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貓和魚
「什麼？」
樸威睜大眼楮一眨不眨地看著言瑋，他懷疑自己是不是太累了，所以出現了幻听。
「我跟舒微分手了！」
言瑋擱下碗，又重復了一次。
「為什麼？微姐這麼好！你為什麼要跟她分手，是因為那天我酒後的胡言亂語嗎？」
那天借著酒意在電話里的對話，樸威記得清清楚楚，這下，他真想狠狠抽自己幾個耳光。
言瑋搖搖頭。
「不是我，分手是舒微提出來的，跟你無關！」
言瑋表情淡然，仿佛，分手的那個男主角不是他。
樸威不敢再問下去，他做過不少人物訪談的節目，察顏觀色的本事比起別人要強太多，但對眼前這個即使分手都像無關痛癢的男人，他自認從沒看透過。
而對于言瑋這些年來的感情經歷，他也一點都不了解，所以，他不敢貿然亂說什麼。
平時在話筒前口若懸河的他，在自己愛著的男人遭遇情感創傷的時候，居然找不出任何合適的話語去安慰對方，樸威從沒試過言詞如此貧乏的境況，只得沉默地坐著。
「別說這些了，來吃飯吧，試試我的手藝是不是可以媲美大師？」
言瑋重新端起碗，伸手夾了一些菜放進樸威的碗里，樸威只得裝作沒事一樣埋頭吃飯。
不能否認，當他听到言瑋說跟舒微已經分手的一剎那，心頭有陣陣驚喜掠過，只是，這份驚喜，很快就被罪惡感所取代。
他原本是自私的人，但他再自私，也是希望言瑋能夠跟他愛的女人幸福地生活下去。
因為早就知道，言瑋身邊即使不是舒微也會是其他女人，反正，永遠不會是自己。
「小威，今晚在這睡，明天一起回電視台。」
言瑋又淡淡地說，不是請求，而是擅自幫樸威決定了的語氣。
「嗯。」
樸威順從地應著，這個時候，就算言瑋提的是極過份的要求，樸威也會毫不猶豫地應承下來。
他真的看不透言瑋，被相戀兩年的女朋友甩了，怎麼掩飾也該有頹廢的跡象吧，但從言瑋的樣子來看，卻跟他回來時一樣意氣風發帥氣異常，完全沒有受到情殤的樣子。
言瑋似乎察覺到樸威在偷偷觀察著他，垂眼看樸威，輕輕一笑。
「小威，你這是什麼表情？你是在擔心我？」
言瑋卻似是有透視眼般輕易就看透樸威內心的想法。
「前輩，你這不是廢話嗎？我當然擔心你！」
樸威想起不久前的自己被男友甩了那個晚上，獨個在天台上放煙花看著冷寂的夜空發呆的情形，不由得，心疼起身側這個男人來。
言瑋卻滿不在乎地挑挑眉。
「傻瓜，有什麼好擔心的！我可不是第一次戀愛，對來我說，每次戀愛都一樣，開始也罷，結束也罷，都不是大不了的事。戀愛呀，就跟去旅游一樣，開始，總是有所期待，到了旅游地就會發現那些美景也不過已已，游了一半，甚至覺得索然無味，到最後，就只剩下滿身心的疲憊。」
言瑋這一番話，讓樸威更加肯定了那晚醉酒後的猜想。
「那些風景，不是不美，是因為跟你一起看風景的人，並不是你想要的。換句話說，如果站在身邊陪你看風景的人，是你想要的，什麼風景看在你眼里，都是美景！」
對樸威的話，言瑋不置可否地聳聳肩。
「或許，根本就不會有那個人存在。」
樸威這才發現，言瑋對感情的論調，似乎一直都是這樣的悲觀。在自己十六歲在露台上初次對他說喜歡的晚上，他是如此，在今晚，他也是如此！
「前輩，會有這個人存在的，相信我！」
樸威仰望著言瑋，眼里有著不容置疑的肯定，雖然，在樸威這二十五年里，也沒遇見那個人，但他仍然堅信，真的有那個人存在。
言瑋被樸威一本正經的樣子逗樂了。
「噗！哈哈……小威，我就是喜歡你這樣的性子，什麼壞事到了你這里，都會有好的轉機。我時時很好奇，在小威你眼里的世界，是不是和我眼里的世界不一樣？」
言瑋笑得眉眼彎成線，看得出來，他的心情確實很不錯。
「我的世界嗎？當然與眾不同！」
關于舒微的話題，很快就帶了過去，言瑋頗有興致地問起樸威出外散心這幾天的見聞，晚飯在輕松的氣氛下吃完。
這時是冬天，即使是南方，晚上還是有些寒意，但樸威嚷著說今晚的月亮很亮很圓非要到院子里賞月聊天，言瑋拗不過他，收拾干淨之後，樸威便負責去搬了兩張躺椅和小茶幾出去院子，言瑋負責泡了茶，並用精致的碟子裝了一碟曲奇和一碟水果放在茶幾上。
兩人半躺在躺椅上，樸威本是望著那輪圓而澄黃的月，後來忍不住用眼尾偷瞄身邊的男人，見男人閉著眼，淡黃的月色，在男人好看的臉上投下半明暗的陰影，男人高挺的鼻，薄的唇，在月色下顯得特別的誘人。
樸威心猿意馬地出了好一會神，好不容易壓制著心頭那股要撲騰過去的沖動，慌忙伸手拈了一塊曲奇放進嘴里。曲奇有著濃郁的女乃香，入口酥化。
「前輩，這曲奇不錯，在哪家點心店買的？我讓助理幫我買些回家。」
樸威向來特別偏好這種口味的點心，吃著味道不錯，又抓了一個扔進嘴里。
「哦，我也不太清楚這是哪里出產的，是秘書今天給我當下午茶點。我記得你愛吃這種口味，就將一整袋帶回來，明天我讓她給我買幾袋。」
言瑋微眯著眼看樸威吃得滋味，微笑著回答。
樸威愣了一下，「呃，該不會是秘書特意給你做的愛心曲奇吧？」
樸威雖然很少有空閑的時間呆在電視台，但也是知道，自從言瑋回來擔任台長之後，電視台大凡是單身的女人，無不將言瑋當成了香饃饃，明里暗里討好求愛的一茬接一茬。
言瑋不作聲，樸威知道，自己猜對了，伸手又拈了一塊扔進嘴里，口齒不太清晰地說。
「不過，再吃兩個，就發現這個甜得有點過了，還是平常那家點心店的比較合我口味，前輩，不用麻煩你了。」
從前的言瑋是真的很溺愛樸威，只要是樸威喜歡的東西，言瑋是想盡辦法都會給樸威弄來。樸威想，現在的言瑋，大概還像從前一樣當自己是孩子一樣溺愛著，但如若這曲奇真是那些愛慕他的女人親手做的，再怎麼美味，吃在嘴里只會越吃越不是滋味。
「嗯，你說的那家點心店，是我們以前打完台球會去的哪家店嗎？那家店現在還在嗎？」
言瑋回來不過大半個月，電視台的工作繁忙，他根本沒多少時間外出游逛。
「在啊，不止那家點心店還在，那家娛樂康體中心也還在呢。」
說到這，樸威突然坐了起來。
「噯，前輩，我也好久沒踫台球了，要不，我們現在去切磋切磋？」
興致這東西，通常說來就來，特別是對樸威這種隨興而為的人來說，更是想到啥就要去干的人。
即使院子里的燈光昏暗，但言瑋還是很清晰地看到樸威撲閃的大眼楮閃著期待的光芒。
「唉，你這小子，連續拍了兩天的戲，不累嗎？今天先給我好好休息，我明晚再陪你去。」
言瑋躺在躺椅上沒動，樸威卻已經站了起來，一把扯著言瑋的手臂想將他拽起來。
「前輩你真掃興，我都好幾年沒打台球了，現在手癢得要命，今天你不陪我去好好打幾局，你就別想睡覺！」
樸威在言瑋面前向來都任性得跟孩子無異，這下也一如既往地耍起賴，言瑋拿他沒辦法，只得站起來，視線掠過樸威那截露出來的小腿。
「你要穿成這樣去打台球？」
樸威換出來的那套衣服，這下正在洗衣機里洗著，而他身上穿著言瑋那套寬大的衣物，在家是沒問題，但走出去，就顯得極怪異。
「這有什麼難的，你呆會在前面拐彎的專賣店停一下，我讓店員給我送套衣服出來。」
樸威的興致，豈是這麼容易就能被打壓下去的？
言瑋被強扯著進了屋，等他換了牛仔褲和寬松的毛衣出來，樸威當場愣在原地。
言瑋被樸威直直的眼光看得汗毛直豎，低頭看看自己的穿著。
「怎麼，我穿這樣很怪嗎？」
言瑋這身隨意的衣著跟大街上普通行人無異。但看在樸威眼里，卻又是如此與眾不同。
這下，樸威的視線正落在言瑋深V領緊身T恤露出的鎖骨無法移開。
「不，不怪，很帥氣！」
樸威別開臉，不敢再看言瑋一眼徑自邁開步子往門口走去。
真要命！
果然是太喜歡他嗎？除了看到他俊朗的臉孔會心跳失常之外，偶爾這樣看到他外露的肌膚，居然想要去觸模一下，就像剛才，他差點就要伸手去觸模男人的鎖骨！
「真的不怪嗎？你怎麼像見了鬼一樣？」
言瑋滿臉疑惑地跟在樸威身後走了出門，他哪里知道，現在的自己，就像是一條在盆子里毫無防備地游來游去肥美的魚，而樸威，是那只蹲在盆子旁的饞貓，這下正努力忍著，不讓鋒利的爪子伸向盆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