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過去了,一個時辰過去了……而那個冷血的帝王還是沒有出現(穿越之明月傾城2章節)。
季梁站在當場,望著那個笑容凝涸在唇邊,身體遙遙欲墜,卻依舊舉劍橫眉的女子,搖了搖頭,好心地勸說道︰「放棄吧,明月公主,我主陛下是不會來的。」
明月微微一哂,卻依舊沉默不語。她懶得告訴季梁,她有的是時間,因為她賭的是自己的身家性名,所以,她有耐心得有,她沒有耐心,也得有。
那個冷血的帝王在故意拖掩時間,明月是知道的。要知道,高手搏奕相賭的,除了資質、棋藝之類的附加,絕大部分,還是要取決于一個人的耐心,以及耐力,特別是那些感覺勝券在握的人,總是喜歡打一下心理戰,讓別人知道一下自己的優越——那麼,好吧,明月今天就讓這個什麼帝王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心理戰,什麼才是勝券在握,什麼才是反敗為勝……總之,那個什麼帝王的,你不出現則罷,只要你一出現,就等著接招,然後直接認輸吧……
季梁怔怔地站著,一把長劍橫在他的頸間,那距離,不遠也不近,可恰好是可以在他一動之下,就將他的頸上的大動脈割斷的距離——這個看似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其實極有心計的。她早就算好了他的每一步。若他不動,她便不動,可是,若他動了,那麼,甚至一個舉手都不用的瞬間,她便可以取了他的性命。
她的背上的傷口,依舊觸目驚心,有血,正不停地流出她的身體(穿越之明月傾城2章節)。染紅她腳下的塵埃。她的散亂的發絲,在夕陽西下的余光中,微微地飛揚。而她的唇,緊緊地抿著,蒼白憔悴的宇眉之間,是一種近乎冷酷的鎮定。
這個女子……
門外的士兵開始騷動,兵器悄無聲息地抽出,無數支箭矢仍然對準著他們,想要在季梁不支的時候,或者危險即將來臨之時,助他一臂之力。夕陽流風,微微地帶著殺氣。周圍的一切,卻是死一般的寂靜。
時間一長,季梁都覺得疲憊不堪。他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地抬頭,望向那條花開四野的小徑,心里思忖著,皇上,你可真的是不來了麼?不是在不在乎他的生死,而是真的想向這個女子示弱?可是,季梁知道,他的主子,他的帝王絕對不是這樣的人……
忽然,繁花四開的小徑上,那個前去報信的兵士正快速地奔跑而來。他的身後,是一群整裝待發的禁衛軍士。
夕陽西下的小徑上,野花鋪路,枝葉招展。一個一身戎裝的年輕男子,正踏著夏末的流風,踏著那遍地花葉,在眾人的簇擁之下,快速地飛奔而來。黑色的戎裝,顯得他挺括昂然,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的鎧甲,襯得他英俊絕倫。那個戎馬倥傯半生的年輕帝王,乍一出現在眾人的眼前,一種令人窒息的殺氣,還有霸氣,無聲無息而來,如針砭肌膚。
那也是一個極英俊的男子,五官稜角分明,長眉斜飛入鬢。有著夜一般深沉的雙眸,有著一張俊秀得超出六道輪回的臉,他的一身黑色的戎裝,隨著流風飄飛,仿佛黑色的旗幟招展。而他逆光而行,披一身璀璨晚霞,那身形,那身姿,竟然是將整個日的輪廓都披在了身後。
帝王的威信,永垂千古,戰神的稱號,四海名揚。那個在疆場之上,向來所向披靡的男子乍一出現在眾人的視線。那些在疆場之上浴血奮戰,傲視生死的軍士們,都齊齊地跪倒在地,低下了鷹隼般的頭顱,對著他們心目中的戰神虔誠地拜了下去(穿越之明月傾城內容)。歡呼之聲,如雷鳴萬鈞——那就是他們凌國的驕傲,那就是舉世的驕傲……
那個男子越行越近,越行越前,屬于帝王的威儀,仿佛一張無形的網一般,將這個空間緊緊包裹,壓力無聲而來,令人只覺得一陣又一陣的窒息。
听著眼前山呼萬歲的聲音,明月抬起那張滿是血污的臉,在望向那個天人般的男子時,蒼白虛弱的眉間,驀地浮出一抹說不出的敵意,還有殺意出來。 ,不講理的,怕不要命的——這個滅亡了這具身體的故國、至今尚在鎮壓著殘余東隱力量的男子…夜清寒是吧,既來之,則安之,然後,你就等著認輸吧……
帝王的身側,是無數的整裝待發的兵士,禁衛的銀色的鎧甲,在夕陽的余暉里,散發著懾人的光澤,在看到破舊的門轅外那兩個姿勢奇特的兩個男女時,那一行人,如沙漠颶風一般地席卷而來,只听「唰唰」兩聲,無數閃著寒光的箭矢,全部都對準了他們二人。
不愧是凌國首屈一指的精英組合營。
那一行人,黑衣銀甲,眼神凌厲,腳步配合、雙手防御的姿態,甚至箭矢舉起的高度,戰袍下肌肉力量的儲備,都是分配得恰倒好處。那樣的姿態,那樣的萬箭齊發在須臾間,甚至可以在一個瞬間都不用的時間,將這個世上哪怕是最堅硬的屏障,都射成刺蝟。
寂靜的空間,就連風都失去了蹤跡。破舊的門轅在慘淡的光輝之下,散發著淒清淡淡的暮色余光。而那個蒼白得仿佛陽春白雪一般的女子,卻傲然地抬起了頭,望著那個冷酷冷漠的男子,唇角開始漫散著一抹微弱的笑意來。
年輕的帝王緊抿著薄唇,冷冷地望著明月,古井無波一般的眸子里,沒有一絲的表情。而明月也望著他,沉默如冰。
兩個人就這樣無聲地對峙,仿佛要在這凝望的片刻,將對方的所有的底牌,都看個清清楚楚。然而,又怎麼能看清楚呢?隔了無數的風霜歲月,那原本熟悉的臉,熟悉的心,早已改變,就連自己,都不再是當初的模樣……
不知道過了多久,年輕的帝王終于開口(穿越之明月傾城2章節)。冷冷的話音里,帶著說不出的冷酷意味,就如他蒼白得仿佛寒夜冬雪一般的臉頰一樣,毫無表情︰
「你就是想拿他的命,來脅迫朕?」年輕的帝王居高臨下地望著那個渾身受傷,臉色蒼白的女子,不知道是因為舉劍過久,還是因體虛膽怯的女子,他看到,她的手腕竟然在微微地發抖。
年輕的帝王冷冷地掃了一眼她的明顯的強弩之末的神情,冷笑︰「可是,你的如意算盤打錯了——明月公主,即便你殺了他,朕,依然不會放過你……」
即便你殺了他,朕,依然不會放過你……
他的仇,無處渲泄,他的恨,也無處隱藏,那樣的刻骨銘心的情感,就仿佛是一條蠱蟲一般,在他的心里,長長久久地啃噬著,沒有一日停止或忘。
「我知道,所以從來沒有過如此打算……」微微地扯了扯唇,明月的眸子里,露出一抹譏誚的笑。她縴手一揚,手中的長劍,「 」的一聲跌落地上,驚起余響陣陣。望著年輕帝王逐漸鐵青的臉,她拍了拍手,鎮定自若地說道︰「皇上,生命誠可貴,自由價更高,沒有自由的生命,原就不值得珍惜。明月不才,只不過想要借他和皇上賭下一局而已……」
看到明月撤下長劍,季梁這才訥訥地上前,向年輕的帝王請罪,在疆場之上無往不利的名將,卻被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挾持,想來會成為他的此後一生的陰影。可是,未來的事情,自有未來設定,凡塵俗世的凡夫俗子,又有誰能知道宿命的流程?
年輕的帝王冷冷地睨了土頭灰臉的季梁一眼,然後,將更加冷酷的眼神望向了那個就連最後的籌碼都已經失去的女子,有些惋惜地搖頭︰「你若挾著季梁,說不定還有一絲的機會,可惜的是,你卻連最後的機會,都放棄了……」
「明月,想不到,你還是那麼的傻……」最後的一句話,隱隱帶著嘆息,卻無可避免地將兩個人,都帶回了無法回避的少年時光——
「賭?就憑你?」語氣一轉之下,年輕的帝王語氣又再冷若冰霜,鄙夷的眼神再一次在他的居高臨下的眸子里清晰地浮現,毫不掩飾︰「和朕賭,就是要搏奕江山,揮手斬下萬人顱……可你呢,明月,你的手中又握著什麼樣的籌碼,可以和朕搏上一局?」
想來這女子,是想活想昏了頭了吧——一個手無寸鐵,手無縛雞之力的敗國公主,又有什麼,可以和只手握天下的年輕帝王賭上一局呢?
「有,我當然有……」明月的唇角,驀地露出一抹說不出的溫柔笑意來(穿越之明月傾城2章節)。夕陽西下,那個明明憔悴虛弱得仿佛落花敗柳一般的女子,就在這一瞬間,散發出奪目的光彩。宛然一笑之下,她望著年輕的帝王,輕輕地啟唇,淡淡地吐出幾個字眼︰「淨水珩」。
明月的聲音,也是刻意壓低的,眼神,卻是穩如磬石。然而,耳力驚人的帝王,還是听到了。剎那間,那個雖然冷酷,還一直地竭力保持著的風度轉瞬不見了。明月只覺得眼前一花,年輕的帝王的手,就已經扼在了她的縴弱的頸間,正一分一分地。他冷冷地,冷冷地望著她,然後,從牙縫里擠出了幾個字︰「不要對朕提起他的名字……」
不要對朕提起他的名字……
明月被扼緊的喉嚨陡然間變得窒息,她的臉漲得通紅,可是,一雙清透得仿佛峰頂清泉的眸子里,卻是濃濃的,濃濃的哀傷——這就是恨的力量嗎?因為恨,顛覆了這具身體的國度,因為恨,生生地將他自己變成時光的囚徒?
可是,這個世上,除了恨,就真的沒有其他了麼?
明月不知道。
「是陛下無法面對自己的內心吧……」強忍著令人窒息的痛苦,明月艱難地望著年輕帝王那一張變得鐵灰的臉,隱隱地冷笑︰「舉世無雙的帝王,看來也不過是凡夫俗子一個,既不敢面對自己的內心,也不敢面對自己的對手……」
「對手……你說的,可是你嗎?」。扼緊明月喉嚨的手,驀地松開了,年輕的帝王用幾乎是厭惡的眼神望著這個衣衫不整的女子,冷笑︰「什麼時候起,他也需要一個女子的保護了?」
「不是保護,是賭注……」明月用力地咳著,一手撫著喉嚨,卻慢慢地站直了身體︰「明月的手中,雖然沒有萬里江山,可是,卻有把握,要和陛下賭上一局……」
「他……夠了,你說吧……」慢慢地品味著明月的話里的意思,睿智的帝王立即就明白了明月的話里所指(穿越之明月傾城2章節)。而且,明月的改變,更加的令他詫異,難道是死亡瓦解了她對兄長的愛?所以,才提出這個在之前死都不肯妥協的前提?
帶著疑問,年輕的帝王在一個揮手之間,屏退了所有的軍士將領,夕陽西下的薄暮里,他慢慢地背過身去,望著天邊璀璨的夕陽流光,冷笑︰「朕並不是你的兄長,所以,明月,最好你有把握朕認為你的建議有那麼一絲的興趣,若非如此,你將會生不如死……」
不是死,卻是生不如死。
明月的身體微微地顫抖了一下,然而,只是一下,她就立刻鎮定︰「明月願和陛下賭上一局,若是明月輸,那麼,明月甘心情願為餌,替陛下捉拿明月的兄長。隨後,明月兄妹,听憑陛下發落……可是,若是明月僥幸勝出的話……」
「說下去……」年輕的帝王冷酷著一張俊臉,定定地望著眼前的女子︰「如此大的賭注,朕當然有興趣陪你玩上一局。不過,明月,你輸定了……」
甚至不听明月說出自己的所想,年輕的帝王用一種幾乎是胸有成竹的表情,望著明月,慢慢地說道︰「那麼,到時,你們就可以兄妹共赴黃泉,好歹也有個伴兒……」
明月靜靜地望著年輕的帝王,唇角的那一抹笑,漸漸諷刺︰「卻不曾想到,世人心目中如此英明神武的陛下,原來卻是如此浮淺之人……」
「我若勝出,那麼,請陛下在你凌國宮內一隅,劃地為界,明月願意在那一隅之地,孤獨終老……」
明月的話,擲地有聲(穿越之明月傾城2章節)。听在年輕的帝王的耳里,卻仿佛是一個絕妙的諷刺,他先微微一怔,然後驀地狂笑起來︰「好一個偏安一隅,好一個劃地為界……明月,看來你還是不了解朕——朕,從來不打沒有把握的仗,也從來都不會輸…所以,明月,你沒有這個機會了……」
你沒有這個機會了……
機會,或許曾經有的,在她的哥哥沒有狠心地奪去他的最愛的女子的時候,在她的哥哥還沒有選擇徹底背叛的時候——
可惜的是,錯了就是錯了,沒有人能回頭。即便是能回得了過去,也沒有辦法回得了當初……
人生不可復制,生命不能重來。
賭局之事,就這樣說定了,時間,就在三天之後,所有的規則和細則均由那個霸道的帝王夜清寒來定。對于這些,明月並沒有過多的表情和要求,因為,她知道,即便是她要求了,也一定不能如願。要知道,身在敵營,能為自己贏得一個機會,已是不易,所以,哪怕希望渺茫,她都要緊緊地握住——
之前的明月公主,憂郁成性,身體虛弱,這一點,才明月走出石屋的時候就已經感覺到了。那麼,為了在賭局當日有一個最好的狀態,此時的她所需要做的是,盡快地恢復自己的精力,然後用來應付更加復雜的局面。
而在年輕帝王的眼里,對于那一場的賭局的期待,也只不過是想要看多一次明月的慘敗而已。
可是,世間事,如風雲變幻,如冬雨夏雪,豈是一個「想」字,就可以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