蜜蜂後來怎樣了?」
「這就不知道了,我再沒見過它們。」生命無常,那些蜜蜂也沒有修仙的潛力,它們後來怎樣不用冷常君細說大家其實也明白。
確定這蜂蜜完全歸冷常君所有,南宮詠思這才挖了一勺吃下,然後他閉目似乎回味了一下,再睜眼沖郝苗苗點點頭。
真的找到了,郝苗苗終于松口氣。
「這就是天下最甜的蜂蜜了?」錯錯好奇。
「你們也嘗嘗吧。」冷常君並沒有因為發現自己居然收藏著天下最甜的蜂蜜而變得吝嗇。
出于好奇,郝苗苗和錯錯也各嘗了一勺,但除了說不出來的甜美之外,她們也的確再說不出來別的什麼。
還是吃過天下第一苦的南宮詠思有些感悟︰「嬰兒出生,嘗到的第一種味道是苦的,這讓他對這個未知的世間感到害怕,所以才哭了出來。而他們嘗到的第二種味道是甜的,于是對這個世間又有了信心,才又笑了出來。」
「然後呢?」錯錯記不得自己嬰兒期是如何了。
「後來再嘗各種味道,感情就豐富了,我想這蜂蜜之所以最甜的,是因為釀造它的蜜蜂們懷了感恩之情,讓食物的意思又多了一重,這和嬰兒體現到善意才會笑是一樣的,你自己不嘗嘗嗎?」。南宮詠思最後這句話是對冷常君說的。
「心里明白就好了。」冷常君生性淡然,現在更是不得不淡泊以明志,明他不送冷香谷全部梅樹飛升他就不成仙的志願。
人家是巴不得頓悟,來個立地成佛,他卻刻意不讓自己多想,南宮詠思搖搖頭,這樣的修仙者,他近千年也不過遇上這麼一個。
郝苗苗也明白冷常君的用心,于是說起約他們搬家去東勝神洲的事,冷常君的用心的確在全在冷香谷的眾梅樹上,一听她介紹過莫豐山的情況就同意了。
于是冷常君去谷外用法術通知原冷香谷的住戶們,錯錯自願去廚房幫忙素娥和玉妝,說是讓姨母和姨丈嘗嘗自己的廚藝。
然後這里就只有郝苗苗和南宮詠思了。
「你干嗎騙小孩子…」郝苗苗還有賬和他算呢
「我騙什麼了?」南宮詠思也是會裝傻的。
「你說什麼我爺爺同意了,騙錯錯改口?」郝苗苗瞪他。
「那不是遲早的事,早點改口正好給她習慣的時間。」南宮詠思根本就不認為自己有錯,更談不上反思了。
「遲早,也是啊」郝苗苗氣極反笑,「那等千萬年後我們再談吧,我也需要適應新身份的時間呢。」
「那怎麼行?」南宮詠思一下子坐直了身體。
「哼。」郝苗苗故意扭頭不理他。
「真要千年萬年的,我還不如回爐子里修煉呢,」南宮詠思做勢起身,「你要真不同意我就回兜率宮了?」
郝苗苗沒回頭,也不說話。
「我真的走了…」南宮詠思真的起身往門口走,不過速度像蝸牛。
郝苗苗仍不回頭,她在努力忍著不笑出聲來,這招虛言使出來她不能判斷真假,但南宮詠思嘛…
「姨」錯錯又跑進屋里,「你居然教玉妝做點心了,我也要學」她去拉郝苗苗,郝苗苗順勢起身︰「行,我們這就去廚房。」
「好呀」錯錯拉著郝苗苗往外走,而她這時候才注意到立在門口邊上的南宮詠思,「姨丈你站在這兒干什麼?你是要進來還是要出去?」
「…我就坐久了,起來活動活動…」南宮詠思難得如此尷尬。
郝苗苗忍著笑拉走錯錯︰「去廚房吧,你想學什麼?」她這可又是在維護他的面子呢
「學什麼都好,姨的廚藝都是最好的。」錯錯的嘴很甜。
……
見錯錯拉來了郝苗苗,素娥和玉妝更是歡喜,郝苗苗在瑤池仙廚待了數百年,那見過的佳肴可不是幾天就能教完的,她們也都沒學夠呢。
這些花精蝴蝶都喜歡吃甜食,所以郝苗苗這回還是教她們做甜點心。
這是主打的是糯米粉了,將生糯米粉上屜蒸熟,再搓成一個個小湯圓,然後下鍋不用水而是用糖漿煮熟,盛上後再撒上細碎的花生末。
錯錯很快就學會了,端了碗就跑出去給冷常君獻寶。
冷常君嘗了口的確又甜又滑︰「這個叫什麼名字?」
錯錯一怔,她忘了問名字了,于是沖谷里面喊道︰「晴焰姨,這個糖湯圓叫什麼名字?」以她的功力,聲音傳進去自然是輕而易舉的。
只一瞬間郝苗苗的聲音就傳過來了︰「糖不甩」
她們的這一傳一答整個谷里都能听見,自然也包括了南宮詠思,看著自己面前那碗盛得滿滿的糖不甩,再看看匆忙回廚房的郝苗苗的背影,南宮詠思笑了,這門親事是注定「甩」不掉了。
PS:蜂王親自釀的蜜現代名詞就叫做蜂王漿,自然是蜜中極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