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霧重,遲府。
「朕已查清遲將軍擁兵自重,意圖謀反之事乃被人陷害。詔書到達之日亦是沉冤昭雪之日。為補償遲將軍,朕特賜婚。高家之女高淒淒品貌端莊,上孝父母,下親兄姊,乃良配也。朕特將高淒淒許配給遲將軍之子遲以軒,望百年好合,早日開枝散葉。」
劉公公忐忑的念完聖旨後,低頭去看跪在地上的遲老將軍還有遲以軒。淒淒的過堂風一陣陣的吹來,劉公公下意識的打了個寒顫,裹緊了身上的衣服。
「……臣,遲敬之,謝主隆恩。」跪在地上的遲老將軍起身,雙手帶顫的從劉公公的手里接過那聖旨。
劉公公又下意識的去看遲以軒。陰暗的光線下,遲以軒目光呆滯,臉上毫無表情的由著下人把他攙扶起來羼。
「軒兒,過來給劉公公問好。」遲老將軍說了一聲,遲以軒便由著下人扶到劉公公的面前。劉公公真切的看到他的臉後,心里唬了一跳。
若是說幾個月前,遲以軒進宮赴宴時,那還將將是一個風度翩翩的男子。可現在的他……
身形消瘦,面色饑黃,目光呆滯無神灼。
這樣的遲以軒,幾乎和傻子無異。
遲以軒像是听到了遲老將軍的話,終于抬頭看著劉公公。劉公公剛想對他說幾句安慰的話,哪知道遲以軒突然就對著他傻笑起來,嘴里依依呀呀的念著一些別人听不懂的話。劉公公只隱約的听到一個「清清」,一個「回家」兩字。
周圍的僕人見狀,十分熟練的拿出一個和嬰兒一般大的玩偶塞到遲以軒的手里。遲以軒便寶貝的把那個玩偶抱著懷里,嘴里又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和那偶爾說起話來。
「清清……軒哥哥帶你回家……咱們不跟那個閻瑾一起玩了……咱們一起回家好嗎?」
遲老將軍擔心遲以軒等下發起瘋來沖突了劉公公,便尷尬的輕攥著遲以軒的手,勉強的朝劉公公笑了笑,「抱歉,軒兒他上次上吊被阻止後,就這樣了……平時沒病時,挺好的……劉公公,多多見諒了。」遲老將軍話說到一半,長年征戰沙場的他見慣生死離別的他也幾乎也忍不住的哽咽了起來。
劉公公是個心善之人,要不然當初閻冥澈在冷宮被其他太監欺負時,他也不可能出手去救他。現在看著遲以軒,劉公公心頭也似被一塊石頭給壓著。他客氣道,「遲老將軍無需多言。老奴知道的。」
遲老將軍尷尬的攥著雙手。遲家經此一事,早就迅速的落敗下去。而對遲老將軍來說,這幾個月發生的事情對他的打擊實在是大。他也不是以前那個風光的遲將軍了。現在的他,就是面對著劉公公,也多了一份的局促。
「遲將軍,日子總是慢慢來的。現在陛下既然已經給你們平反了,你們就快點選個吉日把兩家的事情給辦了吧。」劉公公提醒到。
遲敬之沉默的點了點頭。高淒淒是什麼樣的女人,他早有耳聞。可現在沒有辦法,聖旨下來不娶那就是抗旨。皇帝隨時都能再把他們遲家一百多口人送上斷頭台。如果真這樣,他們遲家真的就滅族了。
劉公公又多看了遲以軒一眼,心里生出一份憐惜之情。他把遲將軍往旁邊一拉,壓低聲音輕輕道,「遲將軍,令公子這病看過大夫沒?大夫怎麼說啊?」
這些事情即使不說,像劉公公這樣的人也會知道的。所以遲敬之也沒做隱瞞,一五一十道,「謝謝劉公公關心。大夫說他有心病……得慢慢調養。」大夫話里的另一層意思就是心病得心藥醫,要是沒有「心藥」,那他這病就好不了了。
劉公公听到這里,少不得又得安慰遲敬之一番,然後才回宮把在遲家這里見到的事情跟閻冥澈大概的提了一番。
閻冥澈從劉公公口里知道了遲以軒的最新狀況後,他哈哈的開懷大笑起來。那種站在至高點,把底下人玩弄在手掌心的感覺真是太爽了。
如果不是馬上就要去上早朝了,他想,他會抑制不住的要去和尹清清「分享」這個好消息,再順便欣賞下她的反應,他美好的一天就是通過折磨別人,讓別人痛苦而開始。
這天,梨香苑迎來一位每個月只在梨香苑出現一次的小主。廳里,婉太妃高坐在上側,恨鐵不成鋼的瞪著下面座位上坐著的那一位翹著二郎腿的男子。
或者更加確切的說,婉太妃瞪著下面座位上坐著的那個年齡大概只有十三十四歲的男孩。那男孩穿著一襲紅色的便服,金冠束發,臉色雪白,朱唇飽滿,整個人美的張揚無比。尤其是他的那一雙桃花眼,等它微微眯起,眼里便帶起一絲極輕極能勾人的迷魅,人人年紀的他就已經能讓女人們為他神魂顛倒了。
而他就是婉太妃的二兒子閻夜錦了。
是個正事不會做,吃喝玩樂樣樣精通的小主。
而且,他每個月只進宮來看婉太妃一次。當然,你不要以為他是真的來進宮看婉太妃的,人家他是進宮來討每個月的零錢的。
對婉太妃來說,大兒子閻瑾是她的驕傲,二兒子閻夜錦就是她心里永遠的痛。她想破了腦袋也想不通,明明都是從她肚子里掉下來,怎麼脾性會差這麼多。
「母後,兒臣這個月可給你專門搜羅了一樣好寶貝哦。」閻夜錦桃花眼笑的眯成兩條細縫,然後獻寶的從兜里掏出一個首飾盒,打開首飾盒,將里面的寶貝呈到婉太妃的面前。
婉太妃不耐煩的皺了皺眉頭,低眸去看,他送的是一個祖母綠的手鐲。
「母後,這個可是兒臣花了大價錢買來獻給你的。母後你帶上這手鐲,一定會年輕二三十歲。到時我們母子一起出去,別人都只會把你當成是我的姐姐了。母後,你快點戴上這手鐲,讓別人都來羨慕你。」閻夜錦長眉微挑,嘴角浮起一抹天真爛漫的弧度,目光炯炯的盯著婉太妃。
婉太妃告訴自己千萬不要生氣,為這白痴生氣不值得。可當她對上閻夜金那燦爛的笑容時,她心里的怒火猶如火山噴發,長袖重重的往桌子上一掃,桌面上的茶盞很快的在地面上碎開,濺的滿地狼藉。很快就有宮女上來將滿地的狼藉收拾好。「閻夜錦,把你那不知道從哪里來的骯髒東西給本宮拿走。別以為拍幾句馬屁,本宮就會開心了。告訴你,這個月你休想再從本宮這里拿到一文錢。整天正事不干的人,不配花錢。」
陳嬤嬤怕婉太妃等下罵閻夜錦時口渴,非常貼心的又給她泡了一壺茶,端了上來。
閻夜錦那白女敕的小臉皺成包子狀,他邊把那手鐲往懷里揣,邊委屈的嘀咕道,「母後你不喜歡就算了。干嘛對兒臣發那麼大的脾氣啊,萬一兒臣被你嚇到了,把這玉鐲給打碎了,那兒臣這個月豈不是要被餓死了。」
這話的意思是說要把本送她的手鐲又拿去賣人,然後換讓他繼續花天酒地的錢嗎?婉太妃覺得自己被這個兒子愚弄了。前頭還說是他專門搜羅過來給她戴的,但下一刻就說要把這東西拿去賣人。
婉太妃嘴角抽了抽,想讓自己不要生氣,但還是忍不住發飆的罵道,「閻夜錦,你到底是不是本宮生的啊?」婉太妃大聲的吼到。
閻夜錦立刻跳腳,桃花眼睜的老大,回答道,「母後,那得問你咯。我是誰生的你還不清楚啊?」
婉太妃急喘了幾口氣,讓自己盡量不要被閻夜錦氣到。她又瞪了瞪閻夜錦,恨鐵不成鋼,無奈道,「你就不能學學你哥哥,給本宮爭氣一點嘛?」
閻夜錦盈盈一笑,媚眼如絲,「母後,早起的蟲兒被鳥吃。我六哥他再厲害也是一條蟲,他越折騰,只會越快被人吃掉。」
「逆子!你這個逆子!本宮早晚有一天要被你給氣死。你個不孝子!同是本宮肚子里生出來的,你怎麼就樣樣不如你哥哥呢?」婉太妃已經被他氣的臉色都白了,不幫忙也就算了。竟然還把自己的親生哥哥比作蟲子,這個沒良心的兒子啊。
這分明就是一活月兌月兌的「阿斗」啊。
面對婉太妃的憤怒,閻夜錦倒是悠然自得,完全不在意。
「母後,你干嘛偏要外壞的方面去想呢。雖然兒子在琴棋書畫上樣樣不如六哥。可是斗蛐蛐唱小曲吃喝玩樂方面,我六哥不也不如我嗎?這叫術業有專功。您應該感到榮幸。你培養了這麼兩個有本事的兒子。」
婉太妃覺得自己喉嚨發干,她趕緊端起桌子上的茶盞,喝了一口,這才把窩在胸口的那把怒火給稍微的壓了下去一些。但只要讓她看到閻夜錦那張臉,她太陽穴處就「突突」的發痛,又忍不住的訓斥道。
「你還有臉說!你那些狗屁的愛好說出來也不怕丟人現眼。本宮作為你的母後都為你害臊。」
閻夜錦繼續語不驚人死不休,哼哼唧唧道,「母後,你這又不對了。你看不起兒子這些‘狗屁愛好’,兒臣還看不慣你和六哥那些‘窮酸追求’呢。」最起碼他這些「狗屁愛好」不會讓他喪命,而他母後和六哥的那些追求,可是掉腦袋的事情。
「你個混賬東西!你給本宮滾出去,本宮沒有你這個混賬兒子!」婉太妃把手中端著的茶盞又徑直的朝閻夜錦扔來。
閻夜錦身子往旁邊一閃,又笑嘻嘻的看向婉太妃。「那兒臣就不打擾母後,母後再見。」
話一說完,他腳底抹油,趕緊逃出梨香苑。等離開了梨香苑很遠的一段距離後,他才長長的松了口氣,臉上的嬉皮笑臉也慢慢的淡開,抿著紅潤的唇,他回頭看了梨香苑一眼。
每次來梨香苑,總覺得被剝了層皮。
所以他每個月總有三十多天不想進宮來。
哼哼!他母後就是一瘋子,他六哥就是一傻子。別以為他小就什麼都不懂了。造反那可是要掉腦袋的,他現在活的可滋潤了,他可不想白白掉了腦袋。
婉太妃在看到閻夜錦離開後,她忍不住又把桌子上的花瓶什麼都給砸到地上。陳嬤嬤見狀,輕聲的安慰道,「太妃娘娘,九皇子可不就是從小就這脾性啊,你還是不要和他生氣了,傷的可是您自個兒的身子啊。」
婉太妃不忿道,「陳嬤嬤,本宮恨啊。但凡這個逆子能再出息那麼一點點,多幫幫瑾兒,瑾兒現在也不至于輸的這麼慘啊。」
陳嬤嬤不知道該怎麼接這話,便只吶吶不語。而在兩人談話時,門口有個宮女急匆匆的走進來,給婉太妃跪下來後,向她稟告道,「太妃娘娘,側王妃她要見您,奴婢說您有要事不見她,她就尋死覓活。說您要是不見她一面,她就撞牆。」
婉太妃剛剛好了一些的臉色又立刻的陰冷了下去。她低頭想了下,便讓那個宮女把柳子瑜帶上來。
才一夜不見,柳子瑜就已經披頭散發,雙眼通紅了。她被宮女帶進來後,麋鹿般的眼楮可憐兮兮的瞅向婉太妃,噗通的就給她跪了下來。
「太妃娘娘,妾身知錯了。太妃娘娘您不要再把妾身關在那個屋里了。妾身以後保證好好听您的話。」柳子瑜又柔柔弱弱的給婉太妃磕著頭。
婉太妃冷嗤的笑看著柳子瑜。
當年她就是靠「柔弱」和「無辜」成功的栓住先皇的。現在柳子瑜還在她面前玩她剩下的這一套,還真是關公面前耍大刀。
再說了,她現在要的也不是一個「听話」的側王妃。她要的是能給她的瑾兒帶來幫助的女人。這個柳子瑜,她已廢!
婉太妃心里九曲十八彎的想了個通透,眼角的余光正好瞥見地上那還沒有來得及清掃的花瓶碎片。她想著反正沒事,就拿這個柳子瑜來開涮。
「本宮看你說的情真意切,就給你一個機會。去那里跪碎片吧。跪滿一個時辰,你還可以暫時當你的側王妃。如果不行,那你打哪來就回哪去吧。本宮的糧食不養閑人。」
柳子瑜順著她目光所及的方向看過去,發現地上躺了一堆的碎片。她還來不及說話。陳嬤嬤就走過來,用力的將她一押,然後強行的把她摁在那堆碎片上。鋒利的碎片刺進柳子瑜的膝蓋里,讓她痛的直接叫了出來,陳嬤嬤立刻凶神惡煞的讓人拿起一塊抹桌子的抹布強行的塞進柳子瑜的嘴里。
柳子瑜「嗚嗚」的掙扎著,可這時陳嬤嬤已經又招來了幾個力氣大的嬤嬤把她按住了。
婉太妃看到柳子瑜臉上的痛苦狀,她笑了,露出了她今天以來的第一抹笑容。可是笑後,她又覺得惋惜,當初她把尹清清送到閻冥澈的床上前,怎麼就沒有好好折磨她一番啊。現在倒是便宜了那個賤人。
「給本宮老實的跪著!」婉太妃疲乏的對柳子瑜說了句,便起身繞到里殿去休息。柳子瑜麋鹿般的眼楮望著婉太妃離去的身影,她麋鹿般黑亮的眼楮微微下垂,眼眸里迸出火光來,恨不得要將婉太妃拆骨斷筋。
婉太妃,今天你怎樣對我。
他日,我必十倍的奉還與你!
又過了兩日。尹清清因為心里有了期盼,該吃的吃,該喝的喝,身子倒有那麼一點點的好轉,閻冥澈還是會來看她。不過可能上次在馬車上做那種事情時,那殷紅的場景刺激到了他,他最近到沒有對她動手動腳了。
只是他的那一雙總是忒不老實的盯著她,這讓她感到極為的難受。
這一夜二更天時,天還黑漆漆的。尹清清躺在被窩里,腦子里卻清醒的很。因為,今天是她和慕容冽塵約定的日子。
慕容冽塵今夜就會把那種藥帶過來,而她必定要加把勁,快點把這藥給閻冥澈使用了。
一陣冷風吹過,尹清清再眨眼時,床前已經站著一抹黑影了。
尹清清看到那一雙眼楮,心里一喜,趕緊從床上爬起來,眼里還帶著無限希翼道,「那藥,帶過來了嗎?」
她的光芒太盛,讓慕容冽塵心里微微一動。攤開手指,他將手里的一瓶藥呈現到尹清清的眼前。「這藥就是了!」
PS︰下章就下藥了。現在慕容冽塵還有閻夜錦都出來了,大家喜歡哪一位多些?還有感謝chency親送的紅花,暮玥0220親的紅包。還有趙1516757和bks168兩位親送的月票。我先試著萬更幾天,加更的我會在後面專門給大家補上。抱歉了,現在萬更是極限了,再加更吃不消了,只好把加更放後面幾天來弄了。再次鞠躬感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