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嵐睜開眼的時候就看見姚紫堇守在床邊,她訝異地望著姚紫堇,卻听姚紫堇道︰「你昏倒在外面我就把你救了回來,現在感覺怎麼樣?」
葉嵐搖搖頭,她身上倒是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她只是覺得姚紫堇說話的神色有些奇怪。姚紫堇臉上那種被隱藏的擔憂,她看著葉嵐神色間奇怪的喜悅,這一切都讓葉嵐覺得莫名其妙。
葉嵐閉上眼楮回想著之前的事,她只記得從西宮出來就一直在跑,跑著跑著就忽然天旋地轉,然後便失去了知覺。葉嵐忽然睜開眼楮看著姚紫堇,姚紫堇忙碌著正在準備一些什麼東西,葉嵐不知那是什麼。但又一種直覺告訴她,姚紫堇奇怪的反應一定與她種的毒有關。
那種可怕的迷幻藥一直在蠶食葉嵐的身體,雖然一直有服用太醫給開得藥,但葉嵐還是會偶爾感覺到片刻的窒息。她記起太醫說一旦幻覺破碎,人會癲狂致死,癲狂致死!這種迷幻藥難道沒有解藥嗎?
葉嵐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她在心里暗暗想著,總有一天一定要尋個名醫替自己看一看,每天這樣的猜測她實在太難以忍受!葉嵐稍稍活動一下筋骨,似乎沒有什麼大礙,她迅速地起身,只是還不曾走到門外就听見一道熟悉的女聲在外面請示著︰「國師,太子命人來接姑娘了。」
姚紫堇看一看葉嵐,只見葉嵐一張臉立刻黑了下來,她隨即吩咐道︰「姑娘今天身子不適,改日吧。」姚紫堇說完忽然看著葉嵐神秘地笑笑︰「今日陪我去面聖吧,保證你有好戲看!」
「什麼好戲?」葉嵐立即反問,但姚紫堇只是笑而不語。「也好,反正我無事可做,留下來也是無聊,說不定還得應付朱祐樘,那就陪你去嘍!」
「去就把你自己收拾一下。」姚紫堇淡笑著交代了宮女幾句,忽然又轉身道︰「真是一場好戲,絕對叫你大飽眼福!」她看著葉嵐臉上略顯期待的神色也不由笑得更深,但那笑卻在轉身對額一剎那被凍結,而後轉為驚愕。
就是那麼剎那間,桌子上竟然多了一張紙條。紙條上是她熟悉的張狂字跡,顧不上看那紙條的內容,她立刻環顧四周,然後又跑出門去似乎是想要找些什麼。她遍尋不著,終于大聲地問宮女︰「你們又看見誰進來嗎?」
宮女們毫無例外地搖著頭,姚紫堇的神色就黯淡下來,但她很快鎮定下來從容地回了房去。再進屋子的時候姚紫堇已經恢復了她剛剛的笑臉,她伸手取過桌上的紙條,轉頭詫異地看一眼葉嵐,「你看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葉嵐有些蒼白地辯解著,但姚紫堇並不在意,她只是笑笑隨即就點起火折子將那紙條燒了。
「你,你,你不看看嗎?」葉嵐一臉的驚愕,她看著那紙條化成了灰燼,心里有什麼東西猛然繃緊!
姚紫堇倒是很淡定,她一面整了整自己的衣服一面道︰「看了又能如何?我們早已沒有任何瓜葛。當初恩斷義絕,再絕情也沒有,如今就憑著這一掌紙條又能換回什麼!」姚紫堇話音里帶著幾許悲傷,幾許不舍,還有幾分不屑!
葉嵐很少會看見這麼復雜的感情從一個人的眼楮里表達出來,姚紫堇明明在意著那人,卻還是做得如此決絕。她開始好奇,究竟是什麼樣的一個男人才能俘虜姚紫堇的芳心?
來不及多問,姚紫堇已經喊著葉嵐一同去面聖了。姚紫堇走在前面,走了一會突然轉身對葉嵐道︰「今晚你恐怕不能再住在我這里了,今晚或許會有些什麼動靜,我不想嚇著你,不如送你回去公主那里吧。」
對于這個提議,葉嵐實在是有些不大願意的。公主雖然說過不會再和太子往來,但是顯然字她月兌險以後就把這話給忘了。把她送回公主那里,不是就意味著又到了朱祐樘身邊?但是姚紫堇眼中的堅定讓葉嵐無法拒絕。
她清清楚楚地看見那紙條上寫著的分明是狂草,但那語氣卻像是一個韃鞳人的語氣!那上面只寫了一行字︰
堇,安否?甚念之。吾欲取額森道入京,取布防圖付蓮座,當入京為堇慶生。
就是那樣一張紙條,甚至連落款都沒有,但是姚紫堇顯然極熟悉那字跡,一撇之下就已知道是誰。只是那一撇,葉嵐也不知道姚紫堇究竟知不知道那紙條的內容。姚紫堇依舊是那樣淡然,讓人模不清任何立場!
她想起宮中的種種傳聞,姚紫堇果真是何韃鞳人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她難道真的是個內奸麼?那紙條應該不是有人嫁禍的,看那紙條上的語氣,那人似乎與姚紫堇已經很熟悉。而姚紫堇看見那紙條的震驚也證明著那一點。葉嵐的心里輕輕打上了問號,她那麼信任和維護的姚紫堇,難道真的是奸細?
那像是一種來自情郎的掛念,以這樣一種方式求取布防圖,若是姚紫堇真的愛他,恐怕是沒有辦法拒絕的吧?他要踏平京城來為她慶生,听起來很lang漫。但是葉嵐知道那一點也不lang漫,那是千萬人的血鋪出來的路啊!
葉嵐正想著不知不覺間竟然已經到了正德宮前!那是萬貴妃的地方,她記得姚紫堇說要面聖的!葉嵐只是這麼想了一想,馬上就看見了一襲紅色戰袍的人手執長槍從正德宮前的林子里走出來。
紅色戰袍的人身後正是一身明黃色的朱見深!朱見深並沒有穿著龍袍,但是那一種明黃色也是極鮮艷的,與那火紅色的戰袍配著倒是令人看著也生出一種暖意。
「皇上,國師來了!」一句女聲自那火紅戰袍里傳出來,葉嵐這才認出,那裹在火紅色戰袍里的竟然是萬貴妃!這是唱得哪一出?葉嵐還不曾反應過來已經被姚紫堇拉著跪下行了禮。
她偷偷抬頭打量著戎裝的萬貴妃,洗盡鉛華的萬貴妃確然算不上是個美人,她已經快要四十歲了,身子早已經發福。然而她穿著這戎裝竟然看起來也是那麼英姿颯爽!葉嵐不由在心里感嘆著果然還是軍裝漂亮,硬是將一個人老珠黃的女人扮出了別樣的韻味,只是想不到朱見深還有這樣的癖好!
葉嵐被姚紫堇拉起來的時候,姚紫堇早已經將仙丹呈了上去,朱見深將那仙丹放入口中細細地品著,一副很享受的樣子。葉嵐猜不出那仙丹里究竟放了什麼東西竟會讓朱見深這樣享受,仿若小孩子吃糖一般。
「貞兒,今日朕要召集群臣議事,你陪著朕去吧。」朱見深忽然拉住萬貴妃的手,一臉的依賴。萬貴妃像是早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場景,但她還是粗了蹙眉︰「後宮向來不能干政,臣妾若是去了還不得被那一群老頑固罵個半死!」
見朱見深臉上明顯起了慍怒,萬貴妃又忙道︰「不如在後面隔間里等著皇上吧。」萬貴妃向朱見深拋著媚眼。葉嵐不知道那樣的動作在朱見深看來會不會很具有美感,但她想著大抵是的吧,因為朱見深顯然很開心。
他望著她,柔情似水︰「貞兒,若是有一天你不在了,朕可怎麼辦才好?」
「皇上說什麼呀!皇上您是萬歲,洪福齊天呢。」萬貴妃一面說著一面替朱見深整理著衣服,那種話身為皇帝大概是已經听慣了的,但是朱見深依然听得津津有味。
「等會議事,國師一同去吧。你在後面陪著貞兒,朕不想她一個人寂寞。」朱見深轉過身來吩咐姚紫堇,他話音剛落就見對面正走過來一個人,那令得朱見深臉上現出一股喜悅。
「微臣參見皇上,參見貴妃娘娘。」行禮的有兩個人,其中一個葉嵐認得是上官葉迷,至于另一個已經發福的中年人葉嵐從未見過。
「閣老來的正好,近日宮中震毀了不少房屋,朕心里想著換一個地方住,閣老可知道有什麼好地方嗎?」朱見深那一句話問得實在有些委屈,他又嘆道︰「朕總覺得這宮中不是很安全,朕想命人加固一下,可朕的內庫里竟然沒有銀子了!」
听見朱見深的訴苦,那位被稱為閣老的人倒是眯著眼楮想出一個「絕妙」的主意。「皇上,這京城里也沒有什麼行宮別院,只有南宮還空置著,皇上不如移居南宮?」
葉嵐听著那話差點局笑出聲來,南宮?她前些日子才剛剛見識過一次傳說中的南宮,那樣的地方,朱見深若是肯住才怪!果然,朱見深的臉色一下子就變得有些陰冷,然而倒是萬貴妃掀開了口︰「萬安,枉費皇上這麼信任你,你就想出這樣的主意來,南宮是什麼地反?豈是皇上萬金之軀能住的嗎!」
隨著萬貴妃那一聲暴喝,萬安膝蓋一軟又跪在了地上,他一面抹著額上的汗一面轉頭看了一眼身旁的上官葉迷,忽然眼珠一轉便喊道︰「是臣一時視察,還望皇上恕罪,臣也是听信了上官大人的話才會……」
萬安的話還不曾說完,就見上官葉迷明顯顫了一下,但他並沒有做出什麼舉動來,倒是很配合著認罪。朱見深也沒再說什麼,只是由萬貴妃護著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