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眼長西很是郁悶,深覺命運之不公,連弱水這個武力值底下的女佣都好胳膊好腿的健在,憑什麼單單是他遭受瞎眼?長西全然忘記了要不是當時弱水好心扶他就醫,他損失的就不僅僅是一只眼楮。
本著欺軟怕硬遷怒弱者的人性原則,他理所當然的看弱水更加不順眼,覺得她是顆災星,自從見到她後,自己的日子就沒過順過,接二連三有事。
在夢幻谷名目繁多的珍稀動植物面前,自然愛好者阿麥失去了關注了弱水的興趣。好多新奇的東西等他去探索發現收集,他只恨不得長出四只手來。佣兵隊其它人忙著采集配方上的植物,對于伯爵府僕役之間的小內杠,如果不耽誤日常雜活他們也懶得費心。長西見弱水不再有人關注,立刻借機耍起了威風。
本來在夢幻谷期間,隊里跑腿生火打水洗刷等雜活一律由最底層的長西與弱水擔任,但長西以負傷為藉口,統統將這一切都推給弱水,還時常吆五喝六的爆粗口。
面對長西明里暗里的刁難與擠兌,弱水一律回應以漠視,直接將他當空氣,只做好自己份內的事,對他絕對不討好,不談判,不妥協,惹急了直接掉頭走。反正弱水明白得很,這一隊佣兵雖然看起來冷漠,但並不是真正的壞人,他們不會看到自己被長西活活打死,至多是吃點皮肉之苦。
弱水的不合作態度不亞于火上澆油,令長西三番幾次想動粗。要不是紅衣喝止,有幾次兩人還真上了演全武行。
怒火蓄積到一定量,終于長西決心要除掉這個討厭的胖妞,在危機四伏的冒險路途上,任何一個小小的意外都足以致命,他有的是機會。
弱水敏銳的感覺到長西的殺意,于是借著一片樹葉飛到他肩膀的由頭,蓄意觸踫了他的身體。
經過水仙騎士殞命事件,弱水也學乖了,如果直接窺視到別人命運的結果,再去更改此結果會招致命運女神的玩弄。那麼,她曲線救國,不看結果只看前面的過程行不行?
例如,上次改變水仙騎士的命運,是弱水已經看到,並篤定水仙騎士會從台階上摔下來,頭撞在牆角,所以在牆角放置凶器算是犯規。這是強行改變別人的命運,如同命運女神一樣惡劣,所以遭受命運女神的玩弄——變成食量奇大的胖妹。
那麼,弱水如果能夠選擇觀看前半段,只看到水仙騎士從台階上摔倒,然後自行推測摔倒後可能撞到的地方,並放置凶器,那就不算犯規。因為她未真實窺見,只是通過蛛絲馬跡來推導可能的結果,並在此結果的基礎上加以利用。
此乃人類智慧的力量,最多是個偷窺罪,遭受命運女神嘲諷,懲罰輕得多。偷窺罪和罪,兩者量刑完全不同。
當然命運的變數很多,也有可能在她沒看到的場景里有別的因素,導致她的推導結果有誤,白忙一場。例如,弱水看見水仙騎士從台階上摔下,經過推導,她在水仙騎士可能撞到的地方提前放置了凶器。哪知道當天稍後正好大掃除,僕役順手就把凶器挪了個地方,破壞了她的布置……
so,只要是洞察者沒有真實窺見的命運場景就可能存在無數變數,你能利用,別人也能改變。洞察者窺見的,就是定格了的,就象在無數根命運線中順手撿起了一根︰嘿,就你了。至此,命運所有者將精確的依照此命運軌跡行進,而命運洞察者想要改變它也需付出無法想象的代價——女神的玩弄向來是匪夷所思花樣繁多,洞察者每改變別人命運一次都視情節輕重遭受不同的懲罰。
可惜洞察別人的命運不是翻圖冊,說停就能停下來,精準控制窺視別人命運的場景,不但需要高超的技巧還需要巨量的精神力。就算是有胸口掛著的那顆名為「恩澤」的魔法增幅神器,弱水也不敢太確定自己一定會看到自己想看的,畢竟她現在實力太弱小。
從指間接觸到長西的肩膀,到拈起一片枯黃的樹葉,一共用了十幾秒。長西警覺的瞪向弱水︰「你又耍什麼花招?」
弱水轉開頭隱藏眼中升騰的戾氣,沖他搖了搖手上的枯葉,很不屑的回應︰「緊張什麼。一片樹葉而已。」
長西狐疑︰「我聞到了陰謀的氣息,你到底想干什麼。」
弱水閉上眼楮深吸一口氣,口氣充滿嫌惡︰「好心沒好報,你消停點吧!」說著她獨自坐到了遠離火堆的陰影里。
「你臉色蒼白,是冷嗎?」。冷不防身邊的人發問。
弱水抬起頭,視野撞進一雙棕色眼眸,原來是基德不知何時隱匿在此處。
基德笑得很溫和︰「小姑娘很不老實。」
弱水木著臉望著他,心里翻起驚濤駭浪︰他看出什麼來了?
「你對著那個護衛又使了一次魔法?」基德用軟布擦拭著銀弓,狀若不經意的問道,眼楮卻鎖定著弱水的神情。「加上這一次,你一共使用了三次,前兩次是對紅衣和勞倫。」
弱水僵硬的坐著,心念紛轉︰她這一路其實一共使用了四次洞察術,基德漏算了阿麥的那一次。被基德算進去的三次全是成功的命運窺探,都無一例外引起了後遺癥,她參與對怪物的打殺才消解掉戾氣。對阿麥的窺探失敗,所以沒有後遺癥,如果是因為這個緣故才沒被基德發現。那證明,她一直在被監視當中。
她只是一個武力值弱小的女佣,往常的麗色都被迅速增多的肥肉所掩蓋,日常又沉默寡言乏善可陳,並沒什麼可值得特別關注。那麼是不是由此可以得出結論︰這位平常沒什麼存在感,關鍵時刻才出面的基德其實一直在關注著隊里每一個人,沒什麼事能瞞得過他的眼楮。
基德象是看透了弱水的想法,口氣平淡的解釋道︰「作為一個射手來說,眼神好一點,沒什麼可大驚小怪的。」
接著溫和的提醒︰「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弱水喉頭有點發干︰「不說可不可以。」
基德含笑搖了搖頭。但是弱水明顯的感受到了他身上的威脅之意。就他一貫的粗暴手段來看,如果不滿足他的好奇心,恐怕會遭刑訊逼供。
定定神,組織了一下措辭,弱水開口︰「沒有什麼魔法,如果會魔法我就不會去當女佣掙錢了。只是我從小在一位老祭祀家做佣工,偷偷學了老祭祀的一道提升好感度的咒語。這道咒語時靈時不靈,使用的時候會耗費精神力,所以導致臉色蒼白。」
基德嘴角帶著微笑,冷冷的看著弱水,仿佛在譏誚她的謊言有多麼的可笑。
弱水誠懇辯白︰「相信我,我就是靠這個才當上女伯爵的貼身女佣的。」
基德伸出手︰「來,在我身上試試,看我會不會因為對你好感提升,而不丟你在這夢幻谷自生自滅。」
弱水看著這只手指修長有力的手搖搖頭︰「我從來沒有系統的學習過魔法,這偷學來的咒語時靈時不靈,我不能肯定就有結果。」
「那你就承受你應該的命運吧。」基德用溫和的口吻說出無比冷酷的話語。
弱水倔強的抬起眼看著他︰「尊敬的基德大人,如果真要致我于死地,你何須如此迂回。」
她將自己的手掌輕輕蓋在他的手上,打疊起全部精神去窺看他的命運。反正生死在他一念間,還不如利用這機會去多了解一點信息。
可惜不論弱水如何努力,所看到的也僅僅是一片綠色的薄霧。和窺看阿麥的遭遇一模一樣,只是霧氣的顏色不同。
阿麥是德魯伊,基德是混血精靈,弱水開始懷疑是不是因為種族的不同所以看不到他們的命運。
「完成了。「她默默的收回手,望向基德表示接受自己的命運。
「有意思。」基德收回手,「從你身上並沒有任何魔法波動。甚至都不能確定你是不是只在裝模作樣。」
「在您銳利的眼神之下,沒有人敢玩花樣。」弱水無所畏懼的看著他,神情一派坦然。
「玩花樣也沒什麼,我天生魔法免疫。不論是巫術還是黑魔法都會反彈給施術者。」基德彎彎嘴角,眼神卻變得銳利起來︰「先留你一命,總有一天我會知道真相。」
弱水站起來,先沖他禮貌的行了個淑女提裙禮,再若無其事的到宿營地旁的小水潭中去打水。基德豎著尖耳朵坐在陰影里,听她放松後心髒劇烈跳動的聲音,無聲的笑了︰「這丫頭緊張成這樣,看來秘密確實不少。回去後可以好好查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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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行人就達到了夢幻谷旁邊的迷霧嶺。
鐵桶黑崖內最高的一座山峰的峰頂,就是迷霧嶺。它由一片陡峭異常的石壁和無數巨大的石礫構成,終年隱沒在濃郁的迷霧氣當中。
這些乳白色的霧氣不但濃得象豆汁湯,而且還含有神經毒素,吸入後會讓人全身麻痹,陷入僵死狀態。
在光滑的石壁上有無數深長的裂縫,那是洞穴蜘蛛和長藤甲蟲的樂園。洞穴蜘蛛是一種象狼蛛的生物,每一個都有磨盤大小,彈跳力極佳,三五成群的潛伏在縫隙里、石礫下,听到一點點動靜就鋪天蓋地的跳出來,陣勢十分嚇人。
而長藤甲蟲卻是一種半動物半植物的寄居生物。
霧嶺岩石裂縫里生活著一種扁平甲蟲,它們體型龐大,足有兩尺多長,背上的鐵甲殼全是一個挨一個洞眼,當它們成年後就會主動去吞食霧嶺肉食藤的種子。
種子被多孔鐵甲蟲吞下後,就在它的身體里生根發芽,然後從它背上的數十個圓孔里拱出許多細藤來。
只有小拇指粗細的長藤與鐵甲蟲形成共生關系︰鐵甲蟲給它們提供養分,它們用藤條絞殺動物,拖到岩石縫隙之中,再喂給鐵甲蟲。
這些藤可以神出鬼沒的從岩石上任何一條縫隙中探出探進,而且鐵甲蟲還可能四處游走,更加強了它們的靈活性。雖然它們戰斗力也不是很凶悍,但是在影響視覺的濃霧中,卻十分惹人厭煩和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