恆澤四年,冬月初一申時,姜皇後難產,太醫院卻束手無策,最後派出了太醫院總院士宋從醫。宋從醫受了他人指使,但又因為太過膽小,對難產的姜皇後下了假紅花。
天意弄人,姜皇後歷盡劫難,終是產下了皇子。可尚在襁褓中的皇子受了假紅花的影響,生來便有惡疾……而這位皇子便是當朝睿王殿下。
姜皇後行事狠厲,倘若這件事浮出水面,為他陪葬的將是整個太醫院。除卻宋從醫,還會累及無辜,這不是他所想要的。故而,這麼多年來,他一直默默承受著病痛的折磨,卻不肯透露半分實情。
「舅舅……」
女童的聲音蚊吟一般,回蕩在空蕩的墨台。百尺來高的墨台,韓珂只能听見自己的回聲,听不到任何回復。
「舅舅……你出個聲,不要嚇瑤兒……」
得不到回應,韓珂越發著急,她的小心髒一抽一抽的,好像被高壓電觸到了,有一下沒一下地跳動著。
少年欲直起身子,然而左胸處的疼痛感又突然擴散開來,像有上億只螞蟻在噬咬一般,一陣高過一陣,好不容易被壓下的腥甜再次涌上心頭……
少年的身子凍得瑟瑟發抖,病發的時候非但會呼吸急促,體寒也會隨之而來,那種寒冷就好似冬日里月兌光了衣服橫躺在冰床上一般,凌厲刺骨、寒氣侵入了五髒六腑……恍惚之中,他似乎看到一個身材嬌小的女童正一步步朝自己靠近……
「舅舅!」
幾番輾轉,韓珂終于發現了那個瑟縮在屋子一角的少年,他的臉上慘白得毫無血色,入目的鞭痕刺痛了韓珂的雙眼。
冷,好冷。
少年再也禁不住溫暖的誘惑,迫不及待的擁上女童,肌膚相觸的剎那,那樣熟悉的溫度,一點點溫暖著他徹底冷掉的血液。
他迷蒙著雙眼,腦子里早就模糊一片,望著那一抹嬌小的身影,禁不住喃喃出聲︰「好暖……」
觸踫到少年的瞬間,韓珂的身子禁不住一陣哆嗦,隨著他一同戰栗。
從現代醫學的角度來看,韓珂已經認定了弈凡患得絕對不是心髒病!沒听說過心髒病患者的身體會這麼冰冷……簡直,跟停尸房的物種有得一拼!
少年衣衫不整,左肩露在空氣中,一排牙印清晰可見,韓珂心疼地伸出手撫了撫……那是她咬的,咬了兩次,深得都去不掉痕跡了。
少年的身上多處磕傷,他應該是想用直接的痛感去逼迫自己忘掉那種難以忍受的病痛,這才故意弄傷自己。
他半倚著牆壁,十指沾滿的細碎的石塊,傷口多得難以細數,猩紅色的液體一刻不停地從他身體里流失,直到身下積成了一條細長的血河,染得他金色的袍子變成了妖異的暗紅色。盡管如此,他堅毅的側臉依舊高昂著,傲慢得無與倫比。
如果不是月彤的提醒,韓珂恐怕一輩子也看不到這樣的舅舅,對別人溫柔得要命、對自己殘忍至此的他。
韓珂在他懷里掙扎了一番,想要找東西替他包扎傷口。
「別走!」少年漆黑的瞳仁緊緊鎖住她,雙臂霸道地將她禁錮在懷里,灼熱的氣息拂到她的耳畔,他的十指觸及到她肌膚的剎那,燙得差點縮回來。
不對……
這感覺好熟悉!
「不!我一定是瘋了……」靠得這麼近,少年這才認出了眼前的女孩,費力地將她推離,隱忍著壓下口中的腥甜,第一次不顧形象地沖著韓珂吼道,「滾出去!」
韓珂終于忍不住眼淚,斷了線的淚珠一滴滴狠狠砸在少年的手臂上︰「舅舅……舅舅,你不要這樣。瑤兒不怕冷,你抱著我就好。」
不……
他不要任何人看見他這樣狼狽的樣子。
「我再說一遍,出去!」
韓珂被他吼得怔愣在原地,腳下似有千斤重,邁不開半步。
那種深埋在骨髓里的痛苦又開始蔓延,弈凡正忍受著這世界上最殘酷的折磨,幾乎無法集中注意力去應付韓珂。緊緊扶住身側的牆壁,然後身體還是在一瞬間失去了平衡,重重向地面摔下去。他急促的喘息,扶住桌案的邊緣,掙扎著想站起來,然而身體仿佛被某種魔咒控制了,不停的抽搐和痙攣,每次剛剛站起就又重重倒下。
「舅舅,你怎麼了?」韓珂慌亂起來,霍然站起,從背後緊緊抱住少年,「別動別動。舅舅,你抱著我,抱著我就會暖和一點……」
「走啊!我不要你的同情!」
現今的韓珂不過是七歲的孩童,她的力氣遠遠不夠壓制弈凡。好害怕這個少年就這麼死掉,她嚇得眼淚都落下來了……若不是她,舅舅就不會發病,都怪她,怪她……
力氣不及,韓珂抱著少年的手臂一點點被掙月兌。
推開了女乃女圭女圭的睿王弈凡,用染血的雙臂重重的砸向牆壁,一次又一次瘋狂的凌虐著自己的身體。也只有這樣,他才會感覺疼痛少一些,感覺快活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