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可憐的怪物們被清場之後,地面下陷的程度開始以令人難以置信的速度加大。只是一眨眼的時間過去,腳下的地面就變成了深淵。
那是令人膽寒的、仿佛通向地獄的深度。
——當然,也是很好的視覺陷阱。雖然似乎偽裝得很高明,但除了悠妲拉之外在場的諸位都心知肚明︰假如說眼前的存在真的是地獄的話,那麼在看見這一切的第一個剎那他們的靈魂早就墮入其中。
那是任何存在于這個空間的生物都無法逃離的絕對的禁地。
所以,在認清眼前的情況之後,大家反而松了口氣——只是幻象的話,只要注意不陷入其中就可以在相當的程度上保證安全。
不過事實上當然並沒有這麼簡單。當墨斐撤除漂浮咒、所有人終于接近了腳下的黑洞之後,無數各種形式的手臂枯骨猛然伸出,將所有人拉了下去。
濃重的怨氣將每個人包圍,此時能感受到的感覺只是不斷地下沉、下沉……
這種情況顯然是顏落微以外所有人始料未及的。白幽燃試圖像對付之前的怪獸一樣將眼前黑色的霧狀物質收入空間之中,但沒有生命靈氣的存在是無法被吸收的——所以她只能默默地捂住眼被黑氣吞噬。
悠妲拉在沒入其中之後立刻消失了,好像憑空蒸發一樣;然而由于被分開沒有任何人注意到她。
原本叼著悠妲拉的曜漣嗚咽了幾聲後很快失去了意識,盡管身上散發出的乳白色熒光阻擋了一會兒,但被完全吞沒只是時間問題;
墨斐在枯骨出現的瞬間扔出了一個白色的香囊,然而其出現後除了本身沒有被黑霧入侵外,沒有任何實質性用處。在看到這一幕之後墨斐立刻了解了緣由,不過為時已晚,深淵氣息早已將他拉入幻境。
至于理論上早已知道這一切將會發生的顏落微……身為毫無反抗能力的人類以可以和悠妲拉相比的速度立即被侵蝕,甚至無法看出本人是否對此有所準備。
實際上,在面對地下室二層的時候,墨斐犯了一個小小的錯誤。這里的確不是地獄,但會散發出深淵氣息的地方可不只此一家。只要有足夠的怨念,就可以形成一個微型深淵。
這里的確采用了放大感官的效果,不過並不是幻陣,而是從走廊開始的催眠。符號、光斑……這些設定的效果並不止于釋放上百萬的生化實驗品,更是為了得到更加優秀的靈魂素材。所以,專注于迷魂陣法能量波動的墨斐,完全忽略了心理學與神經學上的催眠效果。
就這樣,他們暫時變成了一個龐大的生產機器中的一環——分離能量、提供靈魂合成素材和怨氣。
這里,就是生化試驗基地的地下二層——靈魂陷阱。
……墨斐、曜漣、悠妲拉、白幽燃,全軍覆沒。
科學家們執著于常人無法理解的事情。
研究著被宗教視為異端、被道德倫理所唾棄的實驗,被一次次地送上刑台,被世人不理解的厭惡視線所吞沒——這一切本身,就足以構成龐大的執念。
這個實驗基地被廢棄于三十多年前,如果繼續關注電視里新聞的後續內容的話,就會發現講的是一個家庭找回三十年前家族成員死亡後遺體並發現被肢解用于研究的故事。而這個地方,早就被拆除了。
不管是站在生物學高峰的合成技術,超月兌宗教與科學範疇的靈魂新解,月兌離嘔心瀝血研究了多少年而誕生的神經幻象,還是一具具利用各種得來的尸體和失敗的合成作品……
早在三十年前已煙消雲散。
所以,呈現在眼前的一切,實際上是一個幽靈墳墓。
原本只是失敗作的一具具尸體、被埋在地下的實驗措施、原本並不存在的地下室二層……
只是有一天,埋在土里的一具兔子和狐狸縫合的尸體突然睜開了眼楮。剎那間,在多年怨氣的累積下醞釀出的巨大能量爆發了……
就如同實驗室還存在著一般,機器開始莫名地運轉,周遭的生物被引入洞穴成為素材和能量,越來越多的奇異生物被締造出來……
被遺棄了幾十年的實驗基地,忽然再次開啟。不過這一次,不再是科學家瘋狂的假想,是真正的縫合了靈魂、禁忌的實驗產生的煉獄。
那麼,顏落微呢?
實際上,他什麼也沒看到。那根本不是什麼地洞。在他眼中,所有人都在原地踏步;一會兒之後,甚至開始到處亂跑。白幽燃干脆跑到了一個懸崖邊,探頭就要跳下去。
而顏落微的倉皇逃竄中的場景完全是陷入幽靈基地中的眾人的臆想——他本人只是站在原地不動罷了。真正到處亂跑的是其他人,後來甚至掉進了沼澤之中。
面對這種情況,顏落微只好認命地跪在旁邊一個一個地往上拉人。可真是好髒的泥啊……說實話,他並不介意把白幽燃以外的家伙都扔在里面;但是考慮一下幽燃醒來之後的反應,還是當了一次好人。
所幸要做的很簡單,只是翻出早就準備好的繩子、在所有人掙扎中手(爪子)將會抓到的地方讓他們抓緊、然後讓一只預料到肯定會路過咬住任何嘴邊的東西的的野狼把他們拉上去而已。不過不管怎麼躲,只要雙手抓著繩子濺上泥就是不可避免的——這一點讓他相當無奈。
有些事情即使可以根據概率性進行改變,但命中注定的歸宿肯定會到來。即使是擁有預言能力,這些永遠無法改變的事件仍然是不可能。命運的強硬讓擁有預言能力的他感到無比地蒼白和無力,但至少現在,救下重要的人的能力還是有的。
望著幽燃遺傳自精靈的優雅側臉,顏落微仰面躺倒在了荒涼的草地上。有時候,還是不要知道以後會發生的事情比較好吧。尤其是,得知自己永無法改變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