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過千次見到林宇浩的場景,冰冷,漠然,仇視,或者是尷尬,不習慣,彼此都小心翼翼地縫合著因時間的距離而產生的生疏,卻怎麼也沒有想到被冷然推出門外的場景。
這場景來得太過真實,太過突然,以至于我一時之間完全處于了一種懵懂的狀態,沒有了應對的心理。
茫然著走進電梯,機械的按下按鈕,思緒卻始終無法從林宇浩推人出門那一刻轉過來。
有人說,人之所以痛苦,在于追求錯誤的東西。
在「泄密」這件事上,我對林宇浩,妄生了錯誤的念想。所以,作為一個凡人,有著凡人應有的喜樂苦悲和嗔痴怒怨,對林宇浩的不念舊日同窗情,我萌生了強烈的憤怒,也感覺到了無以訴說的痛苦。
可是憤怒也好,難過也罷,我心里充斥更多的卻是不被人信任的憋屈與對青梅竹馬相識多年卻不相知地失望。
他怎麼能不相信我呢?
電梯緩緩地向下降落,像我不斷下墜墜入深淵的心。
將身子依靠在電梯冰冷的金屬牆壁上,借以這堅固來支撐自己的身體,淚水逐漸彌漫我的雙眼。
韓庚,作為普通同事,相識不到三個月,接觸不到一個月,在事件發生的第一時刻,都能態度真誠地站在我這邊安慰我說︰「我相信你。」
為什麼林宇浩,作為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相識了二十五年,不但不出言安慰,反而會如此無情地對待我呢?!
為什麼?
因為已然的往事麼?
手指緩緩摳上電梯冰冷的金屬牆壁,冷氣由指尖緩緩逼向全身,心逐漸被寒冷壓抑……
「混蛋!混蛋!……真是個……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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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霧一樣,渾然籠在人的頭上。
街道,冷冷的,吹著風。
躑躅在黃昏的街道,入眼,模糊的人影,滿目的沉重。
往事已然,歷現眼前。
曾經與夢想,在腦中旋轉。
他怎麼能如此待我?
事情為何會變成這樣?
今後我該怎麼辦?
…………
諸多的問題,混合著苦悶與悲傷,哀痛與憋屈,終究克服不住,蹲在街邊僻靜處,捂著臉痛哭起來。
有人輕輕走到我身邊,蹲了下來。
他,一只手輕輕撫上我的脊背,一只手輕輕遞過一疊散發著香草味的紙巾。
他的動作很溫柔,他的氣息很干淨,可是,他的呼吸卻很急促,仿佛經過了一段長時間的奔跑。
我抬起婆娑的淚眼,看向這個正用疼惜溫煦的目光看著我的人。
他黝黑明亮的眸子里,清楚地倒映著我的狼狽,我的哀痛。
我想扯開嘴角微笑。
可是,扯開嘴角,發出的卻是一連串的嗚咽。
「想哭就哭吧!」他輕輕說道,純淨沒有雜質的眼楮,溫潤如暖玉般一瞬不瞬地看著我,似乎對于眼前狼狽不堪的我一點也不意外。
「嗚——」我剛發出一個鼻音,他的手機卻在這一刻,不合適宜地響了起來。
他拿出手機,看了一眼號碼,又看了看我,斟酌片刻,他將紙巾塞進我手中,起身走到離我有一段距離的地方接電話去了。
平復了一下心緒,我拿起紙巾開始慢慢擦臉。
濃郁的香草味夾帶著微風撲鼻而過,沖淡了心中的悲苦,他接電話的聲音時不時地傳進了我的耳朵。
「……恩……追上了……她沒事……只是有些心情不好……既然這麼放心不下……剛才又何必那麼……」
包里的手機突然響了,打斷了我繼續听下去的可能。
我吸吸鼻子,清清嗓子,盡量使自己的聲音听起來沒有了異常,才接通電話。
「姐,今天晚上聚仙閣吃飯,打扮漂亮點!」電話一接通,妹妹小珊清脆興奮的聲音就從電話彼端傳了過來,歡快的語調帶動著我低沉的心情高亢了很多。
「干嗎?」。雖然心里隱隱約約能猜測到一些妹妹的意圖,我還是抱著僥幸的心理問了問。
「你來了就知道了!必須來哈!七點鐘,可以早到,不能晚到!記住了哦!拜拜!」小珊說完便自顧自地忙著掛斷了電話,絲毫不給我機會找借口推月兌。
听著手機里傳出的斷線聲,我剛平復下去的心情又煩悶了起來。
恰巧去不遠處接電話的人走了回來。
「心情好些了麼?柳小姐?」他關切地看了看我的臉色,詢問到。
看著眼前這位和我並不熟絡卻目睹了我痛哭流涕狼狽不堪模樣的英俊上司,我的臉不由得刷的一下,從里到外,紅透了。
「我……我沒事……那個……楊總……謝謝你關心……可是……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剛才的事……請你……請你……當做沒看見……」我低下頭,雙手使勁揉捏上自己的衣角。
真倒霉啊!真倒霉!難得在大街上失一次態,居然會讓他踫見!真是丟臉丟到家了!
「今天晚上有空嗎?」。似乎想化解我的窘迫,楊俊達體貼地把話題岔開了。
他怎麼這麼問?他有什麼目的?
有額外的工作要安排我做?還是……
在腦子里斟酌了半天,我謹慎著開了口。
「呃?那個……那個……剛才……我妹妹約了我吃飯……不過……要是……你有工作……要安排我做的話……我還是可以不去的……只是……只是……」
「既然你有約,那就算了!」楊俊達打斷我的話,毫無期待將目光從我的臉上移向了街邊某個不知名的點上,「我只是……想請你吃頓飯……順便……給你……說點故事而已……以後吧!以後……有的是機會……」
請我吃飯!給我講故事!
當我是三歲小孩,還是他幼稚而獨特的邀約方式?
一個念頭閃現過我的腦海。
一陣驚悸。
「那個……楊總……我還有事……想先走一步……你……隨意……啊……」我隨隨便便的編了個急著離開的借口。
「哦~」楊俊達拖長著嗓子,應答道,目光緩緩從不知名的某處收回來,重新定格在了我的臉上。
「那……再見,柳小姐……祝你今晚過得愉快!」他說,臉上亦如當初初見我時那般平靜有禮,生疏淡漠,仿佛剛才那個溫潤如暖玉的男子只是我的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