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這麼神秘。」我撇了撇嘴,眼楮瞄向旁邊吃飯的人們,心不在焉的說道︰「其實吧,說著都簡單清楚著呢,我听說那些專業院校出來的學生們就是,一個一個的,該怎麼做一二三四全都門清得不得了。但真開始寫了就不是那回事兒了。」說著我嘆了口氣,「其實我也是,寫劇本這事兒要寫出來不難,但要出彩可不容易。」
「嗯,對。」瞿冕點了點頭,說道︰「好比說你生活閱歷不夠,寫東西就不真實,顯得假;你生活閱歷特別豐富,就容易鑽牛角尖,寫出來的東西就沒有藝術氣息。這事兒不好把握。」
「可不是麼?」我托著腮幫子,惆悵的說道︰「按說改編可以最大限度的杜絕這種因為個人水平有限而導致劇本質量從根本上不過關的情況,可也不是說你心里明白這事兒就能做成。我有一朋友,慘,兩年前看上一個故事,死乞白賴的跟她老板申請把一小說改編成影視劇,結果因為各種原因吧,老板沒答應。然後去年年底,出了個電視劇,那故事模式啊基本構成什麼的跟她看上的那個故事特像,賣的也還不錯。我這朋友知道之後差點沒給郁悶死。」
瞿冕來了興趣,問道︰「哪個片子?」
我愣了愣,說道︰「名兒突然忘了,不過我就知道肯定有這事兒。」
瞿冕哈哈一笑,說道︰「也不新鮮。人都說做事兒要做成,你得有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我看你這朋友,可能仨都不足。」
我听他這麼一說,索性伸出爪子數了數︰一,天時,兩年前相關題材國內基本沒人做過,好吧天時似乎沒有;二,地利,按說自家地界這帝都又號稱要做全國影視中心,可惜了這是具備的呢;三,人和,她老板要麼是沒眼光要麼是沒錢,沒轍,沒轍。
我放下了手,長嘆一口氣,說道︰「希望我別踫見這種事兒。」
瞿冕笑了笑,眼楮往遠處飄了飄,說道︰「有時候你別想太遠,把眼前這點事兒理清楚了就行了。好高騖遠要不得。」
我還在想我那苦逼朋友,听他這話也就隨便點了點頭。正這時候服務員端了一個大盆從我後腦勺附近飛速的拍在了我們桌子上,嚇了我這一跳。
服務員看著我受驚的樣子,不好意思的連連道了個歉。瞿冕抬了抬頭,說道︰「您這是沒端好手扭了吧?」
我驚訝的抬起頭看著眼前這個瘦弱的服務員小姑娘,她臉一紅,點了點頭,連連說著「不好意思。」瞿冕說著沒事兒,讓她下去了。我狐疑地看著瞿冕,問道︰「你怎麼知道她是沒端好手扭的?」瞿冕說道︰「我胡說八道的,反正就算不是她也不會反駁什麼。」
這個答案然我有點氣餒,因為我突然想到了中午收拾屋子沒吃飯的事情,這個瞿冕雖說稱不上是未卜先知,但事先發生過的事情他應該沒看到,卻還是能準確說出原因,為毛 。然而這一次我的好奇又被他糊弄過去了,真是郁悶。
我不再問什麼,悶頭吃魚。
一時間我倆相對無言,都在悶頭剔刺。吃著吃著,瞿冕突然開口說道︰「這家的魚是全魚啊?」
我嘴里有刺,含糊地應了一聲。瞿冕又說道︰「我听說,吃一千個魚眼楮就能看見鬼。」
我看著他,舌頭動了動,送出了一根y字形的魚刺,用食指拿著放在了盤子上,這才張口說道︰「瞎說呢,我從小就愛吃這個,長這麼大沒吃一千也有八百了,我怎麼沒見過?」
瞿冕沒直接回答我,卻是問道︰「你愛吃魚眼楮?」
我答道︰「也不能說是愛吃吧,但是覺得好玩,踫見就吃是肯定的。」
瞿冕眯了眯眼,我才發現他眼楮挺深邃的——就算隔著鏡片吧。我以為他要說什麼,就沒繼續吃,直愣愣的看著他。瞿冕看我這幅樣子,說道︰「沒事兒,繼續吃吧。」
我開始覺得他有點奇怪了。或者說我一直都覺得他挺奇怪的,有時候奇怪地讓人心發慌,有時候奇怪地讓人覺得有趣。我問道︰「瞿兄,你今年到底多大了?」
瞿冕沒抬頭,一邊吃魚一邊說道︰「三十一。」
三十一,我吐了吐舌頭,「哦」了一聲。這個‘兄’還是沒有叫錯的,但跟他相處了這半天多,我覺得他有時候不像三十一的人。其實我也不知道三十一應該什麼樣,但我覺得他跟我同學們也差不了多少,可能有時候成熟點,比我大個兩三歲的感覺,但也沒到差九歲這麼多。
我又問道︰「你跟樂總是好朋友?」
瞿冕抬頭看了看我,點了點頭,說道︰「老朋友了。」
我雙眼放光,問道︰「有多老?你年紀又不大,我看他特喜歡你還特信任你,你們倆是不是特鐵啊?」
瞿冕鄙夷的看了看我,我這才發現自己是有點興奮過度。我在內心自抽著,強自按下了一顆屬于腐女的蠢蠢欲動的心,裝作十分純良的樣子說道︰「我好奇啊,我從來沒見樂總這麼信任一個人。」
瞿冕喝了一口水,說道︰「我看他也挺信任你的。」然後我用哀怨的眼神向他發起攻擊,大約他也覺得總是這麼糊弄我敷衍我不是回事兒,于是補充道︰「你跟了樂總這麼久,應該知道他是喜歡用能人的,只要有能力,他都挺信任的。」
得到這個答案我內心十分復雜。高興吧說明我也是個有點能力的人,郁悶吧這瞿冕大哥這絕對是顧左右而言他。我這顆渴望八卦的小心靈現在猶如撒哈拉沙漠,渴望著一點點秘辛賜予我甘霖——可惜沒有。
瞿冕又閉嘴了。我郁悶。
接下來上來的菜就都沒有盆裝水煮魚這麼龐大了。那服務員大約手也沒什麼事兒了,上菜上的妥妥的。我跟瞿冕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到了吃的都差不多了我發現——瞿冕踫到有關電影和鬼怪還有人性的話題通常都有一番見解,而說到他自己的事情就特別喜歡搞沉默是金那一套。不過我也發現了,他飯量挺大的。
最終還是他付的帳。我有點不好意思,最開始說是我請客麼。但他堅持自己年紀大,又是個男的,讓小女孩兒付賬不叫個事兒。我听到小女孩兒這幾個字心里這個美啊,相當飄飄然,于是大度的給了他這麼一個表現自己紳士的機會。
走到門口,我們倆也就該分開了。我看著他說道︰「那我回去了,你家住哪兒啊,遠麼?」
瞿冕笑了笑,說道︰「還行,我住十日區。」
我吐了吐舌頭,說道︰「東頭啊,這麼遠,你怎麼回去?」
瞿冕答道︰「這點兒還有地鐵呢,我地鐵回去。」
「哦。」我點了點頭,笑笑道︰「你還挺環保。」
瞿冕嘿嘿一笑,說道︰「還行吧,我習慣了。那明天我八點半到,你今兒早點休息?」
听到他家住的挺遠,我算了算,覺得不好意思了,于是說道︰「要不咱們定晚一點?你要八點半到,豈不是七點半就得出門,那不就是要六點半起床?太早了吧?」
瞿冕笑道︰「你以為我是你們女孩子呢?我七點起來就足夠了。」
我抓了抓頭,說道︰「那要不別來我家了,咱們換個中間站,要不你太辛苦了。」
瞿冕伸手胡擼了一把我腦袋,說道︰「別鬧了,咱倆的中間站是安天門廣場,倒春寒的時候乍暖還寒,真去那兒咱倆都得凍病了。還你家吧。」
瞿冕這動作嚇了我一跳,這麼明顯把人當小孩兒……我從剛才被稱呼‘小女孩兒’的欣喜一下成了不爽,于是再不跟他推辭,沒好氣的說道︰「那隨你吧,我八點起來。」
瞿冕一笑,說道︰「那我走了,拜。」說著轉身就走。
真灑月兌,哼。我看著他的背影,各種不爽從心底噴薄而出。
他走的沒影了我也開始往家溜達。這時候天上已經可以看見繁星點點了,雖然因為地面燈火太過明亮導致大多數的星星其實看不見,但我閉上眼,卻能看到心里的天空。
十年前這里還沒這麼繁華呢。我想到。十年前十日區更不像如今,現在它儼然成了新的商業文化中心區,而我們三口區則是稍微有些發展滯後的模樣,發展速度似乎遠不如其他幾個區。惆悵,惆悵啊。
我走了走,抬頭已經能看到自家窗戶了,恍惚著,突然又想起了那一抹綠光,背後禁不住有些發涼,腳步也不由自主地站住了。也不知道是從東南來得涼風還是從西北來的冷氣兒,把我的劉海吹了起來,「嘶……」有點覺得可怕!
不怕不怕。我緊閉著眼楮,自我催眠到︰「啥也沒有,就算有也是祖賢,不可怕不可怕。」
待我跟念咒一樣念了半天之後再睜開眼,涼風已經不見了。我抬頭看著我家窗戶,有點後悔沒開開燈再出門,長長地吸了一口氣,把耳機塞進了耳朵里,听著極具武俠風味的英雄頌歌給自己壯膽,腳步不停地繼續往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