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佘肜芮一直都記得,那片有著飛鳥忽然騰空而起的天空,他們不只一次同在那片天空之下,望著同一片天空卻有著各自不同的心事。
斯佘肜芮剛到零界的那段時間里,總是不能習慣每天望著一群不能和平共處的人,獨自學習著異能之術的生活。
他記得,當時他才剛滿一百歲,只是剛會使用佔卜術第一層幻影,便是只能看到所要佔卜之事的景象,卻無法听取到任何聲音。每日,他惦記著斯佘念亦,便使用佔卜術看看他在做什麼。只是斯佘念亦萬分勤奮,斯佘肜芮每每都只能看到他在櫻花林中,學習異能之術,別無其他。
斯佘帝國的零界,分有兩區,異能區和無能區。所謂的異能區,便是到零界學習異能的地方,里面又分有桃花林、櫻花林、迷幻宮和生死殿四個等級的修行區。斯佘肜芮是剛到零界學習的異能者,便是從最底層桃花林開始修煉。斯佘念亦已早于他之前五百年來到此地,現已進入第二等級區域修煉。
每一個異能者都會以大通關的形式從第一層開始修煉,直至第三層結束後,便要到生死殿中與審判者決斗,若是獲勝者便可以離開,而若是敗下陣的人,或可從頭修煉,或是做個無異能者到無能區,繼續生活。
對于斯佘帝國的每一位正統家族成員來說,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修煉,離開零界,是他們來到這個世上的第一個使命。
斯佘念亦本就是個勤于努力的人,自他來到零界,便一直創下了零界有史以來的新紀錄。從古至今,再有天賦的異能者,若是要走出桃花林,至少也要一千年的時間,往上則會使用比第一等級區域更長的時間,才可以過關。可是,他卻緊緊使用了五百年,就完成了第一等級區域的修煉,闖到了櫻花林。
僅憑這些,就讓他在這個修煉之地,得到了他想要的尊重,包括他最親的弟弟斯佘肜芮。
在斯佘肜芮到達零界一年後,他才看到了斯佘念亦。
在此之前,斯佘肜芮並不是沒想過去找他,畢竟自己那麼想見到他。可是,斯佘肜芮總是找不到他。
直到那天,師尊引著大家來到「桃林苑」,在囑咐眾人不得兀自開始修煉之後,便轉身到門外帶入了另一個人,斯佘念亦。
斯佘肜芮一直都記得,那天他看到從門後走進來的斯佘念亦,他穿著一件月白色的長袍,白色長發用發髻全數固定在腦後,像是一位彬彬有禮的紳士,帶著讓人不得不折服的氣度。他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麼目的,竟轉頭看向了覺內淵姬的方向,只見她目不轉楮地看著站在眾人眼前的斯佘念亦,目光里滿是灼熱的情緒。
斯佘肜芮突然想到了那天晚上,他在房間里佔卜到的那個夢。他清楚的記得夢里的她也是頂著這副眼神望著灰色的蒼穹,落下了無奈的淚水。
這樣的夢在瞬間清晰地盤轉于腦中,再也揮散不去。
當他晃過神的時候,就看到師尊引著大家,走到了桃林苑深處最是茂盛的那顆百年老樹前。斯佘肜芮精神恍惚地跟著眾人的步伐,也走了過去。師尊引著斯佘念亦和大家走到老樹下停了下來,然後對著大家說︰「這位是你們的斯佘念亦先輩,一般人要通過這桃花林的考驗,至少也需要一千年,而他只用了五百年,就通過了測試。今天,師尊請他來為大家展示一下正確的佔卜術和錄言術的用法。」
師尊說完,便對著斯佘念亦做了個「請」的動作,隨後走出了桃林苑。
桃林苑里的桃花都是以白色桃花以及粉色桃花為主,並且同一顆樹上同時存在白色桃花以及粉色桃花。
每一個異能者的修行中,都必須用佔卜術預示哪一朵桃花瓣要掉落,並且用錄言術在錄言之頁上改變桃花瓣的走向。而在這個過程中,最簡單的規則是白色桃花瓣需要全數掉落在地,其他的粉色花瓣都將在飄落之際,就被異能使用者運用錄言術,召回樹梢上。
這份修行中,最基礎的是佔卜術的使用。因為只有在佔卜術使用得當,佔卜出每一朵花瓣的走向,才能在之後正確地使用錄言術,使得白色花瓣落地粉色花瓣歸位。
並且最重要的是,即使佔卜術使用正確後,在錄言術中,也存在將粉色花瓣全數歸于原位和粉色花瓣回到樹梢卻不再屬于原位的區別。即使使用了錄言術讓粉色花瓣回到樹梢,但如果粉色花瓣不再屬于原位,那也會導致根位接錯,片刻之後再次掉落。只有在粉色花瓣全數歸于原位的情況下,才能算是測試合格。
斯佘肜芮苦練了一年之後,即使可以正確地使用佔卜術,預測到花瓣的走向,卻還是無法將白色花瓣與粉色花瓣區別開來,總是會出現白色桃花與粉色桃花錯亂無序飄落的情況。相反地,覺內淵姬總是無法正確的使用佔卜術而錄言術卻使得盡善盡美,但這卻粉末倒置地產生了另一種情況︰本是要掉落的花瓣她無法盡數歸位,而未掉落的花瓣也在她的錄言術之後被迫掉落。
斯佘肜芮第一次看到斯佘念亦在桃林苑中,使出了他的佔卜術和錄言術,竟是看得呆滯。
斯佘念亦在師尊走出了桃林苑後,只是對著面前的眾人莞爾一笑,從而轉身面對老樹站著。這是桃林苑里年齡最大的一棵樹,所以它所衍生的桃花瓣多于其他樹木,並且只要根位不合,掉落的速度會比其他更快。
斯佘肜芮就站在斯佘念亦的右邊,他可以清楚地看到斯佘念亦閉著眼楮,緊叩住右手食指,然後輕輕地舉到胸膛之前。隨後,他便看到狂風大作,將斯佘念亦的月白長袍狠狠吹起,長袍衣尾像是被用無限繩索從後面拉開來似的,漸漸飄起,瑟瑟作響。
桃花樹上的花瓣也隨著風向,逐漸落下。白色和粉色的花瓣徐徐飄落,但都只在半空之中,就被風向帶著開始旋轉而起,由著螺旋式從上往下轉動著。
然後,斯佘肜芮就看到粉色花瓣在白色花瓣中慢慢地飛出,像是一襲粉色白色相間的布料被風卷在半空中,然後粉絲的花瓣漸漸地從這一襲「布料」中抽離出來,一瓣一瓣地被風送回樹梢之上。
並不是每一次的掉落都是整朵花朵的花瓣都會掉落,所以在粉色花瓣重新回到樹梢之上時,都會于原來的花瓣再次融合,若不是同根生,被送回樹梢之上的花朵,便會再次掉落。
每一個異能初學者,都會出現同一花瓣運送多次後才歸屬原位的情況。可是,斯佘肜芮清楚地記得,斯佘念亦在送回每一朵花瓣的時候,都是一次歸原位,可想而知,他的錄言術已經到達了自己所無法觸及的等級。
正當他發呆之際,他忽然發現斯佘念亦突然睜開了眼楮,看向了樹梢之上。他也跟著望向了斯佘念亦視線所落的方向,只見樹梢上的花瓣,不再是以井然有序的速度落下,而是兀自一簇簇地飄落而下。
斯佘肜芮感覺到了另一股異能之氣,隨即轉過頭看向了覺內淵姬。她正緊握著左手,閉著眼楮站在了原地,臉上的皮膚在粉色的桃花映襯下顯得微微暈紅。
他可以知道,是她在使用錄言術擾亂了原本在斯佘念亦預示中的桃花瓣的走向。他輕輕地叩緊了右手食指,但還未凝聚異能之氣,便看見了斯佘念亦轉過頭看向了自己。斯佘念亦對著他輕輕地搖了搖頭。他領悟了斯佘念亦的意思,松開了食指,仍舊站在原地觀看。
即使覺內淵姬的巫術高于在場的任何一個人,但是這並不代表她以此為支撐的錄言術能在斯佘念亦之上,她的擾亂沒有改變斯佘念亦所掌控的桃花瓣走向。
斯佘念亦對于桃花瓣掉落的佔卜已經到了得心應手的程度,即使掉落花瓣的數量超乎他所能承受的範圍,他仍舊可以準確無誤地掌控花瓣的走向。並且在之後使用錄言術分離粉色花瓣和白色花瓣。
斯佘肜芮知道,那是斯佘念亦在覺內淵姬使用了錄言術改變花瓣走向之後,立即用佔卜術感應到花瓣掉落方向,並且隨即利用錄言術改變了走向。他知道這些對于斯佘念亦只是再簡單不過的異能。
斯佘念亦在將最後一瓣粉色花瓣回歸原位之後,並沒有立即釋放對于白色花瓣的掌控。斯佘肜芮那麼清楚地記得,那些白色花瓣被席卷成螺旋式,停在空中飛舞了片刻之後,便被斯佘念亦利用錄言術,變成了一朵白色花朵的形式,輕輕地移動到了覺內淵姬的身邊,圍著她開始轉圈,數圈之後,便沖到她的頭頂之上,忽而分散開來,徐徐飄落而下。
斯佘肜芮覺得那些花朵美極了,像是飛舞的白色雪花,慢慢地從她的上空飄落下來。那個站在飄落花瓣中的女生,冷面如霜,卻同樣讓人無法忽略她的美麗容顏。
斯佘肜芮不知道為什麼她只是悶聲地站在原地,沒有做出任何掙扎。他只是記得,那天她的目光中可以醒目地看到那個他最尊重的哥哥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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