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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一百八十章 人間天上

白紗飄然,臨水拂照,她拘一捧桃溪水,靜靜看它從指間流泄過,清波起,水漪散,一淚入溪化縴雲。(︰,看小說最快更新)

桃源緋色,漫天紛落的紅塵執殤。

……

藍衣冷,冽冽冰寒,她從天際凌然馳過,一路蕩開一片攝人妖氣,和殺氣。

一腔情心化劍心,何去何從?

「瘋女人!雲訣娶不娶老婆關你什麼事啊?你自己嫁不出去也就算了,人家幾百歲了娶個老婆你也要摻和……」

藍綢迎面射來︰「你閉嘴!!」

抖抖金毛,黃鼠郎跳著躲開,瞄她一眼撇嘴道︰「本來就是……反正雲訣是仙,你是妖,他娶不娶、娶了誰……都跟你搭不上邊……」

藍狐女眸中噬血而冷,一身殺氣頓時傾起。

「我又沒說錯……就知道沒事找事……你這瘋女人也不嫌累……」

「你是不是以為我不會殺你?!」

風疾肆冷。

黃鼠郎來了興頭,直道︰「要打架?這好!反正妖殿給那小魔頭佔著,只要騰火沒出來我倆也回不去,就先不找赤蠍王了!打打架練練手比陪你到蓬萊送死有意思……」

「你找死——」藍狐女怒,揚手毫不留情地甩出藍綢。

寒光忽閃而過,黃鼠郎驚險跳開,一撮金毛在他面前悠悠飄落,他一見,眼一瞠馬上炸了毛︰「喂!你這瘋女人!連個招呼都不打就……喂!你又去哪呀!」

「滾開!再跟著我就殺了你!」

黃鼠郎抱胸站在雲頭,一撇嘴不屑地嘀咕道︰「又發瘋……誰喜歡跟著個瘋子!」

又站了小會兒,只覺渾身難受得緊︰「跑這麼急……那瘋女人剛才看見什麼了?……難道是蓬萊的人??」

他嘴一張,煩躁地抓了抓頭上金毛,下瞬,一閃身追了過去。

一近得就見藍衣從面前飛速滑開,一道流霞迎面直射過來。

「靠!」黃鼠郎跳腳嚷,下瞬不作思考一爪將它拍了回去。扯開喉嚨未及開罵就看見藍衣趁勢而上朝流霞之源縱了過去。

「啊!」的一聲痛呼,流霞從雲頭墜落,一人一身紅色袼裙俏月兌,正被藍狐女狠狠扼在手中。

「法力、仙氣都不弱……你是蓬萊的人?」

紅衣女孩在她手中掙扎︰「臭妖!放開我!我不是!」

「你是誰座下的弟子?」

女孩睜眼瞪她,毫不猶豫道︰「我才不會跟一個妖來說!」

黃鼠郎走近過來無聊地瞟瞟女孩,隨口哼哼︰「連我們都不認識肯定是個小弟子……抓她有什麼用,跟你也不會說實話……殺了算了!」

藍狐女不理會他,眸中漸冷,緩緩松開了手。

「一會抓一會放,瘋女人一個……」黃鼠郎撇嘴,話未說完,又猛地睜大了眼。

空氣中驀然漾開一陣奇異的魁惑。

藍狐女直視女孩的眼,眸輕眨,面柔似幻仿若有水紋輕蕩。她嘴角含笑,輕聲問︰「你是不是蓬萊的弟子?」

柔媚的聲音如從水底雲中傳來,飄渺朦朧難以辯駁又難以抗拒。

女孩愣,只看著她數秒,眸中硬捱著掙扎了一瞬,便不受控制地慢慢失去了焦距。

「……是。」

「誰的弟子?」

「木秀尊者洛紫。」

黃鼠郎從驚愣中醒來當即咂呼︰「竟然一抓就抓就了個尊輩的弟子?!」

藍狐女冷立雲頭,只看著她,冰寒道︰「雲訣甘受宗規懲處一意娶了自己弟子的事是不是真的?」

「是。」

天雲寒徹。藍狐女一把抓住她的肩︰「他為什麼會娶?!」

「不知道。」

「說!」

「不知道。」

「他是仙!是仙中之尊!本來就該一生一世獨身不娶,一生一世無情無欲!他怎麼可能會去娶誰,還竟然是自己的徒弟!!你說!是不是就因為責任!因為那丫頭不小心懷了他的孩子?!」

女孩面上現出痛苦之色,與她對視的眸中逐漸混亂起來︰「……眾仙大都覺得是,但爹爹說,不是。」

「不是?!怎麼可能不是!」

「爹爹說仙尊一向自律斷情,卻在預益鈴師妹為現世魔星之主之際,親口在眾仙面前承認與她有私情並執意顧她娶她,或許是顧念多年師徒之情,又因了鈴師姐肚子里的孩子心有愧責,想以此為縛滅她魔向之心阻她成魔……但……」

「什麼?!」

黃鼠郎不敢置信地嚷︰「雲訣預出那丫頭還會成魔??魔星之主?……那他還娶?」

「哈哈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藍狐女突然仰天長笑起來︰「他不過是不想讓她因自己成魔,因自己墮落而已……看出她對自己的心思,所以同情她憐憫她給她希冀……所以才娶她!為了阻止她入魔才會寧願領罰也要娶了那丫頭!」

黃鼠郎皺皺眉,看瘋子一樣的眼神看著藍狐女︰「那你……還哭什麼啊?」

一疊淚空落雲頭,藍狐女猛然吼道︰「我沒哭!我怎麼會哭?我為什麼要哭?!雲訣還是雲訣,是我藍狐女一定要親手殺了的那個仙!」

黃鼠郎拉拉金毛,裝作漫不經心地瞄她一眼。

後者身子微晃,半是瘋顛半是痴傻地輕喃︰「他還是他……還是雲訣……是那個高高在上……誰也靠近不了的仙……無情……無心……為顧六界,顧無辜,才對那個丫頭心軟、妥協,才會娶她……才會對她同情到這一步……連仙規……連魔預……連師徒之別都不顧了……」

「喂!瘋女人??」黃鼠郎皺眉看她。

藍狐女看著紅衣女孩,忽然呆滯地問︰「雲訣真的……親口承認了與她……有私……情?」

女孩沒有遲疑︰「是仙尊在仙靈台上親口承認。」

藍狐女呆呆地站著,一身殘敗,仿佛剎那間落盡的花︰「那……那個丫頭呢……益鈴呢?」

黃鼠郎煩躁地擰起眉頭,看她一瞬間與平日陡然不同,突然有些不知道說什麼。

女孩空洞地開口︰「鈴師姐從蓬萊叛逃出去,蹤跡難尋,之後仙尊親口判了她出逃之罪下令眾仙將其抓回蓬萊處置。」

藍狐女一震,一時又愣。

黃鼠郎咂舌︰「那丫頭跑了?!真有意思!他雲訣也有今天……喂,瘋女人你听見了吧,雲訣剛娶了她她就跑了……預世魔星唉,這下可有好戲看了……喂!瘋女人?!」

「別跟著我。」藍衣入風,一片冷寒。她空滯一瞬,低低地說完,藍影一閃從天際消失縱去。

破風囂,血水殘流。

黃鼠郎看著她離開的身影,撇了撇嘴,半晌後只嘀咕了一句︰「……那這小丫頭還做什麼用?」

……

偌大一個土屋,四面森肅,大堆的陶泥瓦塑被人從屋內搬砸出來。

一干山賊戰戰兢兢地站在屋外一個字也不敢吭。

「大哥!你明明答應過!除了我不會再要其他女人!現在呢,我們才出來幾年?!你就這樣對我!!」

「四妹,不是你想的這樣……」

「不是?!不是為什麼不能讓我知道,不是為什麼要瞞著我偷偷把她關在地窖里?!」

「那是……那是因為……」

「因為什麼?!你說啊!你以為我都不知道是不是?先前逼死的那兩個我已經不想提了,現在你又背著我弄女人回來!還是個大肚子的!!你說!她肚子里懷的是不是你的?!」

「不是!怎麼可能啊?!」

「還不承認!你不承認我就弄死給你看!!」

「四妹,你要弄死沒關系,但她肚子里懷的真不是我的……」

「自己的種都不敢承認!你還是不是個男人?!」

「四妹——」

「別叫我!我沒你這樣的大哥!!」女人一把轉過臉去,聲音里已經帶了哭腔︰「……你要孩子你說啊……我又不是不給你生……」

中年男子臉上的刀疤頓時搭了下來︰「四妹……是大哥錯了,大哥以後再也不會了……你別哭……」

「你每次都這樣!」

「這次是真的……」

「我不相信你了!」

「四妹……」

……

益鈴縮在里間土屋里,一身寒一身窒,咬唇听著他們吵。不由得生懼無措,滿心惶然。

低頭間看見自己的右手腕,隱隱浮現出墨綠色的玉鐲來,恍然如初時。

一時空愣,一時茫然。

琴姐姐說不要回去,不要再回蓬萊……

那……冥哥哥那里……

她凝眸看著自己的肚子,不由心顫如漪散。

她有不死之身,可以不受凡人威脅……可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沒有……她如果死了,六個時辰醒來,它們怎麼可能還活著……

指尖輕顫,幾度猶豫遲疑,終在抖簌間,點了下去。「冥哥哥……」

昏然的土屋中,陌生又熟悉的聲音靜靜從鐲中流泄出來,是淡漠而冰寒的悲凝,和空冷。

「雲訣,你終還是要再傷她一次。」

益鈴身一顫,恍然呆住,世界荒涼地靜了下來。

「她注定是魔界之主,墨魔星之繼者,若再成魔,饒是她心志再堅,也定回贖不了。」

「她不會再成魔。」

「是啊,她是你的弟子,你自然不會容得她錯過一次,再錯一次……可是若這一次,她想成魔呢?」

「她不會想成魔。」

「為了你,她可以成第一次,就可以成第二次……」

「六界,蒼生,鈴兒念及,不會容得自己涂炭生靈。」

「可是她到底,不如你心狠。因為她舍不了,她月復中的孩子……」

唇微微抖簌,益鈴緊緊咬住,一瞬間沁血如胭。

「……玄清之力,冰魂凍魄,出生之際便是它醒來之時,她若只是凡人,必不能承受,魂飛魄散不在話下;若一時解開她的封印,她必成魔,嬰兒可安,可她再回不了頭。雲訣,你仙門勢大已久,但六界相衡才是天律,若要留這兩個孩子,她不死,便注定要再成魔界之尊。可你身為仙界之守,當如何取舍?」

……

淚凝噎,望穹蒼。益鈴咬牙閉上眼,唇顫然難止,心頭疼如窒,痛如錐,天地間驀然如此蒼涼。

啞聲哭嘶,淚如絕斷。她不怪師父……她真的不怪師父……可是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要這樣……她不懂……她真的不懂!到底是為什麼?!

指落,手滑下,她無力地抱住自己,一聲一聲地抽噎,一聲一聲地低泣,一身寒意剎那浸骨,淒冷絕天。

師父……師父……你知道鈴兒離不開你……舍不下你……可是你知不知道,鈴兒要舍下這兩個孩子,是有多痛?!

天雲悲抑,難言荒涼。他又,何嘗不痛?

九重天邊,仙島空蒙。

西盡之地,極陰之天的妖殿,一人于漆黑的宮室中凝坐久時,天光刺目,終于睜開了眼,剎那間異瞳狂肆,煞氣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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