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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幾度,赴險如夷

海棠花色裊娜,暗香涌動,碎了一地的疏影。

「君亦瑯,我的夫君,我們回家!」

君亦瑯看著孤岫,目光里露出欣喜,直到此刻,孤岫才知道他的笑是這世上唯一能令她動容的笑,他就那樣的笑著,緩緩的向她伸出手。

「往後,你便喚我夫君也是極好的!」

顫抖的握住君亦瑯的手,與他十指相扣。

這一瞬間有太多的話想問君亦瑯,問他為何會愛上她,她有太多太多的情感想要向他傾訴,可願再給她一次機會,一次盛大而又專注的袒露心跡的機會。

只是,如今還有退路麼?一個字竟也說不出來,君亦瑯卻那般笑著,溫暖卻又滿足,仿佛听懂了她心底的每一句話。

漫天的熒光乍瀉,隔開夏蟲擾人的鳴叫,好似顆顆飽滿的金子,落于他們交握的十指間。

「我愛你,就不須歲月安穩,不求榮華富貴,只想與你在一起,不論海角天涯,我願陪你,陪你浴血白頭,一世並蒂如花。寧同萬死碎綺翼,不忍雲間兩分張。」

孤岫說的聲音也不大,似乎小心翼翼,卻清晰無比的蕩漾在耳畔,徐徐的抵達心底︰「傻丫頭,一生一世還那麼長,你可不能反悔!」

語罷,寵溺的撫著孤岫的耳垂,濃濃的愛意在漫天熒光中升騰醞釀,隨著夜風飄向遙遠的地方。

錦繡大道,陰陰暗暗,遠遠的那片宮闕,花燈正上,一片艷麗璀璨。

送至清水居君亦瑯忽而轉身欲走,孤岫隱忍著心底的淒楚,一把抓住了那即將遠去之人的手腕。

眼神也里流露出一抹一種受傷的疑惑與蕭瑟︰「不要走!」

君亦瑯卻突然的淺笑起來,看著那一雙緊鎖的愁眉,掩不住疼惜的眼神,忽而在孤岫耳便低語︰「傻丫頭,如今你有孕在身自然是要好好休息的,一生一世還有那麼長,我自會陪你風花雪夜。」

心在剎那間柔軟,孤岫微微覺得臉龐溫熱,想必此刻已泛上了紅光。心念動容,怎能將自己羞怯暴露無遺呢,于是孩子氣般的推擁著君瑯出了清水居。

一生一世還那麼長,我自會陪你風花雪夜!雙手撐著下頜,孤岫的耳畔時不時的回響著君亦瑯臨走時的一句話,一句不似情話的情話。

不是每一句話,都可以在心底興風作浪。有這一句,一生一世便已足矣!

由于昨晚睡得晚了些又大抵是因為有孕在身,醒來已是日上三竿。婠婠早已準備了滿桌的美味佳肴,可惜君亦瑯不在府上,孤岫便也沒有什麼胃口。

停停走走的蕩悠在偌大的府中,碧荷塘里的荷花已然裊娜的綻放于高高低低的荷葉間,嗅著淡淡的清香,頓掃心中的渾濁之氣。

如今閑來無事倒不如賞賞荷花,消磨著無聊的時光,直直的將清亮的目光落于那含苞未放的微紅花蕊,一時間竟看的出了神,記起上次回到聶府時那湖碧綠澄澈的荷葉,如今也該似眼前這般的芬芳蕩漾吧!

「姐姐,姐姐……」

陣陣疾呼將孤岫的思緒猛然的牽扯回來,回過身遠處的婠婠正一路小跑過來,懷中隱隱約約拽著什麼東西,「這丫頭」無奈的笑了笑,她快步迎上前。

「姐姐,我……這……」婠婠上氣不接下氣的支離破碎的絮叨著,卻還是沒說出個所以然來,仿佛她自己也是意識到了這一點,傻傻的一笑隨即將手中的包袱塞到她懷里。

「送來的人只說什麼煙….」

手心一緊,孤岫開口,截斷婠婠的話︰「煙雨樓!」

「是煙雨樓!」

原來是靈兒差人送來的,如此關鍵的時刻這包袱里究竟裝的是什麼呢?懷著忐忑的心情,隔著那層粗布用手微微把捏了一番,身子驟然一僵,面色慘白。

「姐姐,不舒服嗎?」。

如此的激烈反應,似乎連婠婠都輕而易舉的察覺到了,頓了頓極度勉強的扯出一抹笑︰「我沒事……對了你立刻去五皇子府邸請四皇子回府,就說我有要事與他商討!」

一路兢兢的回到清水居,孤岫實實的闔上屋門,小心翼翼的打開包袱,一抹明黃色旋即映入眼底,果真聖旨,難道是傳位的聖旨,屏住紊亂的呼吸順著滾軸她緩緩的自兩便推開。

「天下,未嘗不以敬天法祖為首務。敬天法祖之實在柔遠能邇、休養蒼生,共四海之利為利、一天下之心為心,保邦于未危、致治于未亂,夙夜孜孜,寤寐不遑,為久遠之國計,庶乎近之。朕身後爾等若能惕心保全,朕亦欣然安逝。君亦,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統。著繼朕登基,即皇帝位。」

十指落于「君亦」著兩字上其後分明是有意空著的,這聖旨印著國璽卻也不假。尚且不深究靈兒是如

何取得這樣一份聖旨,難道在皇上心中並沒有將皇位傳于君亦瑯的意思,還是根本無從決定究竟意屬于誰。

手執豪筆,蘸了蘸半干的墨,筆間微觸到錦帛之瞬,忽而收回了筆,信手仍在案上。思緒萬千,靈兒既然可以獲娶聖旨,那麼聖旨上何以不是寫著君亦瑯而是君亦……這樣做一定別有深意,究竟是為什麼呢?

此事看來還需從長計議,深深的看上一眼後孤岫將聖旨收攏,端坐于案邊陷入無底的幽思之中,君亦瑯久久未歸,想來他應該不在五皇子府邸,莫非是進宮了。

思前想後,終是按捺不住重重疑慮出了府,剛跨出府門便瞧見素素心緒不寧的徘徊著。

「素素,是來找我的?」只是這樣淡淡詢問,素素卻突如其來的抓住她的手腕,不肯松開一分。

「孟大哥……他……」

剎那間,心底波瀾起伏,難道是孟雅歌出了什麼事,嘴角僵了僵孤岫輕聲低語道︰「素素,我們進去說!」

孟雅歌不知從何處得到了皇上病危的消息,如是乎便認定此刻是復仇的絕好時機,這些年來的精心謀劃,今夜飛雲國幸存的那批大軍便要攻打進皇宮。從昨日起孟雅歌便如同人間蒸發了般消失的無影無蹤,今夜仿佛便是生死存亡之際。

皇宮戒備森嚴,君亦風又不是等閑之輩,如此孤注一擲無異于深入虎穴,孟雅歌是她的親哥哥,她不能再度失去親人了,她不能……

箭在弦上,一觸即發,該如何挽回可能發生的一切,怎麼辦,怎麼辦,此刻滿心混沌不清。

「今夜……我們便行動可好?」這是她開口對君亦瑯說的第一句話,換來的是一絲詫異與若有若無的慌亂。

「今夜?」

薄唇抿了抿,孤岫挽起君亦瑯的胳膊便直奔清水居,取出聖旨平攤于案上,隱憂的神色間凝著些說不清的情緒︰「此刻我們便又多了一分勝算,孟雅歌今夜要攻入皇宮,無論如何他都不可以死,他是我的哥哥,他必須要全身而退。」

珍珠一般的淚,驀然滑落,她復又繼續說道︰「你只需添上一個‘瑯’字,這江山便是你的了。」

「這江山如今是不是我的都已經不那麼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的親人都能安然無恙,」話到此處,停頓之際他的手指劃過孤岫那微微濕潤的眼角,「母後如今已被幽禁于凝雪宮,他更是已竹枝來要挾七弟,如今我什麼都不想了,只希望但凡與我有關系的人都能平平安安,今夜就最後一搏。」

「我隨你進宮,我只想與你在一起,不論海角天涯,我願陪你,陪你浴血白頭,一世並蒂如花。寧同萬死碎綺翼,不忍雲間兩分張。」

空蕩蕩的聲音盤旋在空曠的屋子里,一路蜿蜒流淌出無可追朔的淒涼。

「寧同萬死碎綺翼,不忍雲間兩分張,收回這句話!心兒,無論我是生是死你都要活下去,因為你月復中的孩子便是希望,答應我可好?」君亦瑯的心反倒是痛了,是從未有過的驚慌絕望,或許,今夜不是與眼前的女子執手到老,便是要陰陽相隔。

「我……答應你……你也要記得……你曾經對我許下的那些動人的承諾……莫失莫忘……」薄荷香,似眉間的一道暗傷。

兩人四目交接,眼神之間忽然都有了一絲震顫。彼此的眼楮里似乎都藏了些熟悉美好的畫面,可那些畫面卻模糊的連輪廓也不成形,他們便逐漸的而感到害怕,驚愕,更多的便是一種難以明狀的幽深的惆悵。

夕陽沉下,君亦瑯親自鋪開陣勢,取出一壺酒,兩個酒杯依次斟滿。

「若是我死了,他繼承了皇位,你便替我做一件事,摧毀你所恨的一切人,助我們的孩子有朝一日登上皇位,」君亦瑯端起酒杯,一飲而盡,「記住,孩子便是我的希望,你要好好的活下去。」

孤岫默默的流下淚來,端起酒,慢慢的飲下。然後,是長久的沉默。

「我先去將一切安排穩妥,今夜我們便一同入宮!」淒然一笑,越來越覺得心像是被剜了一塊般生疼,這樣的笑容或許會永遠凝固。

輕柔的一個擁抱,似傾注了畢生的力量,貪婪的吮吸著此刻的溫暖,害怕只要一放手便再也沒有了,害怕一松手眼前的人便不在了,害怕

終于,離開了,孤岫只覺得,她的記憶,她的心。好像忽然就面目全非了。

傻傻的站著,一個人站著,忽然整個世界黑暗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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