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天界的途徑比曜漣想象中的要簡單。
倒不如說，它從沒想過記憶中模糊閃現的仿佛仙境一樣的世界會是眼前這副樣子。
沒有雲朵。沒有天街。甚至都不是浮在天上。
只不過是一個遼闊的城市而已，分門別類的宮殿、部門與居住區無不透露出濃濃的生活氣息。
「每個世界都是為不同的存在延續下去而分化出來的，所以這里只是名為‘仙’的存在的生活地點而已。」
墨發的少年對眼前的景物似乎十分熟悉。
「它的存在是因為修煉得到力量之後的人類們容易打亂人世間的局勢，如此而把擁有絕對力量的人類與普通人類分開而已。」
「嗚。」絕對的力量嗎。
「碎片擁有的力量都是相同的，而提升的辦法也只有一種——就是尋找更多的同類。」墨斐顯然看穿了小狐狸內心中隱藏的想法，「不只是你，其他的‘碎片’也是一樣的。」
「……但是不要指望他們都來幫你。」然後在曜漣開口之前先說出事實。
「嗚嗚。」知道啦……沒那麼幼稚。
曜漣此刻並沒有放棄「其它的提升方法」，並且將墨斐的話視作緩兵之計。瑟蔓作為封印它記憶的存在，可以根據微弱的聯系制造出虛假的信任感——所以此時此刻的曜漣仍然固執地前進著。
——甚至還對惡鬼存在了一絲感激。
——對導致公寓樓的火勢加速擴大、讓樓內的居民感官麻痹、在便利店布下環境而一首導致了針對曜漣的「導火索」——悠妲拉的怨靈化與墮入地獄的罪魁禍首——
產生了感激。
很諷刺對吧？
不過單純的小狐狸是不會意識到這一點的。
瑟蔓在不同人眼中可以化作不同的形象、並且輕易取得信任——事實上的確很少有人懷疑他——被墨斐警戒只是因為一些原因無法在墨斐面前隱藏真身而已。
對此一無所知的曜漣繼續帶著些許不甘心地跟隨著黑發少年的腳步。
穿過一棟棟或清雅或恢弘的古老建築，在如迷宮般錯落的小巷間行進了許久之後一人一狐終于停下了腳步。
「嗚？嗚嗚」到了？誒你認路嗎？
一般來說身為靈魂碎片互相間可以有些微感應，但具體的範圍卻難以確定。
「千轉。」墨斐一側身，為前方緩緩現身的身穿華服頭戴鳳冠散發著威嚴的氣勢的少女介紹，「來天界就是托她的邀請。」
「嗚？」這次這麼簡單？
听到曜漣的疑問，千轉漠然的眼中閃爍著疑惑︰「你不認識我了？」
「嗚？」我為什麼要認識你？
「因為我是你的替身。」少女的語氣陡然一轉，「在將我獻祭、奉命下界後用這種口氣問我‘為什麼要認識我’嗎。」
充滿了威壓的聲音在空曠的廣場中帶著微微的回聲。
「嗚嗚，嗚嗚嗚……」抱歉，我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
「不記得了？」雖然表情仍然沒有松動，但也勉強可以听出來平緩下來的語氣。
「嗚。」是的。
「它在人界的時候一副簡直要消散的樣子，如果不是遇到我大概已經消逝了。」墨斐的語氣中也帶上了淡淡的不悅，「你現在要做的是把前因後果說一遍，不然我會判定這是你的考驗並且進行攻擊。」
面對明顯冒犯的舉動，少女只是用古井無波的灰色雙眸在墨斐身上轉了一圈，隨即朱唇輕啟︰「曜漣原本是作為天界的‘碎片’兼勾魂使，即真正的‘千轉’存在。因為察覺到了某個事態……」
「什麼事態？」墨斐半眯著眼打斷。
「機密。」千轉沒有透露出一絲不耐，只是語氣平淡地繼續訴說︰「因為察覺到某個事態而被遣下界回收碎片，與此同時為了保密而選擇一位仙官進行獻祭，使其暫時成為天界的‘核心’。」
——保密？曜漣忍不住耷拉下腦袋，它完全不記得還有這種情況需求啊。
「但是遺憾的是我們的行動似乎沒有什麼保密性。」墨斐同樣用平淡的語調說，「曜漣失憶了。」
「沒關系，只要‘核心’沒有移動，計劃不會泄露。」千轉回答道。
「嗚？」核心？
「初始三界的靈魂碎片，即天界、虛無界與間隙之界。」
「嗚嗚？」為什麼？
「汝無權得知。」少女一直緊繃著的嘴角似乎露出一絲嘲諷的笑意，好像這句話是對曜漣莫大的諷刺。
曜漣瞪著她。
「你是不安全的。」千轉的神情恢復到冷淡的樣子，「你現在已經不再受信任。」
「那麼收集碎片的工作仍然會交給它麼？」墨斐望著遠方暗紅色的木質塔樓，隨意地將曜漣拎了起來甩甩。
少女的眼眸中頭一次露出極為明顯的波動。
墨斐眨眨眼，又甩了甩。
少女眼中驚詫更甚。
「怎麼了？」墨斐帶著淺笑問。
「汝竟被一介凡人所掌控……」千轉目不轉楮地盯著墨斐提著曜漣的左手。
擁有好像一激動語言就會變成文言文的設定的少女驚訝的樣子讓墨斐產生了疑惑。少年垂眸，掩飾眼眸中的不解︰「不可以麼？」
「身為天界——核心的碎片，它的力量目前應該是遠遠凌駕與人間界的存在的……」
「它的力量被封印了。」墨斐不緊不慢地補充。
「被誰封印？」千轉的語氣帶著壓抑著的急促。
墨斐搖搖頭，攤手表示自己一無所知。
「汝等……」千轉復雜的神色漸漸平息，「你們回去吧。我會向天帝稟報，有什麼情況會通知你們的。」隨即一拂袖，兩道青色光芒分別印入墨斐與曜漣的前額。
「嗚嗚！」這是什麼！回來！
身披金絲纏繞繡有龍鳳呈祥式樣的華袍的少女已然不見身影。
「監視設備吧。」墨斐倒並沒有什麼反應，如同千轉所說，核心世界的碎片的力量遠遠強于他這個半吊子的墨家傳人；曜漣的力量又被封印，即使想做什麼也不會有預期的結果。
「嗚……」什麼嘛……
「那麼，回去了？」墨斐把曜漣放下，揚手放出一只引路蝶，順著它的軌跡尋找著下界的道路。
「嗚。」等等。
墨斐偏頭看著他。
「嗚嗚嗚，嗚嗚嗚嗚……」按照千轉說的，不就沒有其它的靈魂碎片了嗎，那之前你所尋找的……
「不，存在著。」墨斐停下腳步，「只是沒有線索而已。」
「嗚……」這樣嗎……
「然後？」
銀色的狐狸望著眼前少年好整以暇的等待著的姿態，遲疑地向後退了一步。
「還有別的目的吧？你在天界不是還有其它的記憶麼？」
——其它的記憶……曜漣垂下頭，不知為何選擇了退縮。
「嗚嗚……」至少等到記憶全部恢復了吧……
「那就走吧。」
有些出乎它的意料的是，墨斐立刻沒有意思猶豫地回過頭繼續隨著引路蝶向前走。
曜漣在原地呆立了一會兒，才抬起爪子噠噠地跟了上去。之前它居然還期待被溫柔地勸幾句然後克服心理陰影什麼的……根本就是自作多情吧。
反正他也只是被撿來的小狐狸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