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佘肜芮不止一次地問起斯佘念亦,為什麼他使用錄言術在事情的最開始就選擇改變了故事的結局,可是結局還是一樣。
但是,每次斯佘念亦都不曾回答他。
而在斯佘念亦死前留下的那個夢里,他終于明白了一切。
在進入零界的最初,斯佘肜芮就利用先天異能查看了他與自己身邊的每一個人的故事。這是他自懂得使用異能以來的習慣,也是斯佘帝國的每一個異能者最簡單的習性。他們會在故事的最開始,就找到結局,然後沿著自己所設定的走向繼續這場錄言術的競爭。若是異能高強,自當可以沿著自己所想而去,若是異能之術不精,定是任由他人改變自己的結局。雖說如此,但他們總是一次次忘我地窺探未來。
最初的佔卜夢境中,斯佘肜芮看到的便是覺內淵姬躺在自己的懷中逝去。只是在片刻的心痛之後,斯佘肜芮就用了簡單錄言術改寫了他們的結局。他原本的設定是覺內淵姬同他一起在生死殿中打敗審判者,然後他們攜手飛往異界。可是,他沒有想過覺內淵姬在他之後也使用了佔卜術看到了他所刻下的結局,並且她看到的是更遠後的時空里,她到達了異界後,因為種族歧視,而與斯佘肜芮終將無法在一起。
這些都是斯佘肜芮所沒有想到的,並且那時的他也不知道,斯佘念亦在他們之後又通過更高級的錄言術改變了結局。
那場決斗的佔卜之夢,原本就是斯佘念亦在錄言之頁上留下的一個假象。斯佘帝國的錄言術之中,存在三個層級的同時,也存在著真言與虛言的區別。異能等級較高的異能者,不僅可以通過真言來改變故事的結局,也可以通過錄言術中的虛言在不改變故事結局的前提下讓其他人看到虛假的「事實」。
而斯佘肜芮看到的那場關于覺內淵姬的死亡,就只是斯佘念亦制造出來的一個假象。
早在覺內淵姬跳入半空之中的時候,斯佘念亦已經利用光的驅散能力,讓斯佘肜芮看到了仍舊漂浮于空中的有著覺內淵姬空殼的靈像。斯佘念亦揮刀砍下的也只是一個沒有異能之魂的身軀,在斯佘肜芮沖過去抱住覺內淵姬的身體時,他才在斯佘肜芮的身後撿起了被他割斷的那束頭發,覺內淵姬的異能之魂便蘊藏在其中。
彼時的斯佘肜芮正被悲傷所蒙蔽,所以他根本沒有注意到,斯佘念亦帶著覺內淵姬離開了。
當斯佘念亦帶著她跑到生死殿的時候,她的異能之氣已然開始慢慢散開來。本蘊藏于那束頭發中的異能之魂也開始按耐不住,想要抽離不屬于自己的物體。但是,對于身軀已經消逝的異能者,如果異能之魂沒有歸屬物體,它流串到空中,只有一個結果,那就是逐漸變成烏有。
這是異能學術中的抽離之術。在每一場決斗之中,異能等級高的異能者可利用抽離之術在臨死之前將異能之魂寄予某一物體上,如此就算被傷害,自己的異能之魂也不會有所影響,異能者可借助意念將異能之魂回歸。但是,抽離之術的關鍵在于異能之魂只能存于臨逝前所轉移的物體之上,無法再轉移到其他的物體內,並且寄存時間根據異能高低有著時間限制。若是異能者的遭到毀滅,那異能之魂在時限到達後仍舊會消散成顆粒,從此消失。
覺內淵姬本屬巫術高手,在決斗時,便在斯佘念亦揮刀前,凝聚異能之氣將異能之魂轉移到發尾。此記關鍵在于故事最原始的結局是覺內淵姬會在斯佘肜芮懷中隕滅,所以即使他們深怕斯佘念亦的劍法會危機到異能之魂,他們也決定放手一試。
斯佘念亦用力地推開了生死殿的黑色大門,看到正坐在堂上的莫雷諾,他奔跑過去,噗通一聲就跪在莫雷諾的跟前,「審判者,請你救救淵姬吧。」
「你們決定冒險一試的時候,就該想到會有這樣的結果。」
「審判者,求求你了,現在只有你的原神露和零度屏可以救她了。請你救救她。」斯佘念亦說著,便跪在莫雷諾的前面,開始不停地磕著頭,一聲、兩聲、三聲,反復著。
他知道,他當然知道,就算他利用了錄言術之虛言來改變了故事的走向。可是覺內淵姬,還是決定利用自己的身軀來喚醒斯佘肜芮壓制在心里的責任。這是任何一個沒有真實的靈像所無法做到的事情,所以他們最後決定冒險一試,利用覺內淵姬的真是來實行計劃。
他們深知斯佘肜芮在佔卜到他們決斗的夢境,不可能不現身當場,既然會有此預料,那就算斯佘念亦只是利用虛言來讓斯佘肜芮看到假象,也無法完成覺內淵姬的使命。最後他們決定不僅利用虛言來改變結局,也利用抽離之術讓斯佘肜芮看到真實的覺內淵姬在自己面前消失。
在異能之魂所歸屬的消失後,若還要重還生命,在零界之中,只有審判者,有著這樣的能力。
零界審判者掌管著零界修行者的生死,如若要離開零界,就必須要打敗審判者,而那些無法獲得勝利的異能修行者,將在決斗中,被打散異能之氣,重新回到桃花林開始新一輪的異能術修行。
審判者在驅散異能者的異能之氣時,必定存在著盡毀或者異能之氣全數散去無法繼續存活的情況。歷來審判者都可從上一任審判者手中傳得原神露。原神露可以讓沒有的異能之魂直接衍生出原始,並且也可以讓不再擁有異能之氣即將死去的異能者重拾最低級異能。
審判者手中的另一法寶是零度屏,是利用于驅散放棄修煉的異能者身上的異能之氣。來自于冥界的異能者若是不能打敗審判者,卻不願意再次重新修煉的人,往往無力回到冥界。對于這些人,審判者便可使用零度屏化解他們身上的異能,讓他們通過永隔門,去往零界的無能區。
斯佘念亦的努力,終是換來了審判者的拯救。
只見,他站起身,對著斯佘念亦一揮衣袖,「將她置于地上便可。」
斯佘念亦從胸膛取出那束頭發,將其平放于地上。莫雷諾走到頭發跟前,輕輕地將雙手平放于跟前,手掌朝下,凝聚了全身的異能之氣,隨而旋轉雙手,空抱于胸前。
斯佘念亦便看到了本是環成空圈的雙手間漸漸顯現出白色的水鏡,正在莫雷諾胸前粼粼波動。莫雷諾的手又在相對而置,水鏡便如由兩面手掌中衍生而出似得,掛在中間。他只將雙手輕輕往前推送,水鏡便被投放而出,在空中瞬間托大,平落在發束之上。只待片刻,覺內淵姬的逐漸顯現而出,由著透明之影慢慢轉為有著真切面容肌膚之色。
斯佘念亦站在一旁,見此狀,萬分欣喜,手握雙拳,欲說什麼,轉頭看了看莫雷諾,又再失言。
莫雷諾再次緩慢的將雙手收回,環抱于胸腔,水鏡即刻被收回,凝結半刻便又再隱匿而去。
躺在地上的覺內淵姬,漸漸顯出唇紅齒白的面目。斯佘念亦心感喜悅,欲走上前去扶起她,莫雷諾攔住他,「此刻,她異能之氣正在凝結而聚,不得移動身軀。」
斯佘念亦听言,靜止不動,于一旁景觀。
些許時辰之後,斯佘念亦便見覺內淵姬細眉微動,原本緊閉的雙眼慢慢睜開,遲疑地看了看這世界。斯佘念亦走過去,扶起她,「醒來便好。」
覺內淵姬對著他莞爾一笑,「謝過三王子。」
隨即,兩人轉身面對著審判者,深深一鞠躬,算是道謝。
抬起頭的覺內淵姬對著審判者說道︰「煩請審判者助我離開異能區。」
「你可想好了?怎麼說,你也是冥界中的天賦之才。早些時日,你故意壓制巫術天賦,停滯于桃花林。這時又突發奇想要離開異能區,不是為難本座?」
「我與斯佘肜芮王子本有緣要前來相見,淵姬卻無能陪伴他完成大業,反而阻撓其前進,本是不該。相信審判者也深知,往後無邊星球將會有大難。肜芮王子定當為首而護星球和平。此時,若是我不消失,阻礙他修煉,亦是天大罪孽。念亦王子出手相助,讓我保留生命,已是萬分感激。若是審判者不助我消除身上的異能之氣,就算我奔走于星球各地,終有天還是會被他找到。只盼審判者能利用零度屏消散我體內異能之氣,往後我獨留無能區,也心甘情願。」
「可否再思考片刻?這零度屏啟動,你體內異能之氣隨即消散,永世不得再生。」審判者站于他們跟前,面露難色,再三勸說,倒像是真的惋惜此等天才。
覺內淵姬卻半點沒有猶豫,點了點頭,堅決地對著審判者說︰「還望審判者助我一臂之力。」
「你若去意已決,我點渡你過永隔門便是。」
「謝過莫雷諾師尊。」覺內淵姬說著輕輕地鞠躬謝過,隨後轉身對著斯佘念亦說著,「淵姬心中對念亦王子有著無盡感謝,卻永遠沒有機會答謝,離別之際,還有一事相求。」
「你放心,我定當用盡全力保護他完成大業,若有我一天在,也會力保他安全。」
「淵姬謝過王子。」
說畢,覺內淵姬對著莫雷諾輕輕一點頭,莫雷諾便再次舉起雙手,輕輕推送在前,隨即眼前顯出一扇與人同高的金色屏風,閃閃亮著。莫雷諾只是將異能之氣凝聚于丹田中,運氣而生,化為手中的風力,推著屏風向前進。金色屏風快速地往前移動,像是無物般穿過了覺內淵姬的身體,在她身後一丈外被拉住,原地返回,再次穿透她的身體。只片刻就回到了莫雷諾手中,消失不見。
覺內淵姬的身體輕輕搖晃著,她覺得嘴邊甜膩,紅色鮮血就沿著嘴角流下。即刻,她便支撐不住,右膝一軟,單膝跪到地上,右手掌壓在地上,左手又抓緊了胸口,生不如死。
斯佘念亦看到如此難受的她,欲上前扶住她,莫雷諾見狀揮起右手衣袖,就擊打于他身上。他踉蹌著往後退了三步,瞪起疑惑的雙目望著莫雷諾。莫雷諾這時已收起了零度屏,也不看他,只輕輕地說著︰「現今她是沒有半點異能之氣的無能者,你若靠近他,強大的異能之氣沖擊,豈不是會要了她的性命。」
莫雷諾說著,又再輕輕嘆氣,「覺內淵姬,我這便送你往永隔門,你獨自離去。此地已不是你能停留的地方。」
「謝謝審判者成全。」覺內淵姬說著抬起頭,看著斯佘念亦,「三王子。我們後會無期。」
說完,審判者就將一道金光投射于她頭頂之上,竟是莫雷諾推送著她前往永隔門而去。
斯佘念亦永遠不會忘記,那天她消失之前留下的那個眼神,帶著堅毅的不後悔。這便是她為了所愛之人所付出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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