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營,上馬!」主意已定,就不必再拖延,免得耽誤了救人的時機。
韓四娘看著這群雷厲風行,伸手矯捷的騎士,眼中不為人知的閃過一絲疑惑,猶豫了瞬間,抬起臉小意的問已經在黑龍背上端坐的柳隨風︰「貴人,您和手下諸位好漢,救了小女子性命,我對各位感激萬分,萬萬不敢有絲毫不敬。」
「有話只說無妨,時間緊迫,不必在此等小結上糾纏耽誤。」柳隨風听出她話里有話,打斷了她,說道。
「貴人雅量。小女子冒昧問一句,您可也是來關外行商的?這些護衛……」
說到此,她忽然停住,鼓起勇氣抬起臉,怯生生的望著柳隨風。
她說話聲音極小,只有她自己和柳隨風可以听見,邊說還邊朝朝馬隊中兩輛打車瞄了一眼,言猶未盡,但其中的意思已經再明確不過︰她家便是因為識人不明,糟了歹人假扮的護衛毒手,眼前這群護衛顯然身後不凡,在提醒柳隨風莫要重蹈覆轍。
柳隨風若是連這麼明白的話也听不懂,那真是白白的兩世為人了。
他卻不答話,一雙眸子,漸漸的眯了起來,眼光落在韓四娘身上,頗有深意。
韓四娘只覺得眼前這位年輕公子剛才還一臉和氣,和藹可親,就像個初次涉足江湖的大戶公子哥,一句話的功夫,恍然變了個人一般,眼眼神放佛能透過自己披著的那層薄薄的衣衫,將自己看的一清二楚。
韓四娘被看的發毛,下意識就忍不住要說點什麼,話到了嘴邊,才猛地醒悟,嚇出一身冷汗,緊張道︰「貴人,我,我說錯話了,小女子絕無其它的心思。」
柳隨風忽然變了表情,咧嘴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齒,道︰「無妨。」
這一笑,剛才冰霜般的感覺頓時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春風迎面撲來。
巨大的壓力陡然消失,韓四娘又是腿腳發軟,險些沒站穩。
兩人說話的功夫,柳家眾騎士已然結成隊列,做好了出發的準備。
柳隨風此次出關,所攜帶之物都盡量的節儉,柳家繳獲的戰馬最值錢不過,他舍不得帶出關,大多都讓孫伯拿去換錢了,剩下的為鬼面騎配備坐騎,正好一人一騎。
韓四娘望了一圈,並無多余馬匹供自己騎乘,有些焦急的皺起了眉頭,不知忽然想到了什麼,她臉上忽然泛起一陣微紅,略帶嬌羞的看了柳隨風一眼,有瞄了瞄柳隨風胯下那匹身高腿長,背脊極為寬闊的大黑馬。
和之前的暗示一樣,柳隨風若是連這眼神也不明白,這兩世的妞就白泡了。
他心知肚明,卻只當沒看見,轉身指著其中一輛運貨的大車,對車上人道︰「咱們沒多余的馬了,你把車轅收拾干淨了,讓韓姑娘坐那輛車給我們指路吧。」
車上一名趕車的便裝的刑天重甲士憨聲憨氣的應了聲知道了東家,韓四娘無奈,暗中咬了咬銀牙,道了聲謝,跳上了車前座駕。
柳隨風和蕭長劍領頭,後面跟著十名鬼面騎,護住了隊伍中段的貨車,麥鐵柱領著剩下的騎士跟在最後壓陣,一行人在韓四娘的指引下,朝西面方向疾奔而去。
順著韓四娘指出的方向,柳隨風帶人奔出不過一里,便見到有人活動的痕跡,不再似之前茫茫荒野,杳無人煙的景象。
「疾!」柳隨風一聲低喝,雙腿微微夾緊,黑龍會意,微微嘶鳴一聲,四蹄又快了幾分。
他身後隊形忽變,落在最後的麥鐵柱領著騎士已然越過了兩輛大車,和前排騎士漸漸接近,不再保持之前有序隊形,而是各憑馬力,四面樸散開來,超前疾奔。
這一來整個隊伍的速度何止快上一倍,戰馬奔騰,在身後留下數道筆直激揚激的塵煙,遠遠看去,便如平地升騰起一股風暴。
兩輛極大的貨車,因為有八匹駿馬牽引,和單人單騎的騎士相比,顯得極為奢侈闊綽。
但世間上的事,任何時代,任何空間,質量上出現本質的差別的時候,數量上的優勢都極難彌補。
因此兩輛大車上的車夫,盡管從柳隨風唇中吐出那個字的第一個音節時,就明銳的捕捉到了,加快了手中馬鞭的揮舞頻率和力度,依然在幾個屈指之間,就被遠遠的甩在了最後,可憐的吃著前面同袍留下的塵土。
若從上空望去,原本混在一起的隊伍忽然之間分成兩段,前一段就像有巨大的推力漸漸的與後端分離,然後高速的拉開了距離。
「這位大哥,柳官人怎的突然提了速度?」韓四娘掩著口鼻,努力不讓迎面而來的灰塵灌到自己的臉上,奇怪的問身邊那個表情木訥,土里土氣的馬車夫。
馬車夫似乎對這種吃灰的事已經習以為常,滿不在乎的任由荒野塵土顆粒落在自己黝黑的面頰上,扭頭奇怪的忘了韓四娘一眼,咧嘴笑道︰「這位大姐,咱家公子可是好人,心軟的狠,這不見了人煙,估模著離匪巢不遠了,著急救你家妹子去呢。」
「怎麼,你倒不急了?」車夫奇怪道。
韓四娘一愣,連連搖頭解釋道︰「嗯,大哥說笑了,小女子擔心貨物落在最後,沒了保護,遇著歹人打劫該如何是好?柳公子是善人,若是為我的事丟了財物,我如何安心?」
韓四娘說著,像是在躲避前方不斷撲來的風沙,又像是好奇,很自然的扭過身子,生出手就要揭開車後貨物上蓋著的粗布一角。
一只粗糙的大手憑空出現,握住了韓四娘滑女敕的手腕。
「女子,你要作甚!」另一名一直沉默的車夫冷冷道。
韓四娘悲傷了許久的眼神忽然之間變換了模樣,盈盈似水,朝握住自己手的車夫晃動兩下,道︰「吆,這位大哥好大的氣力,握的奴家手都要斷了呢。」
「你作甚?」車夫冷聲道。
「這一大車貨物,蓋的嚴嚴實實,奴家好奇想看看嘛。」韓四娘看著握住自己手的車夫年紀不大,做多十六七的樣子,不過裝出一副冷冰冰的模樣罷了,膩生道。
「小哥你把奴家握痛了。」
那少年車夫果然臉上一紅,把她手朝前帶開,便松開了,扭頭不去看她,皺眉道︰「沒什麼好看的,都是平常貨物。」
韓四娘混不在意嫵媚一笑,順勢居然就朝年青車夫懷里鑽。
「你這女子,你妹妹還在歹人手中,怎生就這般放浪形骸起來!」年輕車夫急忙朝一邊躲開,低聲呵斥道。
「坐好了!」起先樸實點的車夫笑笑,馬鞭再次舞動,在半空一聲清脆炸響,在荒原中傳出不知多遠。
「還是不要看的好,咱家的寶貝,看到怕嚇著你。」他得意一笑。
騎士與馬車的距離逐漸拉開,起初還有風沙吹來,不多時,只能看到遠遠的一排黑影,風沙漸漸平息。
「少爺,後面響鞭子了。」麥鐵柱身下野馬王極為神駿,緊隨柳隨風身後,迎風吼道。
「听到了,無妨,再快點!」柳隨風頭也不回的應到,胯下使力,黑龍頓時又快了兩分,講麥鐵柱落下了老大一截。
麥鐵柱狂笑一聲,喝到︰「馬兒馬兒,你整日跟在黑龍後面,倒讓我看看,有沒有學到本事。」
野馬王像是听懂主人的話,馬頭一甩,渾身肌肉暴漲,又和柳隨風拉近了距離。
柳隨風回頭望望,大多騎士已經被拉下老遠,兩輛馬車更是在視野中消失了,才放慢了馬速,保持在野馬王和大多數戰馬可以跟得上的程度。
這種速度于黑龍而言,卻是小跑熱身罷了。
「少爺,你們是怎麼看出來的?」麥鐵柱大咧咧問道。
「我起初還沒察覺,還是長劍提醒了我。」柳隨風平穩的坐在黑龍背上說道。
蕭長劍胯下青驄馬也算是寶馬,但終究不如野馬王野生野長,集天地靈氣,因此被落下不少,好在蕭長劍身子消瘦,又沒帶重兵器,柳隨風放慢馬速後,也逐漸趕了上來,與麥鐵柱並肩。
麥鐵柱不相信的望了望蕭長劍,奇道︰「什麼時候?你怎麼看出來的?我怎的看不出來?」
他連發三問,蕭長劍一言不答,只鄙視的憋了他一眼。
「長劍于殺氣極為敏感,連我都不如,更不要講你個沒心沒肺的。」柳隨風指著前方道︰「不過我也沒有十分把握,依著她說的方向去走一遭再說罷。」
「管他幾分把握呢,若真有此時,咱們先到一步救了人,也算是行了件善事。」麥鐵柱不由自主的模了模掛在野馬王身側的鐵棍。
「善事?我看你是手癢了想招人打上一場吧?」柳隨風笑道︰「也好,試試所謂離原歹人的成色。」
麥鐵柱大喜,連胯下野馬王都興奮起來,險些超過了黑龍。
黑龍銅鈴大小的馬眼中分明露出一絲不屑,稍微發力,又把這個平日跟著自己的小弟甩下一個馬身。
「要不少爺,我去後面看看,就怕那幾個小家伙不知就里,有甚閃失。」麥鐵柱干脆一拉韁繩,放慢速度,掉頭回去。
「老麥,你本是個粗放的漢子,玩這些弱智的小九九耍不像的。」柳隨風回頭笑罵︰「若是平日里一本正經的長劍,說不定我還真能給他騙了,以為他真個是擔心後面年輕小子們。」
「還有苗在,雖說他是個老實厚道的,但獨身行走江湖多年,經驗老到,絕不是傻子,只怕比你我等看的都清楚通透,再說他一個役獸士,命獸在旁,要咱們操個屁心。」
「咱們要救人就快些,要做戲也做的足些,讓那些人安安心心的露面下手!」柳隨風單手握拳,虛揚暴喝︰「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