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還活著……」蕭焱已經接近虛月兌,他努力扯出一抹笑意,目光緊緊注視著韓珂,「你別忘了你說過的話。你可是要嫁給我的……」
「你放心……這世上已經沒有韓珂這個人。從你抱著我墜崖的那一刻起,我便是你的瑤丫頭,只要你能好起來,我一定會嫁給你。」韓珂小心翼翼掀開蕭焱上身的衣衫,小心替他擦去背部的血污,而後四處找了些止血的草藥來,放在口中嚼爛,然後一點點抹在他的傷口之上。
「韓珂?」蕭焱滿臉不解。
說罷,她起身,小心翼翼撫模著他慘不忍睹的背,低聲問道︰「很疼,是不是?我寧願自己被射死……」
瑤兒,你是不是很恨朕?朕沒有及時來救你,甚至連你最後一面都未能見到……話便丫要。
韓珂靜靜望著他傷痛的眼眸,流下淚來,「我可以努力。你對我這麼好,我可以為你改變的……我與舅舅本來就是個禁忌,只希望下輩子他不是我舅舅,我們從頭來過。」
「愛妻韓珂之墓」。
皇後慘死,宮中之人都以為皇帝會因悲傷過度而食不下咽,可偏偏他每日都會傳五道菜,而後將這五道菜吃光。
「傻瓜。」蕭焱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雙頰染上了兩抹紅暈。
「焱哥哥,從我們第一次相見,我便是韓珂,只是異世的一縷幽魂重生在這具身體上,曾經我愛上了這具身子的舅舅,可是……」
「她……是朕最心愛的女人。」弈凡靜靜說道,所有的傷痛積聚在心中,讓他吐不出完整的句子來。蕭祉做到了,他真的讓他痛得生不如死。
「你真的這麼想嗎?」蕭焱的雙眸中充滿了期待。
她柔女敕的唇瓣觸到蕭焱的背,蕭焱忍不住心中一顫,痛並快樂著。
弈凡垂眸,黯然嘆道︰「不找了……朕要親手修一修這座墳,她一定很想念朕。」
那侍衛料不到究竟是什麼女人在弈凡心目中的地位居然超過了當朝皇後,于是試探著問道︰「陛下,要將這墳遷入東陵嗎?」
「回宮。」
但是轉身的剎那,一座孤零零的墳頭闖入眼簾,弈凡的心猛然一顫。
蕭焱見狀,倒是忍不住回了一句︰「很多人都看光你的身子了。」
「不!」韓珂阻止他說下去,「從現在起,我會一直陪著你。沒有舅舅,也沒有楚黎……我們找個僻靜無人的地方生活,從此在世間消失。」
韓珂心疼,于是吻了吻他的唇,顫聲道︰「我不會走的。」
「那皇後娘娘呢?還要接著找嗎?」那侍衛疑惑,陛下喜歡的人不是皇後娘娘嗎?
因為景山之巔的下方是急流,順著急流尋找,許久,弈凡才發現了那一片染滿血跡的水域,心中料到這兒是韓珂和蕭焱最後呆過的地方,便召人瘋狂地尋找。
「是。」韓珂努力扯了扯嘴,想要改變此時的氣氛,斥道,「你都看光了我的身子了,我還能怎樣?你就想這麼賴掉嗎?」
「叔父會很傷心……」若是換做從前,蕭焱真的想不顧一切地帶著她離開,可是現在不同,她越是遷就他,他越是覺得傷心,「你給我的是同情,不是愛情。」
蕭焱的心慢慢往下沉,悠悠地呢喃︰「呵,十年,我以為永遠等不到這一天。現在你雖答應要嫁給我了,但我知道你當叔父是愛人,當楚黎是你們之間的阻礙,而我在你心里,什麼都不是……」
手指一寸寸深入土中,土中夾雜的碎石劃得他滿手傷痕、鮮血淋淋,他卻渾然無覺,只覺得很暢快,若是他的血能與她的血交融到一起,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一連好幾天,韓珂都只能到樹林里頭摘一些野果子,供二人充饑。
這字跡確實是蕭焱的手臂,七個字是用鮮血刻上去的,可見當時的他極為傷痛,能讓他如此絕望的人,也只有瑤兒一人而已。
伸出雙臂,他突然猛地將她納入懷中,咬著她的耳朵,低吟︰「瑤丫頭,不用再說了。不管你是誰,你都是我蕭焱想相守一輩子的人。」
弈凡的身子俯下去,雙手突然開始撥土,他很想見見她,見她最後一面。
回想起韓珂會水,弈凡的心稍稍安定下來。
那是韓珂的「人間五味」,蕭弈凡一直吃一直吃,直到胃部驚鸞,可這身體上痛卻遠遠抵不過心死的感覺。
韓珂咬牙道︰「我是說過我要一輩子跟你在一起,但我的前提是你要養好你身上的傷。在這大山之中不是不好,你的傷總有一日能復原,只是……」
「不……不可能!」弈凡難以置信地望著眼前的墳,心一寸寸碎成了灰,「瑤兒……怎麼會死?!」
「好,」蕭焱的眉頭突然緊緊蹙成一團,「既然你擔心叔父會找到你,那就給他留下一座墳,我親筆留字。看了我的字,他自然會相信你已經死了。」
跪了半柱香時間後,玉安的雙腿有些僵硬了,心中的喜悅漸漸轉化為不安。
「恩!」韓珂重重點頭。
韓珂看見他背部的傷口被撕裂,小心翼翼掰開他的雙手,扯唇道︰「我沒有你想象的那麼脆弱,你先管好你自己吧。」
面對蕭焱突然地擁抱,韓珂有點措手不及,小心的推開他,眼神有點閃爍。
「陛下,玉安長公主求見。」月彤為他撤了飯菜,看到他微微皺起的眉頭、泛白的雙唇,心忍不住抽痛。
蕭焱可不希望她推著他出山,心疼地望了一眼她瘦弱的雙肩,嘆道︰「一輩子呆在這大山之中不好嗎?至少我們可以一輩子在一起。」
「皇弟……」玉安壯著膽子,抬起眼眸,一雙鳳目緊緊注視著弈凡,「瑤兒已經去了,皇弟還是節哀順變吧。」
蕭焱的傷口因為在水中泡了太久,漸漸發炎,半夜高燒的時候總是緊緊扣著她的手,低聲喚著︰「丫頭,丫頭……不要走。」
「玉安叩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玉安長公主得知皇後慘死的消息後,心中的怨氣總算消散,突然接到皇帝的傳召,面上竟露著笑意。
朱釵、耳環、手鐲……
弈凡靜立許久,方道︰「不遷。她一輩子困在宮中,死後她該得到自由的。等到朕百年之後,將朕也葬在她身邊……」
吃飯的時候,弈凡會命人準備兩雙筷子。西湖牛肉羹,更是每餐必備。
最後一面。
「怪我!是我嘴笨,說錯話!丫頭,你千萬不要瞎想!」蕭焱有些擔憂,緊緊將她摁在懷中,「誰都沒有看你。你現在是我的瑤丫頭,曾經的韓珂已經死了。」
弈凡最終沒有舍得撥開墳頭,他這輩子已經帶給她太多的痛苦,不該讓她死後都不得安息。
「避開舅舅不好嗎?」韓珂傷痛的眼眸抬起,「經歷了那些事情,我害怕面對他。焱哥哥,你是了解我的……」
阿硯藏在暗處,看得出弈凡的痛苦,出聲勸導,「主人若是真的難以割舍,便留下來陪著皇後娘娘吧。」
「不了。」冷冷丟下兩個字,弈凡孤寂的身影消失在山間。她的仇,他還沒有報。是誰害她至此?蕭祉並不是那個罪魁禍首!
冰涼涼的吻,給人顫栗的感覺。
「陛下……陛下……」有人在他身邊低低喚了兩聲,卻得不到弈凡的應答,他驚奇地望著那座簡單的墳,出聲問,「陛下,這韓珂是誰?陛下為什麼要拜她?」
「只是太慢了。」蕭焱接下她的話,「你擔心叔父會找到我們,你擔心你的心會動搖?」
韓珂的面色瞬間煞得慘白,一想起三天前的那個夜晚,她的身子便禁不住哆嗦起來。
韓珂將從樵夫那里買來的推車推到蕭焱面前,逼著他躺上去。
僅僅七個字,弈凡心中所有的希望都在剎那間破滅,撫著墳頭,落寞跪坐下去。
到了第二天正午,山中有砍柴的樵夫路過,經過樵夫的指點,韓珂和蕭焱總算知道了走出景山的路。
她的吻總能讓他暫時安定下來,不管他身上有多疼,只要她吻一吻他,他就會覺得所有的痛楚都轉變為了甘甜,多虧了這一身的傷,否則她一輩子都不可能回頭看他一眼。
屬于韓珂的東西一件件露出來,他心中的希望便一絲絲破滅。
「阿姐。」弈凡聲音沙啞,透著無限的疲憊。
「我不想走……不想出山。」蕭焱如是說。
「宣玉安長公主覲見。」弈凡一整日都呆在未央宮中,面上沒有任何表情,漆黑的眸子里藏著傷痛,但一點都不曾外露,就好似韓珂還在他身邊陪著他一般。
弈凡始終沒有讓她起來。
弈凡冰冷的眸光滿含深意地打量著玉安,心中痛楚難當,終于問道︰「阿姐,朕很想知道,瑤兒究竟是不是你的親生女兒?!」
玉安心中一驚,面色微變,忙道︰「皇弟,我不明白你是什麼意思。」zVXC。
「不明白?」弈凡冷聲反問,「一個母親,尋了十來個歹徒去襁堅自己的女兒。朕真是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