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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柯一族百年如一日地守護著蘅蕪山這片地方【羅衣香220章節】。

羅衣牽著他的手,他們有一次走向了那一年那一條石龕路。

就好像是垂垂的老者,拖著蹣跚的步伐再次重走生命一樣,故地重游,卻讓她心中萬千悲涼。

羅衣雙手握地有些緊。

她挽住身邊的男子,那單薄縴細的身體一點不似男子。

他多病,有疾,羸弱,男人的偉岸和強健從來不在他身上體現。然而他卻敏感,溫柔,細膩,包容了她的所有,以一種不可抗拒的姿態佔據在她的生命當中。

青衫落拓,眉目如畫,謙謙君子,溫文爾雅。

她當年,也正是愛極了他身上那淡泊寧靜的氣質,愛極了他身上散發出來的令人心安的蘅蕪香。

在錯的時間,遇上對的人,是怎樣的一個遺憾……

羅衣仰頭看他。

林間的道路漫長清幽,偶爾傳來鳥叫,相互應和,趣味非常。身邊的男人靜靜地走著,手搭在她的手臂上,不時側過頭看她,然後偏過頭去咳嗽兩聲。

她甚至能感覺到他胸腔的震動。

她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帶著他走向死亡。

半載光影一晃而過,不知不覺中,她竟然也已經在蘅蕪山中靜靜陪伴他半年之久。外界的喧囂和吵鬧早已被她屏蔽在外,這半年來,她也不過是收到了楚戰那一封說他會等她回來的信,其余的,再無音訊。

而她也忘記了自己身上擔的責任,把所有都忘掉,只安心陪在他身邊。

那一封被她掩埋在秋千架下黃土之下的信,也早就化作塵土了。

羅衣輕輕地將手指擠到他指間,揚起笑臉問他︰「怎麼想起要重新走這一遍了?」

「忽然就想了。」淵離嘴角泛起淡淡的笑意︰「那時候,沒有全心全意跟你一起走完,走到盡頭,我最愛去的地方。這一次,一定要走到盡頭去。」

羅衣心中仿佛重錘敲擊。她固執地笑著,說︰「以後你想走,我就陪你走。一次,兩次,五次。十次……不管多少次,我都陪你走。」

淵離側頭看她,忽而一笑,輕輕前傾身體。吻在了她的額頭。

羅衣雙眸微睜。

這是這半年多以來,他第一次親吻她。

這半年的歲月里,他們縱使同處一屋。同睡一床,同蓋一被,最多卻只是他輕輕摟著她,或者她輕輕摟著他。最後的歲月,他們都無比珍惜。相擁著的身體汲取彼此的體溫。

她想證明,他還活著。

他想證明,她在身邊。

然而不管如何溫情溫馨,他卻從來沒有再越雷池一步。

其實她想的,哪怕是給他留一個孩子。她都是願意的。一個像他又像她的骨肉,若是男孩。必是俊秀儒雅,風度翩翩;若是女孩,必是清秀婉約,柔和典雅。可是他從來沒有給過她這樣的暗示,在夜晚來臨時,在他們相擁在一起時,他只會眷念地喊著她的名字。

「羅衣,羅衣……」

好像下一秒,他們就會不復相見。

她曾經愛上的這個男子,已經走到了生命的邊緣。他最後的時間渴望交給她,渴望她陪他度過最後的歲月。

所有的一切,她都願意。

羅衣仰起臉,定定地看著他,「淵離,我想給你生個孩子。」

淵離臉上的笑意一頓,他看定了她的眸子,良久才輕聲說︰「羅衣,不可以。」

「淵離……」

「不可以……」淵離伸手將她擁在懷里,輕輕吻了她的耳鬢,「羅衣,有這半年,我就已經足夠了。」

「淵離……」

剎那間,她流下淚來,緊緊摟住他的腰,「不要這樣……說喪氣的話,你還活著,還有呼吸,還有體溫,你還會跟我說話,不要嚇我……」

「總有一天,咳咳……這一天會來的……」淵離輕撫著她細碎淺短的頭發,挨著她蹭著,說︰「如果時間可以倒流,我,想回到在戰雲城的那些日子,看著你,生機勃勃地為生活而奔波,神采飛揚,風華萬千……那時候,我就不該,將你從戰雲城中帶了出來,不該,帶你到蘅蕪山里,不該辜負了你……」

淵離緩緩將她推開,手搭在她肩上,笑得讓人撕心裂肺地疼︰「或許,我走錯了第一步,以後,步步錯,步步錯,最終……落到了這樣的結局……」

淵離順著她的手臂下滑,拉住她的手說︰「我的羅衣,天生就是不該被人小覷的女子,又怎能,在你身上留下那一個污點,惹後人詬病……」

所有的罪責,由我來承擔,所有的過錯,由我來擔待。這世間之人,我就只求你一個,可以睡得安心寧靜,可以笑得燦爛奪目,可以哭得盡情盡興,也可以……愛得干脆灑月兌【羅衣香第220章離章節】。

我愛你,所以,對不起。

淵離搭著她的肩,慢慢跨下了石龕路。

與那一年相同的布局,相同的布景,她卻長高了些,步子邁得不需要像以往那樣大。

暗河仍舊給人一種神秘的氣息,牙宗怪仍舊讓她覺得毛骨悚然。

然而所有的觀感,全部都賦予她一種名為「恐慌」的感情。

恐慌。

她恐慌的不是這深沉陰暗的帝陵,也不是那不知來源不知去處的盡頭,更不是那嗚嗚的風聲,亦不是那獠牙伸展壁頭的牙宗怪。

是她身邊的那個,越走,行動越緩慢的男子。

他一直固執地指著前方。

羅衣扶著他,她想蹲去背著他往前,可是她記得,他說想要跟她一起再走這一段路,他想彌補當年沒有走完的遺憾。

他想牽著她的手走到他所說的盡頭。

她忍著淚,步子邁得越來越小,越來越小。

身上壓來的重量越來越讓她承受不住,更加讓她承受不住的,是她心里一波一波蔓延開來的恐慌。半年的日子顯然太短了,她無論如何都不能在僅僅半年的日子里,將他在她生命中存在過的痕跡一一鐫刻。

仍舊留在她身邊的人還有誰呢?

她身邊的人,要麼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棄她而去;要麼卻是與她漸行漸遠,再也尋不回當初相處的坦誠。唯獨一個他,傾盡心力愛上,眷念上的男子,卻也要跟她說再見了。

而且是在她的面前。

「我曾經,有過一個很美的夢。」

他忽然開口說道,聲音綿延悠長,帶著一分唏噓,一分喟嘆,一分無奈和一分感傷。他說︰「我夢到,你穿著大紅色的嫁衣,笑顏如花地向我走來。我穿著新郎袍,周邊喜慶裝點,鞭炮奏鳴,人群歡呼,祝福無限,我牽住你的手,許下百年好合的誓言。羅衣,你好美,眉如遠山,黛筆輕勾,可風華萬千,也可清秀婉和。是我沒有那個福氣,這一生終究不能牽了你的手,和你幸福快樂地過一生……」

「淵離……」

她從來沒有想過這條路那麼難走,每走一步便是萬箭穿心的疼痛。她卻也奇怪,為何這樣也那麼輕易地走到了盡頭。

盡頭處,是一間較大的石室,地陷下沉,中間一張散發著寒氣的玉床,周圍遍是鮮花,燈火明亮,璀璨絢麗,不似在地底之下。

然而才走到這石室,淵離便說出這一段話,隨即吐出一口血來。

羅衣忙驚呼︰「淵離!」

他卻朝她一笑,道︰「無礙,被擔心。」

他伸手一抹嘴角,像是用盡了所有的力氣一樣,拉住她的手走到了花叢之中。

他坐在了上面,也讓羅衣坐在了上面,

他凝視著她的眼楮,輕輕笑說︰「羅衣,你會原諒我的,對不對?」

「淵離……」她淚如泉涌,不住點頭︰「我原諒你,我原諒你,我什麼都原諒你……」

「原諒我……就好……」

他粗喘了兩口氣,又從嘴角溢出了鮮血。

刺眼的顏色像是潮水一樣沖擊著她的眼楮。

淵離伸手撫模著她的臉,定定地看著她說︰「帶你從戰雲城走,是我自私,想要利用你,為大楚所用。我身體羸弱,不堪重負,終究抵不過楚戰護你之心,所以才讓他將你帶走。楚戰不殺我,不是因為,他不想殺,只是因為,我的身份擺在那里,我是父皇,最後的底線,不到萬不得已,楚戰不敢動我……父皇看似對我不起,對母親不起,卻是真心……想讓我成為他的繼任者,然而,終究是世事無常……」

淵離猛咳了兩聲,震驚中的羅衣再也顧不得,伸手抱住他,拍著他的背,心中似浪潮拍擊海岸,一刻也不得安寧。

淵離說︰「這是我的報應,利用你,卻……情不自禁愛上你。羅衣,不要恨我,不要,恨我……」

「我不恨,我不恨!」看著從他嘴角溢出的鮮血,她再也顧不得其他,緊緊摟住他說︰「淵離你不要有事,我不恨,我一點都不恨,你要好好的,你好好的……」

「羅衣……」

他靠在她胸前,用盡力氣仰頭看她。

「忘記我……」他說︰「下一輩子,也不要,記得我……你要,好好的活……」

他的手才聚到一半,卻再也舉不起來了。

眼看就要落下,卻被羅衣一下子握住手腕,貼上自己的臉。

她仰天大哭︰「淵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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