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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遠傳來三聲雞啼,天就快亮了,真是一個糟糕的夜晚。

我把頭埋在枕頭里繼續睡大覺。

采紅激烈地推醒我︰「姑娘,姑娘,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什麼事啊?」我迷迷糊糊地。

「郭惠妃……郭惠妃她……她死了……還有采隻……。」

咯 一聲,我一下跳下床,赤足踩到冰冷的大理石地面,腦子里轟轟轟一陣大響。

妖十七……他,他真得殺了郭惠妃,采隻……

宮廷斗爭果然殘忍,郭惠妃一個女人,怎麼斗得過十七這只狡詐的狐狸,怪只怪她自己,老實呆著不好,偏要找上這麼可怕的敵人。

我心中又是喜,又是驚,又是怕。

「她們是怎麼死的?」我問。

「惠妃娘娘是,是自縊身亡,舌頭吐出老長,采隻是落水溺死,腫得象饅頭一樣,好可怕……。」采紅結結巴巴地說,眼里閃過驚惶的光芒。

踏進郭惠妃的牡寧宮,一個人影沖過來,狠狠地揪住我的衣領︰「越流蘇,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我眨眨眼,馬若寒通紅的眼圈在我眼前閃了閃。

「昨天惠妃娘娘把你叫去說話,晚上她就死了,你敢說人不是你殺的,你為什麼害死她,你好狠的心啊……。」馬若寒沖著我大喊大叫,眼中淚花滾滾。

扣住她的手腕甩開,我擠出兩點眼淚︰「若寒姐姐,惠妃娘娘的死,我也很難過,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你不能趁此機會挾怨報復啊。」

「你……你……你罵我……。」馬若寒披頭散發,近乎瘋癲。

同情心一閃而過,這宮里頭萬萬不可以有憐憫,不然我會死得很難看。

撥開她貼到我臉上的手指,我向前走去。

衣袖一緊,她從身後拉住我,歇斯底里地大喊︰「越流蘇,我要你為她償命……。」

我回過頭,親愛的姨母楊淑妃出現在我面前,緊皺著眉,擺手示意︰「皇太孫妃悲傷過度,快帶她下去休息。」兩個宮女應聲上前,用力抱住馬若寒,拖著她離開我。

馬若寒還在拳打腳踢︰「越流蘇,我要殺了你……。」

宮女強行把她拖出宮殿,她的叫喊聲漸漸遠了,听不到了。

我松了口氣,三步並作兩步,撲到郭惠妃榻前,跪下哭道︰「娘娘,娘娘,您怎麼就這樣去了,風華絕代,華年早逝,上天不佑佳人啊……嗚嗚嗚……。」

「別哭了。」身後傳來朱允文沉悶的聲音。

他伸手遞給我一塊帕子,我慢慢止住哭泣,用帕子捂住臉。

門開處,一陣雜沓的腳步聲,十幾個王爺,最後是朱老頭,人全來齊了。

我想到馬若寒,她為何猜到此事與我有關,難道憑女人的直覺。

我抬起頭,目光越過人群,和朱棣的目光在空中相踫,他依如往常面無表情。

心口一酸,我迅速轉移視線,和十七隔著人群相望,他的眸子一派沉靜,我心中稍稍安定。

楊淑妃坐在榻前,低低抽泣著。

朱老頭在榻前站了站,一聲不吭地走了。

和他一同離去的,還有老四朱棣和老十七朱權。

腦子里嘎 一聲,我立刻潛身跟去。

朱老頭的書房大門緊閉,十七靜靜地立在門外。

我悄然繞到後面,這里離得不算遠,隱約能听到里面的喧嘩聲。

啊啊啊,不對,咋是喧嘩聲,難道……他們在爭吵。

吵架?朱老頭和四兒子大吵大鬧……砰一聲大響,朱棣從里面怒氣沖沖地闖出來,哇,他好大的膽子,居然敢摔朱老頭的門。

緊接著,十七進去了。

起先里面靜悄悄的,慢慢的,音量升高了,越來越高,哇,十七也和朱老頭吵起來了。

听不清他們吵什麼,我站了好一回,決定悄悄離開,以免和十七狹路相逢的尷尬。

有人向我走近,回頭一看,是眉頭緊鎖的馬三保,他向我拱手︰「小蘇,王爺有請。」

我咬了咬唇,還見他作什麼。

就算我可以不計較他利用我,可我不能忍受他欺騙我的感情。

「不去。」干巴巴地吐出兩個字,我掉頭就走。

走出老遠,回頭一看,馬三保愣愣地站在身後,一動不動。

眼眶有點酸,這是我第一次拒絕和朱棣見面,以後我都不想再和他見面。

不出所料,朱允文早在房里等著我,手里握著他從不離手的細骨扇,一下下敲打著桌面。

采紅屏息靜氣地立在一旁,見我進來,趕緊行禮︰「姑娘,奴婢先下去了。」

看著她一道煙般逃去,我不禁皺起眉。

「回來了。」朱允文眸子深深的,語氣淡淡的。

「嗯。」我轉身倒了兩杯茶。

他突然從身後摟過我,讓我面對著他。

我嚇一跳,趕緊向後退,他拽住我的手,另一手捏住我的耳珠,模了模。

模耳朵?他有這等怪毛病?

我打了個冷戰,火速推開他的手,蹬蹬蹬倒退三大步,雙手護耳,警惕地看著他。

他立在原地,渾身彌漫著他特有的憂郁氣息︰「其實,我此來只想證實一件事。」

我眨眨眼,等著他說下去。

他微微一頓︰「現在證實你不是殺害惠妃娘娘和采隻的凶手。」

撲,我笑倒。

他迷惑地盯著我看︰「你笑什麼?」

我一邊揉肚子,一邊指著他︰「允文,你還真夠笨的,只要問問牡寧宮和品芳閣的宮女,不就真相大白了嗎?昨晚我一直在床上睡大覺,根本沒有作案時間嘛,你繞個這麼大的彎,累不累你?」

他微一哂,上前幾步,用他的扇柄叩叩我的頭︰「笨,光听宮女一面之詞,怎能確保你與此案無關,萬一你買通宮女,或者使用易容術潛入郭惠妃宮中,又當如何?」

「易容術?」我大眼瞪著他︰「我何時會易容術?」

他淡定地坐下,手撫折扇,語氣平靜︰「皇祖父告訴我,你是錦衣衛,分屬暗門一支。」

看著他優雅的神情,我突然滿腔怒火,怒視著他︰「既然知道,為何裝傻?你一直躲在暗處看我的笑話,等著我為你去死。」

「你瞞著我做這麼多事,我不曾怪你,你怎能怪我。」他的語氣是帶著幾分責備的。

「我做自己該做的事。」我憤然,他憑什麼自以為是,憑什麼責備我。

我不曾虧欠他,他亦不該覺得我對他有虧欠。

他突然變了臉色,一個箭步上前,把我重重地拉進懷里。

「你不是暗門,是我的側妃。」他憤憤地貼緊我的臉,清秀的眉擰緊,滿臉怒氣︰「從今日起,你只需要做我的女人,其他的事,不許你再插手。」

我愣愣地望著他,他的怒氣居然比我還大,憑什麼。

一轉身退出他的懷抱,我冷冷道︰「現在你知道了,我真實身份是暗門,不是你的側妃,你快點把我休了吧,免得看到我吃不下飯。」

慢慢的,他緩和了語氣,「小蘇,別誤會,其實你的身份,我也是剛剛才知道,皇祖父這些時日將許多卷宗檔案都移交給我,我看到一份檔案里有你,一時好奇問起,皇祖父盡數相告,我始知你是暗門。我已經稟告皇祖父,免去你的暗門身份。」

對啊,朱允文當了皇帝,暗門自然就歸他管,到時他一句話,我便可以永遠月兌離苦海,不對,不做暗門,做他的側妃,一樣沒好結果。

冷冷的,我微笑︰「不必了,皇太孫殿下,我當慣了暗門,不習慣當什麼側妃,你另外納幾個側妃好了,我瞞著你做了那麼多事,手上早已沾滿鮮血,還是早點離開,免得污了你這個仁義君子的眼。」

他微怔,神情復雜地看著我。

我收住笑容,語氣譏諷︰「那次刺客行刺,我若死了,你可會為我灑一滴淚?」

他的眸子瞬間暗沉,握住扇子的手微微顫抖。

我退後,離他遠些︰「我依然守我本份,做我該做的,下次若再有刺客,我自會用身體擋住你,你又何苦再拿虛情假意騙我的忠心。」

他臉上陡然變色︰「你說什麼?你說我對你是虛情假意?」

我憤憤道︰「難道不是,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在你心里,越流蘇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玩物,我們之間從來沒有感情,只有利用和被利用……。」

他突然伸手拉我入懷,一轉身壓在妝台上。

我嚇一跳︰「允文,你干什麼?」

他捏住我的下巴,怒氣沖沖道︰「你胡說,我從來沒有利用過你。」

我滿臉黑線︰「我差點被你利用死了,你還敢說沒利用過我。」

「我沒有,我根本不知道你是暗門,如果我知道,我早就求皇祖父放了你。」他沖著我惡狠狠地吼,我的耳朵快震聾了。

嗚嗚嗚,他憑什麼吼我,長這麼大,從來沒人這樣吼過我。

還說他是仁君,我看是暴君還差不多。

我用力推開他,起身就逃。

「小蘇,你給我站住。」他厲聲叫我的名字。

我只作沒听見。

他幾個大步從身後將我攔住。

我掙扎,推他。

他臂上的力量驀然加大,我竟逃不開。

他手上一用力,攔腰抱起我,平放在繡台上。

我的長發散開垂落桌沿,他一手箍住我的腰,傾身壓上來。

我的身子被長長的桌面托住,適當的寬度,正好接住我和他交疊的身體。

他的臉在我眼前漸漸放大,我用手擋住嘴,他握住我的手腕往兩邊一掰,我第一次發現他的力氣大過我很多。

難道從前那些勢均力敵的對搏竟是他故意讓我。

眼看就要被他輕薄了去,我大叫︰「那個約定,你不能言而無信……。」天知道,到現在為止,我連那個約定是啥都不清楚。

他緊貼著我的唇,嗓音沙啞︰「我已遵守約定,等了你兩年,你正該履行誓言,做我的女人。」

啊啊啊,越流蘇你這個混球……

他俯身貼近,我用力推開他。

他皺起眉︰「你還要怎樣?」

「你答應給我一個婚禮……。」我鼓起勇氣。

氣氛陡然凝固,良久,他緩緩松開我,「好,我答應你,等皇祖父病好,置喜床,燃香燭,八抬大轎,正式和你拜堂成親,請皇祖父和諸位王叔為我們見證。」

說完,他轉身離去。

對著銅鏡,我怔怔地發呆。

不知過了多久,門呀的一聲推開了,采紅閃身進來。

我用手托著頭,頭好痛。

「姑娘,沒事吧。」采紅巴兒的湊過來。

我抬頭看著她︰「我要出宮。」

采紅臉色白了白︰「姑娘這個時候出宮?」

「對,我要出宮,馬上,立刻。」我站起身便要出去。

她從身後拉住我︰「姑娘,您這個時候最好不要出宮。」

我甩開她的手︰「不要你管。」

「姑娘……。」采紅跪下來攔住我的去路,眼中含著淚花︰「姑娘想見誰,奴婢這就去通知他,請他入宮。」

我想了想︰「不用了,我誰都不想見。」

我知道采紅希望我見十七,然而,我想見的不是他,而是朱棣,唉,算了,見他又怎樣,他根本不喜歡我,我何必自討沒趣。

繞過她身邊,我揚長而去。

守門的宮衛破天荒地攔住我︰「皇太孫殿下有令,側妃娘娘不得出宮。」

「什麼?」我掏出越流蘇的令牌在他眼里一陣晃︰「你知道我是誰嗎?我是越流蘇,我有皇上御賜令牌,可以隨意出入宮禁。」

宮衛不為所動︰「屬下奉皇太孫諭令,不能放娘娘出宮,娘娘請回吧。」

「好,你等著。」我憤然轉身離去。

朱允文,你個混蛋。

我畫個圈圈詛咒你,願你走路絆死,騎馬摔死,喝水嗆死,游泳淹死,吃飯噎死。

「姑娘,喝口水解解渴。」采紅端上一大杯香噴噴的涼茶。

我一掌推開她︰「滾,都滾。」

采紅手里的涼茶潑了一地,她戰戰兢兢地看著我。

「算了,我心里煩,你下去吧。」我有些不忍,擺了擺手。

她向我行了一禮。

很突然的,我的視線落到她耳垂上,那里似乎有一處小小的傷痕。

「采紅。」

「嗯,姑娘還有什麼吩咐?」

「你的耳朵怎麼了?」

她臉色一變,慌慌張張地模了一下,垂下頭︰「是……是戴耳環時,不小心拉著了,出了點血,已經結了疤。」

「哦。」我點點頭,下意識地瞄瞄她的手背,那上面有一處明顯的抓傷︰「沒事就好。」

「奴婢先下去了。」她匆匆忙忙轉身離去。

我瞧著她的背影,不禁皺起眉頭。

***

高高的宮牆,月亮漸漸升起,我獨自坐在池邊,仰望墨藍色的夜空。

象從前的每個夢境一樣,化身蝙蝠俠,背著金銀珠寶,逃出高高的宮牆。

唉……逃跑?別想了。

朱老頭病重,將錦衣衛,暗門,還有李景隆的御林軍都交給朱允文小屁孩掌管。

還沒走出宮門,就會被他抓回來。

從前我想逃,一直逃不了,現在我更逃不了了。

清涼的風吹來,吹亂我的長發,我撿起石頭,狠狠擲入水中。

心里憋屈得厲害,一入宮門深似海,其實從我醒來的那一天,我就應該知道,有一天我會被朱允文吃進肚里,吃得連渣都不剩。

我只恨我為何是越流蘇,我寧願我只是一個小宮女,相貌平平,出身平平,簡簡單單,清清白白,快快樂樂。

「越流蘇,我恨你。」我沖著水里的倒影喊。

涼風刮過,一雙手突然從身後把我抱起,掠進一旁的密林。

我一時失措,剛要叫喊,他捂住我的嘴,低低地︰「是我。」

十七?他從身後緊緊地摟著我。

他的懷抱軟軟的,散發著我熟悉的淡雅清涼。

我推開他,怒氣沖沖︰「你來干什麼,看我的笑話?」

他委屈道︰「我是來幫你的,我知道你想離開皇宮。」

切。「朱允文把整個皇宮弄得跟鐵桶一樣,你怎麼幫我?」我撇了撇嘴,對他十足不信任。

他激動地滿臉通紅,妖媚的眸子噴著火,粉紅的嘴唇向上揚起︰「小蘇,相信我,我一定能把你平安送出宮。」

我眨眨眼︰「真的?」

他瞅了瞅我,立刻恢復了嬉皮笑臉的樣子︰「親我一下,我就告訴你。」

該死的妖孽男,又想佔我便宜。

我揮拳就打,他把胸口迎上來,裝模作樣地接了我一拳,漂亮的臉立刻皺成一團,哎喲一聲︰「好痛啊。」

明知他在逗我玩,我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活該你,還不老實交待,怎麼出宮?」

他看了看左右,斂起笑容,拉著我的手︰「跟我來。」

我一路跟著他到了御膳房,抬頭一看牌子,我差點厥倒︰「十七,你耍我啊。」

他一板正經地噓了一聲,一手攬我入懷,指指後面的庫房︰「看到沒有,里面擺著幾百個空酒壇子,隨隨便便就能把你送出去。」

我頓時忘了他在佔我便宜,興奮道︰「你是說讓我藏在酒壇子里出宮?」

「小蘇,你很聰明,只比我笨一點。」他笑咪咪地沖我樂,一雙大手不忘在我腰上模啊模。

我反應過來,一把推開他,怒道︰「說正經的,到底怎麼弄?」

他湊到我耳邊,嗓音沙啞而蠱惑︰「明晚將有一輛馬車送御酒出城,我已經買通御膳房的太監……。」

我連連點頭,臨走的時候,他又抱住我索求一個臨別的熱吻,被我狠狠一把推開。

他扇動著長長密密的眼睫,表情傷感地走了。

我沖著他俊俏的背影恨恨地跺腳。

寧王朱權,你這只狡猾的狐狸,休想蠱惑我。

馬車把我帶出皇宮,太監在南京城外某個黑暗角落放下酒壇子,迅速駕馬離去。

我頂開蓋子,爬出來,仰起頭,深深呼吸清新自由的空氣,閉上雙眼,感受這個無限廣闊的世界。

咻,風聲刮過,夾雜著泥土的氣息,還有一股熟悉的香氣,我停下腳步,深吸一口氣,沖身後的林子吼道︰「妖十七,你給我出來。」

頭束高冠,蹬著一雙高底硬幫金邊的靴子,他笑咪咪地鑽出來,沖我點頭︰「小蘇,你可來了,我等得好辛苦。」

我慢慢揚起笑,「寧王啊,你怎麼在這里,是來送我的麼?」

見他開口要說話,我迅速打斷他︰「區區一個民女,怎麼敢勞王爺大駕,就此別過,後會有期。」轉身光速離開。

他愣怔半晌,沖上來把我抱離地面,我掙扎︰「喂,你干什麼……?」

「想過河拆橋,門都沒有。」他咬著牙沖我冷笑,腳步加快,徑直走到林子里,我抬眼一看,一輛馬車靜靜地停在那里,中年車夫迎上來︰「王爺,夫人。」

切,什麼夫人,我猛翻白眼︰「寧王,放開我,我不會跟你走。」

「現在可由不得你。」他把我往車里一扔,拍拍手,一躍鑽進馬車,坐在我身邊,沖車夫下令︰「走。」

我被他直接摔到厚厚的皮墊子上,疼倒不疼,不過我還是大叫一聲︰「呀,你不是人。」

他俯身過來,沖我齜牙︰「我怎麼不是人?」

「你是狐狸,千年妖狐,我只答應你幫我出宮,可沒答應跟你走。」

他一愣,旋即失笑︰「千年妖狐?好啊,今日我這千年妖狐便要帶你這妖女離開南京城,去大寧雙宿雙飛,做一對妖夫妖婦。」

我氣得撲過去給他一拳︰「誰要和你做妖夫妖婦,死遠點。下輩子吧。」

他吃痛皺眉︰「娘子,不好這樣打你相公,會出人命的。」

》╴《

我吐血︰「誰是你娘子?!」

他一手攬住我的腰,稍一用力把我拉到懷里,嘴角掛著甜蜜的笑︰「娘子,到了大寧,我正式和你拜堂成親。好不好?」

切,誰要嫁給你。

「很可惜,我根本不想做你的女人,寧王,你不會到現在都不明白吧。」我用力推開他。

他眼里掠過一抹黯然,緊接著嫵媚地一笑︰「小蘇,我知道你的顧慮,放心吧,大寧是我的地盤,天高皇帝遠,朱允文臭小子鞭長莫及。你只管安心和我過日子。」

郁悶中,這只該死的狐狸,越說越起勁了,他怎麼就不明白。

我瞪著他︰「十七,你有沒有想過,紙包不住火,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就算你能躲過朱允文,你能躲得過你父皇嗎?遍布天下的錦衣衛,無孔不入的暗門,你以為你能逃得了嗎?」。

他似乎並不在意,握著我的手微微一笑,滿含信心地說︰「放心吧,我的小蘇,這些事我都仔細考慮過,絕對萬無一失,實在不行,大不了我帶你一起逃,跑得遠遠的,只有我們兩個人,天涯海角,一生一世,成雙成對,好不好?」

嗚嗚,該死的千年妖狐,他差點又蠱惑了我。

幸好本姑娘定力夠好,深吸一口氣,我娓娓道來︰「朱權,帶我逃?好,就算我相信你有這個勇氣,相信你真得愛我愛得這麼深,可是你的父皇怎麼辦,他對你寄予厚望,把呃守要害的大寧封為你的藩地,給你配備八萬鐵甲騎兵,你年紀輕輕就獨當一面,立下不少戰功,你父皇將你視為他的驕傲,你瞞著他,拐走他的孫媳婦,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你對得起他嗎?還有你娘,她年事已高,你是她唯一的希望,她含心茹苦這麼多年,就盼著你安定幸福地過日子,你就這樣一走了之,你的大寧,你的姬妾兒女,你的爹娘,你的藩地,你的八萬甲兵,他們怎麼辦?你就這樣逃了,對得起他們嗎?」。

听我說完這篇長篇大論,他稍微想了想,笑著說︰「小蘇,我只要你,其他的都可以拋下,跟我走吧。」

嗚呼,表怪我太脆弱,那個關于一生一世的承諾,如此迷人,誰不期盼一個全心全意的有情郎,可以為她放棄一切虛華,相親相愛共渡一生。

此刻,我是真得快被他蠱惑了。

他的情話未必是真的,我的感動卻是真的。

不過,感動歸感動,我不愛他,所以,我不會跟他走,不會嫁給他,不會心甘情願做他的女人。

嘆了口氣,「十七,能不能听我講個故事。」

「有一個名叫丘比特的愛神,他有兩種箭,金箭讓人相愛,鐵箭讓人絕情,有一天,他用金箭射中太陽神阿波羅,用鐵箭射中另一個女子,阿波羅愛上那個女子,而那個女子對阿波羅始終無情。」

他凝望著我,笑容微微的︰「故事講完了?」

「是啊。」我微微一笑︰「講完了。」

他了然于胸地說︰「我相信總有一天,我的金箭會射中你,所以你這輩子注定是我的女人。」

嗚呼,十七果然是個非常非常討厭的家伙,他的自信心已經膨脹到讓人無法忍受的地步。

我無語望天。

馬車停在岔路口的酒館前,他扶我下車,我目送馬車朝另一個方向駛去。

他體貼地扶著我的手臂︰「小蘇,我們進去歇歇,明天再趕路。」

酒館的門虛掩著,輕輕一推就開了。

我好奇道︰「怎麼沒人?」

他淺淺一笑︰「這座酒館早就關門了,我們今晚就住在這里。」

我找了個位子坐下,托著腮,看著他忙前忙後。

不得不承認,寧王確實是個一等一的美男,一舉手一投足,那種天然而成的貴氣,傲氣,風流嫵媚,令人心動。

他點上火,回頭沖著我笑︰「看著我干什麼?」

我眯起眼楮,喝斥道︰「說,你是不是有什麼別的目的?」

他的聲音瞬間沙啞了幾分︰「我的目的,就是讓你做我的女人。」

「胡說,你休想騙我。」

他笑了,起身把我擁入懷中,嗓音沙沙的︰「小蘇,我終于發現,你是個極沒安全感的小丫頭,象一只刺蝟,張開所有尖刺,不許任何人靠近你的心,告訴我,為什麼?」

呵,為什麼?

我也想愛,愛到天長地久,海枯石爛,可是誰能給我,所有人皆不可信,大明皇宮處處陰謀,怎麼敢去愛,又怎麼敢被愛?

一股悲情油然而生,靠著他的胸口,我的淚開始往下流。

他輕輕托起我的下巴,正好看到兩行淚珠從我眼角滑落。

他有些無措,手忙腳亂地為我擦眼淚︰「你怎麼了?」

「沒什麼?」我推開他︰「十七,我有話問你。」

他恢復了嬉皮笑臉的樣子,「說吧,什麼事?」

「告訴我,郭惠妃和采隻,是不是采紅殺的?」我認真地看著他問。

他眸子里有什麼微微閃動︰「為什麼懷疑采紅?」

我嘆了口氣︰「采紅的耳朵和手背都有傷痕。」

他沒吭氣。

不說話就是默認。

暗嘆一聲,我繼續道︰「那天我和朱棣在江邊看風景,是你派人偷偷跟蹤我們,事後你故意把這件事告訴朱允文。」

我一直疑惑自那日之後,為什麼長達數月之久,我再未遇見過朱棣,一定是朱允文一怒之下,背著我做了什麼,說不定他找過朱棣,不讓他和我見面。

他語氣傷感︰「小蘇,你和四哥不會有結果的,我這樣做不都是為了你嗎?」。

這小子果然皮厚月復黑,不愧是千年妖狐,我一咬牙,接著道︰「那個盒子,是你故意留給采隻的,你早就知道采隻是郭惠妃的人。」

他模模我的頭,笑咪咪的︰「小蘇,看你想到哪去了。」

我一把打開他的手,冷冷的︰「讓我猜猜你這樣做的目的,你想用這個方法逼我出宮。」

他笑微微地不說話。

「那天朱老頭把你和朱棣叫到房里問話,因為他懷疑你們是凶手。」

「不錯。」他並不否認︰「相比之下,他更懷疑朱棣。」

嘆口氣,我逼近他的臉︰「你知道朱允文不會放過我,很快就會追上來,你讓馬車領他去另一個地方,在那里設下埋伏,除掉朱允文,再嫁禍朱棣。」

他笑吟吟地看著我︰「我為什麼這樣做?」

「朝中能和你抗衡的只有他們,只要把這兩塊絆腳石搬走,你就可以順利登上皇位。我說得對不對?」

他默然片刻,爆發出一陣大笑聲。

我靜靜地盯著他。

他止住笑,溫柔地凝視著我,「小蘇,告訴我,你這漂亮的小腦瓜是怎麼想的,你為什麼認為我想奪皇位?」

我嘆了口氣,拍拍他的小手︰「十七,一個人的野心是掩蓋不住的,你以為我真得相信你愛我嗎?論姿色,我不是最美的,論賢惠溫婉,我甚至比不上采紅,你看中的,是我的利用價值。」

他用手撐住頭,好一會才開口說話︰「小蘇,你這樣說讓我很難過。」

切。我冷笑︰「因為我揭穿了你的真面目。」

他低頭長嘆︰「小蘇,如果我說,別的都是假的,唯獨對你是真的,你信嗎?」。

到了這個時候,他還想騙我,呵呵呵,我開始傻笑︰「十七,算了吧,我該利用的已經利用完了,我們到此為止吧,再見。」

笑嘻嘻地站起身,笑嘻嘻地離開他,我信步走向門。

「小蘇,听我說幾句真心話。」他趕過來,擋住門,深深地看著我。

「……」

「是的,我承認,你不是宮里最美的女人,和失憶前的你相比,你不夠賢惠,不夠溫婉,說話走路象男人,大大咧咧的,一點都不象大家閨秀。」

我額上垂下兩顆大大的冷汗。

寧王老先生,就算你不喜歡我,也用不著這樣打擊我的自尊心吧。

「可是。」他深情的眸光投在我臉上,嘴角掛著溫柔的笑意︰「就是這樣的你,率真灑月兌,無拘無束,說話行事別具一格,時不時拋出一點笑料,和失憶前天壤之別,有時我會想,真正的越流蘇已經死了,住在這具軀殼里的是另一個女子,我從未見過的女子,如此可愛,如此特別,讓人情不自禁被她吸引。」

我開始抹冷汗,十七平時一定說情話說多了,說出來的情話全是高水平的,一套又一套。

不行了,不能再讓他攻下去,不然本姑娘要舉手投降了。

冷不丁我發問︰「你府里有多少女人?」

他啞然片刻,立刻媚笑著湊過來︰「你要是不喜歡,我讓她們統統消失。」

「你是不是每天換一個?」

他尷尬狀︰「……小蘇,這個……。」

「這套情話你每天說一遍,累啵?」我掏出帕子扇風,氣定神閑地瞅著他。

他先是一愣,旋即跳了起來,小臉漲得通紅︰「什麼,你懷疑我,這是我的真心話,我從未對任何女人說過,那些女人根本不需要我說什麼,她們直接就撲上來了。誰不想做我寧王的女人……。」

「慢著慢著,別激動。」我笑咪咪地示意他平靜︰「寧王,你懂什麼是愛情嗎?」。

他盯著我看了好半天,唇角輕揚,一臉媚笑︰「小蘇,你放心,我懂,愛一個人,就是讓她開心,她想要什麼就給她,曠世奇珍,山珍海味,只要是她喜歡的,這些我都能做到……。」

唉,雞同鴨講。對他們這種得到總是太容易的男人來說,這輩子都無法理解真正愛情的含義。

我繞過他推開門,停在院子里。

他緊跟著過來︰「怎麼樣,小蘇,我說的對不對。」

我回眸一笑︰「其實,真正的愛情很簡單,只是一句話,一個眼神,一次微笑,一縷溫柔,寂寞孤獨時的陪伴,傷心痛苦時的安慰,收獲成功時的分享。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哪怕他只給你一片紙,一塊石頭,你都會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快樂的人。」

他愣住,怔怔地望著我︰「真的嗎?」。

我微笑︰「當然是真的,等到哪一天,你遇到一個這樣的人,她為你的快樂而快樂,為你的悲傷而悲傷,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她什麼都不在乎,那麼,恭喜你,寧王殿下,有人真心真意愛上你了。」

他握住我的手,把我拉近身前,含情脈脈地說︰「小蘇,我希望那個人是你。」

我掰開他的手,聳聳肩︰「很可惜,我對你沒有這種感覺。」

他緩緩低下頭看著我,那一瞬,我看到他眼里深深的痛苦。

稍稍避開他的目光,我沖著遠處微笑︰「十七,我走了,再見,祝願你早日找到你的知心愛人。」

片刻窒息般的沉默,他突然從身後抱住我︰「小蘇,我對你是真心的,不管你願不願意,我一定要帶你走。」

刷,我手中寒光一閃,他退後一步。

鋒利的短刀割破了他的衣袖,他驚駭地看著我︰「小蘇,你……。」

我轉過眸子,目光投向他身後那片暗影,淡淡的,熟悉的沉香合著微風吹來。

那個人,他來了。

突然,心里有什麼暖暖的東西涌動,我的眼眶微微發酸。

恍神的瞬間,呼一聲,十七撲上前打落我手里的短刀。

風聲刮過,一陣砰 亂響,我的身子一輕,落入一個散發著淡淡沉香的懷抱。

抬眼一看,夜色下,朱棣的臉近在咫尺,他有力的雙臂緊緊地抱著我。

不愧是橫掃千軍,身經百戰的朱棣,他的動作比我預料得還快。

十七站在離我不遠處,馬三保的劍架上他的頸。

「小蘇,你沒事吧。」耳邊傳來朱棣低沉渾厚的聲音。

嘴角綻出一絲苦笑,十七利用我,他何嘗不在利用我。

推開他,深吸一口氣,我仰起頭,努力擠出一絲微笑︰「四皇叔,我先進去了,你們慢慢聊。」

不等他有什麼表示,我頭也不回地進了那座荒廢的小酒館。

拉上門,我搬把椅子坐在門縫里向外張望。

十七臉色蒼白,緩緩道︰「四哥,我和小蘇……。」

啪,一記響亮的耳光,十七臉上瞬間紅了半邊。

朱棣厲聲喝道︰「事已至此,你馬上跟我回宮,面見父皇,當面向他請罪。」

「不,我不回去,我不能丟下小蘇一個人,為了她,我絕不回去。」十七不住搖頭。

朱棣冷笑道︰「你還有臉說是為了小蘇,你趁父皇病重之時帶小蘇離開,不過是想以小蘇為餌,誘使朱允文出城,趁機殺了他。」

果然,居然被我猜中,這只狡猾的千年妖狐,本姑娘幸好沒上當。

只是,只是為何滿心悵然。

如果十七說的是真話,如果他真得象他說的那樣很愛很愛我,我會被他感動,我會忍不住跟他走,和他一起回大寧,做他的女人。

只可惜,他說的那些動人的情話,沒有一句是真的。

風一吹,好冷,我更緊地抱住雙臂,牙齒咯咯咯打戰。

「四哥,你誤會我。」十七辯解道。

朱棣從懷中掏出一封信函,擲到他面前︰「這是你冒充小蘇寫給朱允文的信函,約他在城外十里處相會,等朱允文趕到,你埋伏的人立刻取下他的人頭。」

十七驚得面無人色。

「這封信函被馬三保劫了,根本沒到朱允文手中,否則他已經死了。」朱棣冷冷道。

「不,我沒做,四哥,你不能冤枉我。」十七神情激動,矢口否認。

「哼,我知道你不肯承認,來人,把他帶上來。」朱棣向後一招手。

一個五花大綁的人押了過來,我仔細一看,正是那個中年車夫。

十七一見到他,頓時臉色慘白。

「他是你的總管劉鑄,我在城外十里處擒住他,他全都招認了,你還有何話說?」

十七愣了半晌,突然撲通一聲跪下,含淚叩頭道︰「四哥,看在兄弟一場的份上,你饒了我吧,我殺朱允文都是為了四哥啊。」

「為我?」朱棣放聲大笑︰「好,你倒說說看,怎麼是為我?」

十七動情道︰「朱允文不過是個乳臭未干的小兒,文不能文,武不能武,他有哪點比得上四哥你,父皇不听我的勸阻,硬要把皇位傳給他,我就是氣不過。當今世上,我只佩服四哥,那個皇位除了你,誰都不配坐上去。只要朱允文一死,還有誰敢跟四哥爭。憑才能,憑戰功,憑資歷,天子之位,您是當之無愧的。」

朱棣止住笑,冷冷道︰「這是我的事,與你無關,你馬上跟我回宮。」

「不,我不回去。」十七向後退。

「三保,將他拿下。」朱棣厲聲下令。

我推門走了出去︰「四皇叔。」

朱棣轉眸看著我。

「我想和寧王說幾句話。」

朱棣沉默片刻︰「好,你說吧。」

我慢慢轉過臉,看著十七︰「寧王,那個位子不屬于你。」

他微怔,輕笑起來︰「是嗎?不屬于我,難道應該屬于朱允文。」

「屬于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想看到你死。」我傷感地望著他。

他愣住,目光一動不動地停留在我臉上。

良久,他突然沖我喊道︰「是你通知朱棣……。」

「對,是我。」我沒有否認︰「你答應送我出宮那天,我悄悄召見三保,托他將紙條帶給朱棣,紙條上寫著我們離開的時間,地點。」

「為什麼?」他臉色刷白,聲音微微顫抖。

「皇上病重,眼看不久于人世,你在這個時候幫我逃出宮,我怎麼敢信你,事實證明,你確實欺騙了我。」胸口悶悶的,有點難受,感情里一旦加上算計,就變得一點都不可愛。

「你……你以為他就可信嗎?」。十七黯然的目光刷的一聲落到朱棣臉上︰「我至少是真心想和你在一起,而他,自始至終都在利用你。」

「燕王對我恩重如山,我信他。」就算利用又如何,人與人本來就是利益關系,沒有誰會無緣無故對別人好。

十七爆發出一陣清冷的笑聲︰「小蘇,你不該信他,遲早有一天,他會毀了你。」

馬三保怒喝︰「你胡說。」

「是不是胡說,將來自有公論,朱棣,你如此用心良苦,想要的,不就是大明的江山嗎?」。十七一陣陣冷笑。

我回過頭︰「四皇叔。」

他湊近我︰「嗯?」

「今晚的事,不能讓皇上知道。」

朱棣微微皺眉︰「為什麼?」

「讓皇上知道,十七皇叔性命難保。」就算朱老頭不殺他,朱允文也會殺他,那個小暴君早就看不慣這些皇叔,正找機會想對付他們呢。

十七扭過頭,愣愣地望著我,

朱棣沉下臉︰「小蘇,他犯下大錯,若不加以懲戒,只恐他將來變本加厲,禍害朝廷。」

「四皇叔,我知道你一定有辦法,救救他吧,我相信他以後再也不敢了。」我不喜歡欠人恩情,姨母對我有恩,我太了解她,十七若死,她絕不會獨活。

朱棣沉默不語。

「他是姨母唯一的兒子,姨母是我最親的親人,我不想看到她傷心。」

「小蘇……。」十七眼中瞬間泛出淚光。

朱棣靜靜地看我良久,猛地回過頭︰「好,看在你和淑妃娘娘面上,我今日暫且饒了他,三保,寫下認罪書,讓他簽字畫押,若有再犯,絕不輕饒。」

馬三保拿出筆墨紙硯,一揮而就,交給十七︰「快簽字畫押。」

十七接過筆,沒有絲毫猶豫,刷刷刷,在認罪書上簽下大名,又取出他的印章,重重蓋上。

三保將認罪書呈給朱棣,朱棣匆匆掃過,折好放入懷中,喝道︰「朱權,今日我先饒了你,你若再生枝節,別怪我不念兄弟之情。」

十七默默無語,只是看著我。

夜色下,他的眸子盛著月光,滿滿的,這樣的月光,曾經憂傷得讓我想流淚。

「三保,由你護送他回京,不得有誤。」

「是。」三保上前推著十七︰「走。」

十七凝凝地望著我,「小蘇……。」他柔聲喚道。

我扭過頭,硬起心腸︰「寧王,從今日起,我們互不相欠。」

他的眸子里摻進了點點淚光。

朱棣怒喝︰「還不走?」

十七最後看了看我,轉身離去。

怔怔地立在原地,望著十七蕭索的背影漸行漸遠。

我心里有點空,有點寒,有點痛。

淡淡的沉香從身後襲來。

回過頭,我努力微笑︰「四皇叔,我立下大功,有沒有賞賜啊。」

他微微笑著,「你想要什麼?」

此刻,我真得好想對他說,我什麼賞賜都不要,只求他帶我離開萬惡的南京城。

唉,別想了,不可能。

朱棣愛的是江山,不是美人。

呵呵,我笑了笑︰「四皇叔,我想要那只兔子。」

「嗯?」他一愣。

「那只寫著名字的兔子。」我仰起頭,很認真地說。

他微微一怔,旋即微笑︰「我給你另外雕一只吧,那只兔子已經很舊了,而且。」他頓了一下︰「我想親手為你題字。」

我腦子里嗡一聲亂了,張口結舌地︰「那名字……不是你寫的?」

他低下頭看著我,眸子閃爍著奇異的光芒,嘴角的笑容溫柔如春風︰「傻丫頭,你都不記得了,名字是你瞞著我,偷偷寫上去的。」

啊……怪道那字跡縴秀,象是出自女子的手筆。

轟隆隆,腦子里亂成一片。

難道,難道我猜錯了,不是朱棣喜歡越流蘇,而是越流蘇暗戀朱棣……。

他對她,是關愛、疼愛,而不是男女之愛。

越流蘇深愛朱棣,卻始終得不到朱棣的回應,她心生怨恨,繡三個香囊分別送給三個男人,搬出燕王行館,甚至最後決定入宮,其實是在和朱棣賭氣。

朱棣對越流蘇的選擇,全部采取了包容的態度,不是無奈的放手,而是出于歉疚。

他承諾一生一世保護她,也是因為歉疚。

作為補償,他盡了最大的努力關心她,幫助她。

即使越流蘇背叛他,出于道義和責任,他依然無法對她置之不理。

否則三保就不會把我帶回燕王行館,他也不會親自出手為我療傷。

三保說的沒錯,他是一個真正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大丈夫,重情重義,一諾千金。

那個從背後打傷我的人絕不是他,十七騙了我,我怎麼會相信那個滿嘴鬼話的家伙。

「在想什麼?」耳邊響起他低沉渾厚的聲音。

「啊,沒想什麼。」腦子里亂糟糟的。

既然他不愛越流蘇,當初為什麼陪我逛街,教我騎馬,帶我去湖心島,為我放煙花,我喝醉的那晚,他守候在我身旁,又是因為什麼?

「告訴我,你為什麼認為那個位子不屬于十七弟?」他冷不丁問道。

「因為那個皇位應該屬于你。」我月兌口而出。

他的呼吸聲驟然停了一拍,托起我的下巴,俯視著我。

我仰起頭,痴痴地望著他。

十七是烈火,引誘我象飛蛾撲入他的火焰之中,和他一起燃燒。

朱棣卻是大海,深不可測,一望無際,他的誘惑如此深沉,深入骨髓,潛移默化,一點一滴,擊穿了我的心。

烈焰可以用水澆滅,大海的力量有誰能抵擋。

只可惜,我不能愛他,因為我如果愛上他,就會象從前的越流蘇一樣,永遠得不到他的回應。

我突然推開他︰「我……我累了。」不敢看他的眸子,趕緊低下頭往前走。

砰,我撞到牆了,一堵軟軟的,散發著淡淡沉香味的牆。

模模頭,我拐個彎,繼續往前走。

他悶聲不響地移動腳步,堅定不移地擋住我。

我走左,他也走左,我走右,他也走右。

不管我往哪個方向走,他總是輕而易舉地攔住我的去路。

我忍不住了,猛地抬起頭望著他。

他俊美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性感的薄唇微微揚起,黑沉沉的眸子緊緊地盯著我看。

下意識地,我往後退了一步。

他靜靜地站著,看著我。

「四皇叔。」我咧了咧嘴,笑得很難看︰「你忙啊。我不打擾你了。」

掉頭往回走,砰一聲,我結結實實地,再次撞在他身上。

有點惱了,「四皇叔,你到底要怎樣?」

他似乎微微笑了一下,眸子很亮︰「小蘇,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

「嘎?」

「那天,我叫三保約你,你不肯見我,今晚,你一直稱呼我四皇叔,不肯叫我名字。」他稍稍一頓,接著道︰「為什麼?」

為什麼?嗚……因為我害怕我會象從前的越流蘇一樣……這個答案要是說出來,我豈不是丟臉丟到太平洋了。

吸了吸鼻子,我往後退︰「四皇叔,我累了,我去睡覺。」

一轉身,我逃也似地進了破酒館,窩在稻草堆上裝睡。

過了一會,他也進來了,火光突然亮起來,悄悄睜眼一看,他手里拿著撥火棍,撥亮火堆,又架上幾根木柴。

原以為他會強行帶我回京,想不到,他居然陪我留下來。

他忽然扭過頭看我,心跳立刻停拍,我趕緊閉上眼楮。

腳步聲響,眼前一暗,身上一沉,一件暖暖的披風從天而降,輕柔地覆在我身上。

我悄悄把眼楮眯開一條縫,他已經回到對面,默默地盯著火堆,跳躍的火花映到他眼里,他看起來好象在沉思。

我忍不住盯著他看,朱家這些子孫里面,就數他,十七,湘王,還有朱允文模樣最出眾。

朱允文生得俊秀清雅,氣質溫和高貴,清朗秀逸,隱隱有出塵月兌俗之感。

十七朱權妖媚風流,容貌是一等一的出眾,言談舉止瀟灑飄逸,俊秀而美艷,屬于妖孽型美男。

湘王朱柏細皮女敕肉,養尊處優,俏眉俏眼,只可惜氣度略嫌猥瑣,讓人看著不舒服。

眼前的燕王朱棣,外表俊朗,氣度雍容,頗有皇室威儀,尤其他那雙銳利深沉的雙眸,隱隱透露出君臨天下,勢壓群雄的傲然之氣,這樣的眼神,這樣的氣度,讓人情不自禁臣服于他,縱然身在萬人之中,萬丈榮光,過目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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