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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二百零九章 天諭神歸

虛天之域,赤月魔宮

魔夕一掌落下,落花傾城不避不讓

只是千鈞一發之時水紅的身影被妖嬈女子一尾掃開

「是我跟蹤你和魔尊引去了仙門之眾,鎮上那些凡人也是我殺給他們看的,不是受她指使,她喜歡你,知道這樣做你會有危險不會這麼做的」

魔夕冷冷仰起頭︰「你以為這麼說,你和她是誰能不死?」

「碧蛇姬所說句句是實,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與益鈴那丫頭本就有仇,如此也是想惹怒了你借你的手殺了這瘋女人」

魔夕冷冷一嗤︰「既想殺她,現在出來澄清?是改了主意還是不怕死了?」

「我只是要你不要現在殺她」

他眸中寒下︰「何時輪得到你來支使本君殺與不殺了!」

未待魔夕出手一道妖刃先行劈來,碧蛇姬促不及防,整個倒飛出數丈

「你是我的血靈獸,由我來定生死,而我落花傾城的事,輪不到你來插手!」

碧蛇姬痛的緊捂胸口,恨然冷笑一聲︰「你以為我是想救你麼?你明知他是騰火時救了我一回,我只是不想以大欺小欠你這瘋丫頭人情!」

「我救你不過是救我自己碧蛇姬,只有他能讓你死在我之後,你要是還有點腦子,就馬上滾開!」

「是我做的事,我碧蛇姬用不著你這個瘋女人來給我碉!」

落花傾城慍怒于心,險些就再出一掌打死了她,她看著她冷笑一聲道︰「你難不成是替我擋傷擋上癮了?還是以為這樣我會早點放了你?」

魔夕眉頭冷皺,不耐煩地揮開兩人︰「我一個也沒打算饒了你們!」

「夕!」

仙息臨近,離少仙急喚一聲遠遠飛來

魔夕看見他心頭便郁,冷狂的面上現出一分不適,郁氣甩手,竟冷睇兩人一眼,轉身頭也不回地馳了

「你不要走!跟我解釋清楚!」離少仙落至,見落花傾城無恙便望著她點頭一笑,而後追著黑衣的人飛身而去

落花傾城冷冷回過頭,只看著地上的人半晌無聲,而後突然凝力于指從自己手臂上割下一塊肉來

碧蛇姬腕上疼窒,瞬間沁出冷汗,憤道︰「你干什麼?!」

傷口傳導過去,落花傾城臂上傷口迅速愈合

血慢慢倒流回去,落花傾城硬擠一滴用力點在她額心,同時飛快將指間之肉塞進她嘴里︰「吞下去!」

「你這瘋女人又想干什麼?!」

她冷冷看著她︰「你不是一直想讓我解開血禁術麼?」她說罷,硬將肉灌入她喉中

碧蛇姬震賺半晌回神竟噗地一口吐了出來

「你?!」落花傾城退開一步,不由大怒

又是一震,仿佛這才是真的回神,碧蛇姬大叫一聲撲到地上手忙腳亂地去尋那塊肉,只是落花傾城傷口早已愈合,肉也轉瞬消失

「怎麼這麼快?!」她一下扯住落花傾城的裙擺,軟聲求道︰「我方才沒想到你會突然這麼好心……你不是想放我麼?就再給我一塊吧!」

「滾開!」

落花傾城氣得胸口起伏,全然不理她軟媚哀求之態,用力拂開她的手,轉身頭也不回地離去︰「既然你這麼想替我死,總有一天我成全了你!」

滿臉痛悔的人癱坐在地上,呆呆看著粉衣的人冷冽走遠,不由地一遍遍愁慘念叨︰「為何要吐呢,我碧蛇姬不是一直想著死也要先吃了她的肉麼……」

嬌聲軟語嘆一聲,媚然哀楚

九天之上,絕天印曜目生華,海天雲涌,仙魔齊聚

「娘要走了麼?」

霽洛無聲點頭︰「魔神歸域,六界方安……」

「她不會舍不得我們麼?」

「既是仙尊的話,舍不得她也必是會遵的吧」

「壞師公!竟然逼娘走!弟弟妹妹還在這里呢!娘都不管了麼?」

霽洛澀然地搖頭︰「她再恨仙尊那一劍……枉顧萬千生靈也應是做不到的,本也是要走,又有仙尊之言,更添心澀無望這兩個孩子無法隨她入神界,又何必讓她知道再來掛心……」

阿紫默默地低下頭︰「嗯……那阿紫想娘了怎麼辦?」

心中澀,霽洛啞聲道︰「……還有爹爹在」

漫天紛飛的枯葉,殘絮肆舞,萬物渾濁,天地間一片濃郁難散的陰霾

玄魔宮前,魔夕冽冽攔在她身前

「我知道你舍不得,不要管六界什麼,不想走就留下來!」

她望著他,輕輕笑,有些微微失神地喃道︰「……沒有,走了也好,什麼都不必再想了」

「是不是雲訣出言逼你走?!」

益鈴溫然地望著他,輕輕搖頭︰「即便他不逼我,我也是要走的」淺淺一笑,她緩步繞開他,墨衣空瑟,慢慢朝虛天之外行去

「一旦歸神,極域相阻,你真的知道自己這一去意味著什麼麼!」

永生寂寞……

永生孤零……

她失神地頓下腳步,空望著前方,只是依舊沒有回頭︰「益鈴都知道……你不用再的我了,保重自己……」

他寒冽的聲音已幾近于咆哮︰「如何保重?!你明知本君從來不會管六界如何!天下如何!只是無論如何不準你再傷了自己委屈自己!」

心頭有些空疼,麻木地緩緩閉上眼,有什麼不經意間打濕了臉頰︰「小夕……得你為友,是益鈴一生之幸」

「……我愛你」

她沒有睜開眼,任由紅淚沾濕了頎長的睫毛,異月邪天,她只能輕聲低喃︰「對不起……這一生,我永遠都只能是那個蠢丫頭」

流紋似血,幕天而去

空氣中一片茫茫的空寂,清清淺淺地回轉在天地之間,驀然如水悲涼

他垂下眼眸,忽然那樣無力︰「……本君一直知道」

……

殘絮橫飛,厚霧濃霾,絕天印四周密密麻麻全是人,仙袍鼓舞,魔裳獵獵,墨色與白色佔據雲天半壁,仙魔妖鬼,無處不是,對恃相望,都極靜地候著

墨色的身影由遠而近,不知是誰驚喚一聲,霎然間所有人仰首去看,一片灰蒙迷漫間那墨衣橫煞孤戾絕天的人,緩緩于雲海之處安靜踱來

青絲如墨,帶雪飄然,長衣孤曳,赤紋流狂

她一雙如血般剔透無塵的紅眸望過天地,額心墨砂孤零,映面而尊,華美長衣流動若舞,慢慢滑過天際

所有人都屈身跪了下來,不由呼聲道︰「感謝魔神顧念六界,蒼生性命,于此大限之日及時歸神吾等感念神尊之仁,必終生敬之」

漫天飛絮,殘葉枯枝

她空望著前方,目中平靜而寧和,沒有一絲波瀾,步步踱來,神息如水漾開

九天漫漫中諸天萬魔跪地不起,全部顫身呼聲不止︰「魔尊——」

無路可去,無路可回,上天之意,一生之數

她靜靜穿過滿跪于地的妖鬼仙魔,一步步走向那通連神域的不歸之路,目中孤戾,無盡蒼茫

仙魔兩界,那些曾經相近的曾經熟稔的,望著她,滿心疼澀

「小益……」

「娘!」

「鈴丫頭!」

只有當這些稱呼一遍遍喚出時,她才知道,她還在這世上,有著這麼多愛她關心她的人,不舍她的離去……

「益鈴師妹……」

「小鈴……」

「破鈴——」

回首望,一百多年走來,那些溫暖的親近的面孔,緊緊凝望著她,呼喊落淚

木然空蒙,心那麼近,又那麼空

愛她的,不舍她;她愛的,逼她走

即便不願承認,可是心仍舊還是會刺痛

你不會知道,當你為了這個世界放開我的手時,我為了你,放開了多少愛我的人的手

……為你一人,舉世還無

萬物空蒙中,神光引一點一點凝聚現出,清輝如華,白光似雪

靜靜拂照到她身上

長睫輕輕垂下,她望著面前所有人,凝眸,空然笑

絕世惑心,無聲無言,無念亦無心

當我真的要離你,才明白,多少人的愛與關懷,竟都不及你一言一行……

自己……是從何時開始,那樣執迷不悟地認定,唯有你,是我的親人,愛人,此生最難舍去之人?

血色終篇紅塵湮滅,半生依戀終歸塵土

神光引下,獨屬于魔神的雲道生成,魔階神雲,靜靜浮現,一望無粳飄渺無垠

舉步踏上的一瞬間,一陣極強的寒冽仙氣忽然從後迎來

不由呆怔住

雲天之上,諸仙猛然驚聲︰「……仙尊?!」

所有人驚震于心,全部回頭來呆呆望著那縴塵不染的身影,靜無聲息地出現在她的身後,眾人面前

果真如青沙天尊所料,他真的為此子所救,已然復生無恙?!

驚望不已,無言以對,久久,又只能全部重新望向了神階之前的那子,心里隱隱難言

若非仙尊之意,她可還會收斂煞氣就此歸去神界?

長天青望著雲訣,滿目震驚,再看益鈴一眼,已然無話可說

他看著她

她怔,卻始終沒有回頭

時間仿佛凝固,所有人都呆愣而不安地看著這對師徒,這對……夫妻?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之久,心慢慢死寂

「保重……」

她啞聲低喃,極輕的一聲散卻在風里

墨衣揚起,如不曾希冀不曾受影響般踏上神階

而他仍只是看著她,眼中全不見兩側之人,白衣無塵,什麼也未說,一動也不動,猶如一尊忽然立在了雲天的雕塑

千白無聲一嘆,還好他還好好的

一步一階,長衣輕曳

一步一階,流紋似血

漫天繁花中,他就那樣站在彼岸,安靜地,生生麻木地看著她步步遠去,目中一點一點空茫

那樣靈透到冰冷的身影,多麼像冰牢內風雪中止水殿前,她滿心信任地向他靠近,義無反顧地撲進他的懷中時,那樣的純粹和無念……

「師父,它是你的靈獸嗎?」。

「師父!你找鈴兒?」

「師父!你只三年就度過回嬰期啦?」

「師父……你是在等我嗎?」。

「師父……要是鈴兒認為該做的事是錯的呢?」

「師父不用怕,盡管替鈴兒決定就是」

「我知道的師父,今生今世鈴兒永遠呆在止水峰上,陪伴侍奉師父一輩子!」

「師父,鈴兒絕不會後悔,也絕不會讓師父失望!」

「師父,師父,讓他捏一個你給鈴兒好不好?」

「……鈴兒想永遠陪在師父身邊」

不想回憶不願回憶,可是那些話那些場景,一幕幕涌出,難以控制……

連閉上眼都不能做到,四周一片都成空白,他只是呆呆地看著,麻木而冷心,就像七日來每一次閉關被障夢糾纏不能突破,一邊吐血一邊堅持一樣的殘忍和麻木

「不要!不要!我還沒有成仙,我看不淡,我不要師父死!寧死也不要!」

「……是鈴兒說錯話了,師父不要生氣不要傷心……」

「我不要!我不要一個人走,不要一個人活!師父不走鈴兒也不走,師父死鈴兒也死!」

「師父,我們回去吧」

「師父!不要丟下我!」

「師父放心,鈴兒以後一定听你的話,半句都不違背」

風那麼冷,心那麼空天地昏茫

「來世……來世……好……好……師父,我會記得的,鈴兒會記得的……會用我無邊的歲月,來等你給我一場來世的相見」

「……你再與鈴兒拜一次天地……可好?」

「天地為鑒……魔神益鈴,今此立誓,生生世世,與他為妻,執等千年,靜候萬載,神不滅則志不移」

「……歸神罷,鈴兒定用一生來等你我來世」

白衣隱隱的抖,不知為何而顫簌

雲天之粳那個已然不再瘦鞋卻同樣縴細的身影,那個從來依戀,寧死也不願放開他的手的孩子,正一步步,被他逼著長大……

「仙尊……」

「仙尊!」

「仙尊,她願歸神,蒼生之幸」

「仙尊,以仙之力,教化魔神,實乃仙尊之能,用心良苦……」

飛花如雪,紛落如淚

他說不出一句話,甚至連呼吸都窒息一般的感覺不到……

「……師父,如果長大意味著離開你,和看你死……那鈴兒永生永世……也不要長大」

咸腥入喉,溫熱突兀,與這原該是喜的歸神之景太不相稱,也幾乎來不及咽下,他微抖著白衣,突然那樣恐懼和慌亂地一步步往後退

害怕什麼?恐懼什麼?

他為什麼那麼想逃?

而既然如此,又為什麼還要違背初衷,不顧一切地趕來?

當他自認為背負的罪孽應該償還,逼她逼自己放手以此來盡力彌補時,他為什麼會迷茫?

當她被他逼著離開,所有的一切按照他所想要地那樣平靜而安穩的進行時,心為什麼會那麼痛?

痛到麻木……

是不能明白還是不想明白?她愛的多卑微,而他,又有多殘忍?

麻木空洞的眼中,陡然漫天飛雪

他看見那個再熟悉不過的瘦小身影滿心無念地向他跑來,逆著風雪,伸出手輕輕抓住他的,然後彎起眉眼,滿是依戀地單純笑開

他看見自己平靜地看著她,沒有點頭,沒有搖頭,只是一點點用力,抽走了她好不容易握住的他的手,然後漠然轉身,慢慢離去,最後留她一人呆呆坐在雪中,滿臉是淚

他看見轉身輪回間,白衣化入雪中,那個其實從未長大過的孩子,委屈地抱成一團,就那樣被他被整個世界遺棄,一個人孤零地癱坐在風雪中,嚶嚶地哭泣

怎麼舍得?

怎麼承受得卓

這樣心如刀絞的疼痛,才清楚地讓他明白,那一份了然于心卻一再被他漠視,用蒼生大義來壓制的愛,其實早已入骨

心疼她一次次被逼走在絕路之上,舍盡自己的一切,只為護他安好

心疼她受盡苦楚,默默忍受所有傷痛,從來不怨不忿不悔

心疼她怎麼可以這樣,不顧一切地愛他,忘了疼,忘了痛,甚至忘了自己

「只要你安然,鈴兒再無牽掛……」

默然離去,就那樣無念亦無怨地緩步走向盡頭,可是為什麼每一步神階,都有無聲滴落的淚?

那鮮紅熠熠,轉瞬即逝,卻仍舊生生刺痛了他的雙眼

神光瀑溢,光引已粳空中驀然揚起一片殘血頹花

她依舊沒有說話,也沒有回頭,靜靜立在神引下,默默走,默默成全

她愛的那樣純粹,純粹地讓他承受不住

血毫無預兆地涌出,咽下,麻木而機械,只有心,錐心刻骨地疼了起來,幾乎戰栗

歸神,離開他,離開熟悉的一切,永遠活在另一個陌生的地域

永生不死

永生寂寞

永生孤冷

從此無窮無盡無望的空等

漫漫長天無邊的歲月,只因為他一個注定成空的誓言,她願用為神一生,來成全他想要的成全這六界蒼生……

試問,這與死,哪一個更殘酷?

而這就是他給她的

是他為師為夫最後為她做的……

是他心中真正想要的?

呆呆地望著絕天,目中一片淹沒天地的悲愴和不能承受

墨色長衣空然地臨階而粳她仰面極靜地望著天穹,一身殘敗戾煞荒涼裉粳縴瘦的身影漸漸虛無

師父……鈴兒會永遠陪著你,不會再讓你一個人孤零零的了……

當這句曾經的守候與誓言竄出腦海的瞬間,他全身一顫,幾乎站立不住

只那一瞬間,心頭所有的隱忍道義大愛責任,全數崩潰

「別走……」

極輕的聲音飄散在風雪中,了無蹤跡

千白猛然回頭,不可置信

白色的身影隱隱顫抖,低垂著頭,那樣驚煞世人地喝道︰「不許走——」

漫天風狂,輪回業障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那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的愛,若以這般排山倒海之勢倒回心頭,還有什麼能夠與它共存

當他真的要來面對,拋棄一切承受自己的愛時,才發現隱忍太久的爆發,理智,本心,原則,什麼都不可能再挽回

墨色身影懵然呆立在神階盡頭,幾乎不能回神不能反應

風雪如窒,狂亂肆舞一如那些年那些痛那些傷害

所有人都呆住了,懵在原地

「不許走……」

「不許歸神……」

「不許……離開我」

他抬頭來的那一瞬,幾乎所有仙人的心猛地被冰水澆透,驚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透明的雪花仙印浮現出來,變幻成一朵瑰麗的雲紋,然後一點一點變成血色,連帶他的眼,全部慢慢化成赤紅

仙尊……入魔了?!

「雲師兄?!」

「雲師弟!」長天青大驚,臉陡然煞白,急欲上前,只是猛然被他由仙化魔的澎湃異力推開,步步後退

他溫柔道︰「不要來世,只要今生……你不是說過要陪在師父身邊,永遠不離開麼?」

心疼的太過,于是差錯間全部化成縱容與寵溺

他本是傲岸的人,一旦任性起來,想要護誰,想要愛誰,天下之間又有誰能阻止?

四周仙魔一臉震怒地看著他,步步後退

他一步步向她走去,周身邪力驚濤駭浪般推開,竟是說不出的殘戾和恐怖,比她佯裝的孤僻和漠然,不知要冰寒冷冽多少倍……可是,他卻是在笑

師……師父……

她和在場的所有人一樣,已經全然呆在了那里,忘了該笑還是該哭,甚至忘了反應

神階一側,他瞬間移來,就那樣睥睨世人般絕傲地站在她的面前,漫天飄飛的長發妖異地鼓舞不停,那從來遠冷如冰淡漠如畫的眉宇柔和地對著她,是傾世的溫柔

「蒼生六界無辜,不關我們的事,不是我們的錯……師父陪著你,不歸神,不離開,你想留在哪里去哪里都可以,只要在我身邊」

四周窒息般的死寂沉默

他眼中除了她再沒有了世間任何人,如水一樣柔瀲的雙眸深深望著她,笑的那樣簡單純淨又縱容,殘酷而驚心動魄的美與魅惑,幾乎折煞了世間所有聖潔的和妖異的美

沒有人能在那樣一個周身糅合了神聖與妖嬈,純淨與魅惑,美得萬物失色日月無華的人面前,還能保持理智和心智諸天之上所有仙魔妖鬼,幾乎全部呆傻了般癱坐在雲中

「你不是說,想和師父守在一起,哪怕只有一天一月一年,也好麼?」

「你不是說,不管六界不管天下不管蒼生如何,只想守在師父身邊麼?」

他那樣溫柔地望著她,仿佛揉碎了世間所有的月光,而後輕輕朝她伸出手

「即便是一起覆滅的結局,我也答應你回來,鈴兒……從今以後,師父什麼都依你……」

不能思考不能反應,就那樣痴傻了般望著他,沉浸在他的目光中,身子如受了蠱惑般伸出手去,慢慢放到他的掌心︰「師父……」

「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無論什麼,師父都答應你是罪,師父和你一起背負;是錯,師父和你一起承受,生一起,死一起,覆滅一起」

「師父……」心不受控制地肆亂,靜靜化成水,融進他比之月光還要迷離的目中

只是一道白光忽地從後彈來,準確無誤地射進了益鈴額前神印之中

驀然震顫,驚醒,益鈴心整個揪起,看著面前的人,手控制不住地隱隱顫抖起來︰「師父……?!」

一顆紅淚悲愴而愧責地滾出眼眶,濺落在神雲之上,瞬間散卻

她看著他,眼淚一顆連著一顆地滾出,猛然間哭得那樣無措

「鈴兒……」他心疼地伸出雙臂,想要摟她入懷,只是神階之上,她淚流滿面地一步步往後退

「師父……鈴兒承受不起……」

心痛到無以復加,那樣錯亂而糾結的痛楚,幾乎將她生生撕碎

這不是你想要的

一生慈悲,心懷蒼生

你或許不懂鈴兒,可是鈴兒從來知道,師父即便不喜歡,也從未想過背棄仙門,棄六界生靈于不顧

在天下蒼生與鈴兒之間,我從未想過要你作出選擇,從未想過,要讓你為難……

「師父!鈴兒不想讓你恨我……」

他溫柔地搖頭,眼中妄負天地,全只有她一人

神光引漸漸弱化,變得不再那麼冷白而微微透明起來,時辰將粳越來越虛離散去

他再次伸手向她

「鈴兒,听話,留下,回師父身邊……」

他的溫柔,他的低求,他的目光,是世間最難抗拒的誘惑與毒藥,一寸寸腐蝕著她的心

仰面哭笑難止,她渾身輕顫地走近他,心頭那樣滿足又悲涼

夠了……

不管他是何時開始入魔……已經什麼都夠了……

終于向他伸出手淚蜿蜒而下,她痛苦地看著他,咬牙哽咽的那一瞬間,才明白,此一生她的世界,從來沒有什麼能夠與他相比,包括她,包括她的情

手微微顫抖地撫上他的眉宇他的臉頰,溫柔繾綣,一世迷離

「師父……鈴兒太愛你……愛到不忍心叫你失了自己……不忍心叫你受苦……」

小手輕輕點在他額心的剎那,威冷的白光突然溢滿了雲天每一個角落

眼淚肆無忌憚地滑下,她的聲音和著萬千神息蕩漾在四海之上,天地之間,那樣空靈,孤絕,又悲涼浸骨

「魔神之諭,無魔不遵……本尊命你,復仙……忘我」

他身子一震,不敢相信地睜大眼,那樣呆震地看著她

全身邪力一瞬間被白光抽出,仙力凝聚,真元還復

想要抗拒想要後退,可是腦中逐漸混沌起來,那麼多乾著他心的畫面,折成薄紙,折間飛出他的腦海,肆意飄飛,遺落去世界每一個角落

留不住

「師父……即便你曾說過後悔收我為徒,可是鈴兒還是想讓你知道……如是顛簸萬苦,今生今世,鈴兒也未悔過」

他听見她輕聲的呢喃,只是聲音從第一個字到最後一字,過渡一般慢慢變得飄渺而那樣陌生

雙唇輕輕撥動,憑著心中模糊而難以磨滅的悸動,那麼強烈地想要說出來︰

我雲訣此生唯一後悔過的事便是收她為徒;此生最不後悔的事,亦是收她為徒

只是無論如何也發不出一點聲音,一個字也說不出,甚至已經不知道,他想說的‘她’是誰……

不想睡,不想就這樣閉上眼,從此醒來世上再沒有面前這一人

可是意識依舊慢慢模糊……手費力地伸出想要抓住面前的人,只是身子不受控制地慢慢往後,離她越來越遠

眼睜睜地看著那個墨衣流紋的女子在一片白光冽冽中散作虛塵,隨光歸復天際

他想要怒吼,想要掙起,可是雙眼已然無力闔上

在最後模糊的意識里,他听見那分明陌生卻銘心刻骨的聲音輕聲訴說︰

「鈴兒心中無六界,無蒼生,只有師父……鈴兒願為師父,讓天下蒼生贏」

嬴……

什麼……嬴……

腦中慢慢空白,終于歸入一片昏冷的空茫和黑暗

長天青一把接住他,世界陡然安靜下來

九天虛無

萬物沉寂

絕天之印閃爍兩下,開始慢慢回卷倒回,天地間濃重的戾氣煞氣,濃霧陰霾,全部被一點點吸入印中,退回到世界盡頭,塵封在大地之下

魔神歸位,神界六主齊全,六星同存,天地自愈之力慢慢恢復近一年來因其出世而毀滅的,荒蕪的殘傷的世間萬物,六界生靈,一點點散盡邪氣陰氣,以現行之體復蘇醒來,歸入天地之序

原本傾頹的世界驟然安寧穩定,雲白風清,一片清明

雲天之上所有的仙魔仍舊呆呆愣愣地坐著,仿佛做夢一般,夢見浩劫一超魔神出世,六界將毀,天地將亡,更夢見那仙界最不可能之人,一夕間竟墮仙入魔,只為一人,棄盡一生所護

驚醒過來望著不知何時開始飄落的漫天幽雪,不禁嘆聲安慰,還好,只是夢一場

白雪輕凝,不多時,無聲無息地覆盡了世間一切喧囂與浮華

〃如果在這里弄個全文完,大大們會不會弄死小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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