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逸?」早上起來,南秋瞳就覺得身邊涼颼颼的,睜開眼楮一看,果然展雲逸不在身邊。
「醒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心情變好了的原因,展雲逸的聲音比昨天更加踏實有力了一點。
「怎麼起這麼早?」昨天晚上展雲逸又發作了四次,南秋瞳是真的被折騰得整晚都沒睡好,只在黎明之後才稍微睡了一點,卻又因為惦記著展雲逸,根本就沒有睡沉。
「我要是在你旁邊的話,你就沒辦法睡了吧。」展雲逸趴在窗邊的桌子上,笑著看著南秋瞳。
「可是你不在我身邊的話我很不安心呢。」翻身下床,南秋瞳走到展雲逸身邊,整個人趴在了展雲逸的身後,「相信我,會一點點好起來的。」
「嗯,我信。」只要是秋瞳說的話,他都信。
「走吧,下去吃早飯。」
「好。」
「展昊,這是昨天北區送來的賬本,我看過一遍了,有幾處不妥的地方,你再看一下。」本家的書房里,展昊被海水一樣的賬本淹沒。
「怎麼還有……」展昊崩潰得大喊。
他原以為做個當家的只需要思考和決策就好,可是為什麼這一大堆賬本還需要他親自來過目啊?那要下面的那些人干什麼啊?
「你以為展家有多大?這點還算少的呢,我那還有一大堆呢。」展明月撇撇嘴,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不行了,得休息一下了,說實話,這種辛苦確實是超出了她的預計,不過她喜歡這種忙碌的充實感,至少這說明她還有用,說明她對于展家還有價值。
「賬本而已,為什麼不交給下面的人處理?而且五位長老在做什麼?什麼事情都不管?」怎麼覺得從昨天早上開始展家所有的事情都壓在他和明月身上了?就沒有一個人跟他們倆分擔一下嗎?
「你覺得你能放心地把賬本交給誰?」展明月嗤笑一聲。
「我……」展昊語塞。
確實,仔細想起來,這展家從上到下,除了展小七,他並不相信任何人。展昊皺眉。這並不是一個好現象。
相互之間缺乏信任,這樣的展家是無法成為一個整體的,它只能是分散著的,每個人都口是心非,每個人都是在打著自己的小算盤,除了家主,沒有人會真正地做到為展家的未來考慮。他不知道別的家族是不是也是這個樣子的,但是這對于展家來說,絕對是一個致命的硬傷。
展昊從座位上站起來,準備出門。
「展昊,你去哪?」展明月一愣,趕緊放下茶杯,跟在展昊身後。
「雲逸樓。」
「喂,你去那干什麼?那個地方現在很危險!」
「展家現在更危險。」
「你什麼意思?喂,展昊!」
接近雲逸樓的時候,展昊和展明月就听見了悠揚的琴聲。這琴聲熟悉而又陌生。熟悉是因為這琴聲是屬于展雲逸的,他們曾經幾乎每天都會听到,陌生是因為他們已經很多年沒有听過了。
「少爺,小姐。」雲逸樓前,依然是一男一女在守著。
「把門打開,我要進去。」展昊雙手背在身後,面容冷峻。
「少爺?」那男人很不解地看著展昊。
現在,展家的所有人都盡量遠離雲逸樓,這已經執掌大權的展昊少爺怎麼還湊上來了?
「開門!」展昊微微有些不悅。
「是,少爺。」
解開鎖鏈,然後打開雲逸樓的門。
看著對方的動作,展昊心情復雜。展雲逸到底是做了什麼錯事,竟然需要像防備野獸一樣防備著他?
門一打開,琴聲就更加清晰了。听這琴聲,展雲逸的狀態還不錯啊。
「重新鎖上。」踏進大門之後,展昊對身後的人交代道。
「喂,你瘋了?干什麼要鎖上?」跟著展昊進門的展明月不滿。
「只是想體驗一下被人當野獸一樣地鎖住是什麼感覺。」有太多的事情明月還是沒有想開,也沒有放開。她還需要歷練啊。
展明月一愣,不再說話。
「我的老天,這里是發生了什麼?」展昊的深沉沒能維持多久,就被雲逸樓里的一片狼藉嚇傻了眼。
「這個啊,之前展雲逸發瘋砸爛的。」那個場景展明月可是見過,跟野獸發狂沒什麼區別,只要是見過展雲逸發狂的人,都絕對不會想接近他。
「上去吧。」那兩個人肯定是窩在二十層。
「又要上二十層啊。」展明月撇撇嘴,跟在展昊身後往上爬。
「誰?」听到腳步聲,展雲逸立刻按住琴弦,眼神犀利地看向二十層的門口。
「你的狀態果然好多了。」展昊淡定地推開門,迎上展雲逸的目光。
「你怎麼來了?」展雲逸還在為展昊把南秋瞳照顧的這麼瘦而記恨著展昊,所以對待展昊的態度自然是不能好了。
「我怎麼不能來了?」展昊挑眉,然後看向南秋瞳。他有惹到這位嗎?
南秋瞳笑而不語。
「展家現在哪還有人敢靠近雲逸樓?一個個都繞著走,你怎麼就來了?有事?」看什麼看,再看也是他展雲逸的娘子!
「沒事誰會來啊。」雖然展雲逸看起來沒那麼恐怖了,但是展明月還是心有余悸,站在離展雲逸最遠的地方。
「確實是有點事。」瞪展明月一眼,展昊找了個位置坐下。他可不指望展雲逸和南秋瞳這兩個人會招呼他們。
「嗯?怎麼了?展家要垮了?」南秋瞳挑眉。
「你胡說什麼呢!」展明月立刻就不樂意了。
「明月,再多嘴就出去。」展昊也不高興了。明月怎麼回事?干什麼老是針對展雲逸?
「我……」同時受到三個人的眼神攻擊,展明月還是招架不了,乖乖閉上了嘴。
「倒是沒有那麼嚴重,不過還是發現了弊端。」
「你開始接手展家了?」展雲逸放好琴,站起來想要走到南秋瞳面前,但是腿腳一軟,身子一斜就要倒。
「雲逸!」斜躺在軟榻上的南秋瞳一驚,飛身而起,直奔展雲逸的方向。
「喂!」展昊離得比較近,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展雲逸,「怎麼回事?」
「沒事,坐太久了。」展雲逸看似不在意地笑笑。
一個武藝高強的人會因為坐久了而腿軟?這話用來騙三歲小孩都騙不住。看來這次展雲逸被折騰得很慘啊。
「真的沒事?」南秋瞳沖過來扶著展雲逸的另一邊,一臉擔憂地看著展雲逸。
「嗯,沒事。」展雲逸側頭,對南秋瞳笑笑。
「嗯。」南秋瞳回一個微笑。能把一個武功高強的人折騰成這個樣子,怎麼能說是沒事?
「繼續剛才說的吧。」輕咳一聲,展雲逸接過南秋瞳倒好的茶水,啄了一口。
展昊有些驚訝地看著南秋瞳。這個女人什麼時候這麼女人了?竟然還會照顧別人了?她什麼時候不都是需要別人伺候的女王?竟然還有這麼柔情似水的時候?果然只是因為對象不是那個人啊。
「剛才說什麼了?」被展雲逸那麼一嚇,展昊已經忘記了之前說到哪里了。
「我問你是不是接手展家了。」展雲逸翻了個白眼。就這記性,對賬的時候可怎麼辦啊。
「嗯,剛回來那天。多虧了秋瞳。」
「我?」南秋瞳眨眨眼,十分茫然。她沒干什麼吧?
「不是你說的展家需要活力和創新嗎?」展昊挑眉。昨天才說完的,今天就忘了?什麼破記性!
「哦,這是我說的沒錯。怎麼?我說完老祖宗就放手了?」這倒是讓南秋瞳有些意外。
「嗯,突然就想開了吧。」尤其是看到辛苦趕回來的南秋瞳和小雲逸之後心境不一樣了吧。
「那不是挺好嘛。」展雲逸笑笑,「你和展明月不是一直都希望能夠接手展家的事情嗎?現在心想事成了。」
「狗屁!」展昊不自覺地爆了粗口,「現在所有的事情都壓在我和明月的身上,累死了都。」
「生活充實啊。」南秋瞳的語氣著實是有幸災樂禍的嫌疑。
「那你是發現了什麼問題。」模模南秋瞳的頭,展雲逸笑了笑。
秋瞳這種賊賊的幸災樂禍的笑容超級可愛了。
「不信任。」展昊非常斬釘截鐵地說道,「從上到下,人與人之間缺少最基本的信任,這樣的展家不過是一盤散沙,早晚會崩壞。」
「哈哈哈哈。」跟南秋瞳對視了一眼,展雲逸突然大笑起來。
笑什麼?展昊懵了,茫然地看著南秋瞳。
「終于是有人看出來了,那麼展家就有救了。」南秋瞳替展雲逸解釋了他笑得原因,「之前雲逸一直在做的就是要改變這種不信任,但是很遺憾,他出狀況了。」
展雲逸模模鼻子。他也很無奈啊,說起來他到現在還不知道自己是出了什麼狀況呢,之後應該問問秋瞳。
「那麼現在怎麼辦?」既然他們早就看到這個弊端了,那想必一定也想好對策了吧。
「我怎麼知道怎麼辦。」南秋瞳抑郁了,都看她干嗎啊?干什麼連雲逸都看她啊?這不關她的事好不好。
「平時不是就你主意多嗎?怎麼今天沒辦法了?」展雲逸笑。
「這跟我沒關系啊,我干嗎要消耗自己的腦細胞?」南秋瞳指著自己的腦袋,撇撇嘴。
「怎麼跟你沒關系?你現在可是展家的夫人。」
「呃……」她還是不太習慣這個身份,「啊,我困了,沒辦法思考了。」南秋瞳身子一歪,倒在展雲逸懷里。
「呵。」輕笑一聲,展雲逸順勢摟住南秋瞳,「人與人之間的信任,是沒有辦法靠計劃和方法得到的,只能靠你自己。」
十二歲那年,當大哥出事之後,他就發現了這個問題,也跟老祖宗探討過。之後他之所以被流放到平城,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學習,學習人與人之間正常相處的模式,學習信任,因為展家之內,沒有人懂得信任,他們始終覺得任何人之間只有利益的平衡,拋出了利益的聯系便什麼都沒有了。所以學習信任,這是老祖宗最初給他的課題,而他,在遇到南秋瞳之後完成了這個課題。
當然,大哥之後也知道了這件事情,所以這麼多年,大哥在做的事情就是穩住展家。
「靠我自己?你在開玩笑吧?展家上上下下有多少人啊!」展昊瞪眼。這是要把事情都退給他了嗎?
「展昊,這不是一個簡單的過程。這麼多年,老祖宗一直都在尋找改變的機會,卻一直都沒有辦法。」
展昊皺眉。老祖宗都辦不到的事情,他能辦得到嗎?
「別太神話了你們那老祖宗,她都已經是個老太太了,很多事情都力不從心。」
老太太……展明月嘴角抽了抽,想說話,卻最終打消了說話的沖動。
「但是老祖宗也拿捏了人心很多年了啊,她都不行,我能行?你這不是開玩笑嗎?」
「人心是不能算計的。」南秋瞳依然窩在展雲逸懷里,聲音懶洋洋的。老祖宗之所以失敗,因為她自己就不相信任何人,「雖然說沒有辦法,但是我能給你一條建議。」
「快說!」展昊的眼楮立刻就變得亮晶晶了。
「想要改變別人,就要先改變自己。同樣的,想要得到別人的信任,你必須先學會信任,將你的信任交給別人,對方才會以信任回報。」
「呵,要是這樣的話,展家絕對會在展昊取得信任之前完蛋。」展明月還是沒忍住,說話了。
「不破不立。」
展昊被展雲逸的氣勢驚得一愣。
不破不立。這是需要多大的決心才能做出的決定,需要多麼大的勇氣才能決定粉碎所有的輝煌和榮耀。不破不立,這是一種氣魄,也正是展昊所缺乏的。
「咳咳。」氣勢過後,展雲逸就蔫了。
南秋瞳沒說什麼,只是在第一時間給展雲逸遞了一杯茶,然後幫他順氣。
「對了,小不點怎麼樣了?」果然是自己的親生兒子,一天不見就想得緊。
「不知道。」一直忙碌的展昊這才想起來自己這一天少做的事情是什麼,他沒喂小不點吃飯,也沒給小不點換尿布呢。
「不是交給你了嗎?再忙也不能不管我兒子啊!」南秋瞳瞪眼。
「不是。」展昊趕緊為自己澄清,「不是我不管,是你兒子被老祖宗帶走了。」
「老祖宗?」怎麼帶走她兒子也不跟她說一聲?不過兒子放在老祖宗那,南秋瞳倒是更加放心了。
雖然展昊之前一直把女乃爸的角色扮演得很好,很周到也很細心,可男人畢竟跟女人不一樣,天生就少了一份細膩,這是後天彌補不來的。
「要不……我去給搶回來?」展昊小心翼翼地看著南秋瞳,生怕南秋瞳不高心了。
在南秋瞳懷孕生子的這十個月來,展昊已經養成了不違抗南秋瞳、事事以南秋瞳為中心的行事習慣。
「搶回來干什麼?你那麼忙,還有時間照顧他嗎?還是說你覺得展明月會帶小孩?」南秋瞳挑眉。
「呃……」好吧,確實是比不上放在老祖宗手里放心,畢竟老祖宗是那麼多孩子的娘了,雖然已經很久沒照顧過小孩了,不過估計這個不會出現手生的狀況吧。
「還有,香花樓的事情你打算怎麼處理?」一說到香花樓,南秋瞳的表情立刻就變了,陰森森的,看得人毛骨悚然。
「那個老祖宗已經派人調查過了,報告我也已經看過了,不過我不是很明白。」
「哪里不明白?」
「雲逸少爺這病,確實是跟香花樓有關系嗎?老祖宗也只是憑著一種直覺去做了調查,只發現很多去過他們家的食客,現在的狀況都是跟雲逸少爺相同的。」
「老祖宗有查到他們家的菜譜嗎?」
「有。」
「麻辣燙的作料里,有罌粟對嗎?」
「是啊,你怎麼知道。」
「嘗出來的。」
「對了!秋瞳也吃過那個!那秋瞳你沒事吧?」展雲逸蹭地一下站起來,驚慌失措地看著南秋瞳,手胡亂地揮舞著,似乎是想給南秋瞳來個全身檢查。
「你看我像有事的樣子嗎?」南秋瞳好笑地握住展雲逸的手,拉著他坐下來。
「像!」展雲逸斬釘截鐵地回答道,「你看你都這麼瘦了,你跟我一樣瘦!」展雲逸越想越驚慌。
展雲逸這一說「瘦」,展昊和展明月也是一驚。
「坐下坐下,听我解釋。」南秋瞳一使勁,展雲逸就順著這個力道坐下了。
「我听,你解釋。」即使是坐下,展雲逸也是坐立不安的。
「罌粟本是一種花,不知道你們有沒有听說過。它除了具有觀賞價值之外,最被人看中的是它藥性和毒性。」
展昊、展雲逸和展明月同時皺眉。香花樓里用有毒的東西做作料,為什麼?
「關于它的毒性,應該是更接近于慢性毒藥,一點點的話並沒有問題,可一旦日積月累,並且不斷加量的話,就會變成雲逸這樣。」有實例在就是好,她都不用費力解釋,別人就可以知道其恐怖性。
「其實,若是繼續給雲逸服食罌粟的話,只會加速他的死亡,並不會出現這麼痛苦的癥狀,但是一旦停用,就是變成這樣了。」這是她大概知道的,或許並不準確,不過也相差無幾吧。
「他們想做什麼?」展昊提問。
「我怎麼知道。」南秋瞳翻了個白眼,「這是你們要查的。不管他們的目的是什麼,必須毀掉。」
「知道了。」展昊慎重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