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勁吹,海浪高涌……
「殺絕組」揮舞著倭刀從四面八方向手無寸鐵的村民殘忍砍去,無辜的村民面對突如其來的屠殺,絲毫無力反抗,登州集立時變成一片火海,隨風吹來的是令人作嘔的血腥與聲嘶力竭的呼喊。
我的提醒並沒有起到作用,殺戮如潮水般決然涌來,登州集越發混亂,尖叫與慘呼聲湮滅了海浪和狂風的聲音,令人不寒而栗。倭人瞪著他們赤紅的充滿貪婪和yu望的眼楮,揮動著噬血的刀,追逐著殘殺著集內的村民,無論是老人、婦女還是孩子,不斷地制造著生命的悲劇。
村民們形成了無數股潰亂的人群四處逃竄,無論走到哪里,面臨的都將是血淋淋的倭刀。村民們無處可逃,倭人本是由四面八方圍攻而來,何況外面還有一圈朱權的封鎖。
我僵硬著身體,心在滴血,憤怒,悲傷,無奈……
王大嬸的包子鋪也炸鍋般沸騰起來,卻沒有一個人離開,食客們一個個抄起鋪里能用的家伙,菜刀、棍子、 面杖……一個大漢喊道︰「王大嬸,我們保護你,一起殺出去!」
王大嬸搖頭道︰「你們自己跑吧,帶上我只會連累你們。」
食客們紛紛道︰「不!王大嬸你不走,我們也不走!」
「剛才示警的那位大俠一定會保護我們,我們會活著沖出去的!」
「這群喪心病狂、殺人如麻的畜生!老子和他們拼了!」
趙劍兒流著淚,使勁掐住我的手臂,喊道︰「老爺!夫人!你快救救他們啊!救救他們哪!!」
我茫然地感受著四周一切的淒悲,心中無比痛楚。我不斷地問自己︰我該怎麼救?我他媽該怎麼做!!倭人四面圍來,無論我去哪一方,都無法停止殺戮的進行。最要命的是,那三十九名倭人高手中,還有三名實力恐怖到一定級數的超級高手存在,而此時此刻,他們三人正同時向王大嬸的包子鋪飛速掠來。
我心頓時猶如被重錘一擊,是我方才發出的嘯聲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他們的目標是我!難道,竟然是我害死了這麼多條生命?
我心中悔恨不已,喃喃地不斷重復道︰「是我害了……是我害了他們啊!」
南宮倩玉頰慘白,嬌軀不住顫抖著,張了幾次口,終沒有說出話來。
藤井浩一突然道︰「不是因為你。我太了解他們了,即便沒有你,他們每到一處,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殺戮,他們是一群追逐血腥、暴戾與刺激的人,他們殺人並不需要理由,僅僅是因為單純地享受由鮮血帶來的快感而殺人。」
我握緊「沒落」,沉聲道︰「你們誰也不能出去!出去的話,只有死路一條。」
「留在這里不是和等死一樣嗎?」
「媽的!沖出去!」
「對,拼了!」
「誰也不許動!」我大喝一聲,用低沉的聲音道,「只要不踏出此屋,我就能護住你們。」
「你?憑什麼保護我們?」
「橫豎都是死,還不如跟他們拼了!」
「對!不能坐以待斃。」
我神色一黯,無言,接著抽出「沒落」,「 」的一聲整個刀身都沒入地面,眾人立即禁聲。
我的語聲沒有絲毫情感︰「就憑這把刀。」
「什麼破刀!你以為自己是傳說中的‘沒落的刀客’,趙大宗師嗎?」
我自嘲地道︰「我並不是什麼傳說中的狗屁宗師,我只是一名刀客——趙豐。」
屋中頓時鴉雀無聲,「趙豐」二字仿佛有著某種魔力一般,牽動了每一個人的心神。那是中原唯一窺入天道的武學宗師的名字,不可能有人冒充,也沒有人敢冒充。
眾人之中,僅有藤井浩一神色平靜,我若不是趙豐,怎能一招將他擒住,他也算得上是倭國年輕一輩中的頂級高手啊!趙劍兒則一臉寫滿了驚訝與震驚,自己竟然認識了這麼一位了不起的大人物,還親口說要收他為徒呢!其余之人俱是表情大變,一個個吶吶不語,他們需要一些時間接受這個事實。
雖然事實上我已經不再沒落,可我並不喜歡現在這種感覺。
人一旦有了名氣,麻煩也會接踵而來。
我神情肅穆,一字一句地道︰「我會保護你們,相信我。」
「我相信你!」一個人道。
「我也相信你!」又有人表態了,他們一個一個都冷靜下來。
「我們都相信你!你既然沒有舍棄我們,既然選擇了留下,就足以令我們敬服。如果連你都沒有能力保護我們,那天下間恐怕就沒有誰再有這個能力了!我們甘願受死!」
我心中一陣感動,轉頭望向藤井浩一道︰「你並不壞,你走吧,我不為難你。」
藤井浩一遲疑了片刻,嚴肅道︰「我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會為‘守護’而戰,更不曾像此刻這般憎恨過殺戮。我想我與他們已經不同路了,今天,你既然可以無償地去守護‘他們’,我敬重你!所以,我選擇留下,和你一起,嘗試一下‘守護’的感覺。」
「好!」我從地下拔出「沒落」,仰天大喝一聲道,「今天就讓我們共同抵御倭賊!」
一把冰冷的冷笑幽靈般從屋外傳了過來,以低沉陰郁的倭語說了一連串古怪的話。
藤井浩一面色一變,用倭語回了幾句,那聲音嘿嘿冷哼了幾聲便不再言語。接著又有兩人接踵而至,三人在屋外用倭語交流起來,不時傳出幾聲冷笑。
藤井浩一面色蒼白,告訴我道︰「他們是我的三位師兄,耀日、追雲還有孤鶴三位大宗,分別繼承了師尊的棍術、刀術和暗器,再加上天宗,他們四人是除了師尊天火真人外,倭國公認最強的四位大宗。我是師尊最小的弟子。」
「他們既然是你的師兄,你還是離去吧!」雖然他也是倭人,但他與他們不同。
「不!」藤井浩一搖頭道,「我們之間並沒有任何師們情誼,師尊選擇徒弟的方法便是由數百同門自相殘殺,最後活下的人才有資格繼承他的武功,何況,我既然已經選擇了留下,就早已做出與他們為敵的覺悟。」
我贊賞地看了他一眼,心知他決心已下,也不多言,淡然道︰「倩兒,藤井浩一,你們隨我出來。其他人都呆在屋里,千萬莫要出去。」
踏出鋪子,我立時進入無悲無喜、古井不波的心靈至境。望穿宇宙的無界,這是一種另類的超然。武功若是到了某種境界,便可放開一切,無論面對怎樣強大的敵人,都能以平常之心視之。我全部的精神與力量都已灌入「沒落」之中,心與刀合二為一。
耀日大宗冷笑數聲道︰「藤井浩一,你居然敢背叛師尊和敵人為伍,難道是活的不耐煩了?」
藤井浩一道︰「耀日師兄,我只是良心發現而已。」
耀日大宗用倭語和另外兩位大宗說了幾句,三人頓時大笑起來,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話一般。
耀日大宗面色一寒,釋放出強烈的殺氣,冷聲道︰「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如果你現在改變主意,我可以饒你一命!」
藤井浩一堅定地道︰「如果可以的話,我願意用生命來證明一樣東西,‘武’的真意究竟是殺戮,還是守護?我不想再錯下去。」
耀日大宗不再理他,冷笑數聲,轉向我道︰「你就是那個趙豐?」
「不錯!」
「天宗大師兄是你傷的?」
「不錯!」
耀日的瞳孔開始收縮,天宗不僅是他們的大師兄,也是他們師兄弟中武功最高的一個。
我回頭向南宮倩與藤井浩一道︰「你們兩個守好大門!」
藤井浩一尚是首次為「守護」而戰,一時間情緒激動,竟然難以自抑,只覺得一股比殺戮更快意的奇妙感覺遍布全身,斗志昂揚道︰「我會用我的生命去‘守護’!」
南宮倩堅定地點了點頭,道︰「豐哥小心。」
「嘿嘿嘿嘿。」瘦弱不堪的追雲大宗陰笑起來,嘴角仰起一絲殘忍猙獰的笑容,從牙縫里擠出了一個據他所知為數不多的漢語詞匯之一「殺!」
同一時刻,追雲大宗倭刀出鞘,數道極其陰柔的刀勁向我吞噬而來;孤鶴大宗飛身縱起,雙臂齊搖,無聲揮出了數十道寒光,鋪天蓋地猛然攻至。耀日大宗也出手了,而且一出手就是剛猛絕倫的棍法。
我大喝一聲,一道駭人的黑色刀罡佛如黑龍一般奪刃而出,向耀日大宗狂噬而去。「沒落」余勢未消,刀氣向四周激射出去,將孤鶴大宗所發暗器紛紛擊落。與此同時,我探出左手雙指,凝運真氣,穩穩擒住了追雲大宗的刀鋒。
我身法驟變,運起從葉百合那「偷師」來的玄妙身法飄身向後,眨眼間已月兌開三人合攻之勢,頓時豪氣上涌,哈哈大笑道︰「如此低劣的武功,居然也敢來犯我中華!」一股有若實質的森森殺氣頓時凝聚在空氣中,牢牢將他們包圍起來,我語聲轉冷,再無一絲情感︰「殺人者死!」
耀日大宗面色陰晴不定,顯然已被我方才發出那股強大刀罡的聲勢所懾,其余兩位大宗亦沒想到我竟然如此輕松接下他們的合力一擊,三人相顧駭然,俱是心驚不已,我的強大,實在遠遠超出他們的預料。
「絕殺組」的屠殺已近尾聲,整個登州集僅有王大嬸包子鋪這一方淨土尚未被血染紅。
絕殺組員相繼殺至,藤井浩一與南宮倩分別死死守住門窗,很快便陷入苦戰之中。
我趁三人分神之際,揮刀向善發暗器的孤鶴大宗搶攻過去,暗器一物,最是防不勝防,「沒落」化作一團黑霧,將他牢牢困住,在我全力攻擊之下,孤鶴大宗立刻不敵,頻頻遇險,不出所料,耀日與追雲果然同時相救,他們深知,倘若自己三人之中倒下任何一人,都將必遭大敗。
三人同是雄霸一方宗主,雖然功力與天宗相若,卻不善合擊,數十招下來,倒被我反守為攻,迫得狼狽不堪。可時間一長,我所佔據的優勢越來越小,他們三人本是同出一門,武功心法頗為相似,正所謂同氣連枝,三人連手越發純熟,百招過後,他們便已反客為主,三人功守分配,儼然井井有序。雖然先天真氣雄厚悠長,照此下去,千招之內,我必難逃一敗。
狂風之下,我們四人戰作一片虛影,一時間戰場之上氣勁縱橫,寒意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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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心中越打越寒,眼看已經過去三百余招,我掌中仍是刀氣千幻,真氣絲毫沒有衰竭之象,刀招渾然天成,完全無跡可尋,三人在各司其職、專攻專守、相輔相成的情況下仍無法能耐我何,若是單打獨斗,恐怕能在我手下走上數十招都難逾蹬天!此刻三人心中都是一般想法︰今日不除此人,日後定成大患!
我卻有苦自知,已陷入苦戰絕境。
五百招過去了,我已是守多攻少,此刻身陷窘境,進退兩難。
千招已過,我自己知今日難逃一死,一時間萬念俱灰,終于生出了與他們同歸于盡的念頭。
南宮倩的嬌叱聲頻頻傳來,我根本無暇分神,想到我若一死,她必慘遭厄運,更加強了我與他們同歸于盡的決心,此時此刻,除了兩敗俱傷的打法,我們取勝的幾率幾乎是零。
想罷,我一聲長嘯,往上躍起,手中「沒落」化作重重刀浪,全力向耀日大宗招呼過去。
我這全力一擊擊豈能小覷,耀日大宗面色大變,轉身後撤。
追雲大宗的倭刀立刻由空隙插入,替耀日大宗解圍,雙刀相觸,追雲大宗立時被我的十成功力震得渾身劇顫。我若揮刀搶攻,立刻即可搬回片刻的主動,然而我的目的卻不在此,「沒落」黑芒大現,反手全力向準備發射暗器的孤鶴大宗揮出一片刀罡。
孤鶴大宗雖然被擊退半步,我身後的耀日、追雲一棍一刀又已攻至。
我斷喝一聲,回手攻出一記虛招,竟不理會二人的強攻,繼續攻擊孤鶴大宗,無論付出多大代價,我都要先至他們其中一人于死地!面對我亦幻亦真的靈動刀技,孤鶴大宗絕望了,他如喪家之犬般落荒而逃,可我要殺他又談何容易?我兩側還有要命的一刀一棍。
拼了!念及此處,「沒落」突然化作一道黑龍月兌手而出,孤鶴大宗萬沒想到我在以一敵三的情況下竟然還敢拋出兵器,此舉無疑與送死無異,他雖然無處可逃,卻一點也不擔心,因為會有人救他的。失去了刀的我,就如一頭沒有牙的老虎,在他們三頭惡狼面前根本不堪一擊。
我從未感覺過如此貼近死亡的一刻,一股難以言喻的悲傷襲上心頭。
別了,倩兒……
別了,朋友們……
耀日大宗與追雲大宗壓下心中狂喜,不約而同向我攻來致命一擊,竟然無人出手相救孤鶴大宗。
「啊!」孤鶴大宗一聲慘呼,「沒落」透胸而入,一雙死魚般突出的眼楮充滿了不甘與怨毒。
我眼楮一亮,終于看到一絲勝利曙光,伸出靈犀一指,再次夾住追雲大宗的刀鋒,完全無視耀日大宗的存在,左掌搓指為刀,猝然向追雲大宗的胸口插去。
幾乎與剛才一樣,我月復背受敵之際,又施展出一招同歸于盡的打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