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盛子沒回頭沖我憨笑「那是懷安郡主的府上。」
他話剛說完,我果然就看見一個熟悉得不能在熟悉的身影從里面出來,我連忙讓盛子停車。是禹司冥。他怎麼會這麼早就到了這里?
疑問剛冒出來,里面又出來一個熟人,是仍有點戰戰巍巍的虛弱的懷安,我心中一緊,他們兩個……我緊緊地盯著那前後出來的兩個人,禹司冥站在門口等懷安出來,忽然懷安身體一傾搖搖欲墜的樣子,禹司冥沖過去,攬住她的腰,來了個老梗的英雄救美的姿勢,他們兩個身體緊緊地貼在一起。
心,突然被什麼揪了一下。
然後我看見禹司冥把懷安抱了起來,徑直朝馬車走去,懷安兩手不盛虛弱的樣子,兩手攬著禹司冥的脖子,晶亮的雙眼專注而飽含深情地凝視著他的臉,而他低下頭對他溫柔地笑……
「王妃……」盛子小心翼翼地喊了,我回神似的收回目光,盛子擔憂地看我「主子,您……沒事吧。」
我強扯一彎笑靨「沒,沒事。咱們繼續走吧。」
盛子遲疑地喊了聲「駕!」馬車又開始向前移動。我呆呆地坐在馬車,胸中一陣憋悶,馬車里真是不能久待,不然呼吸怎麼如此急促不暢。
直到盛子喊了我兩聲,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到了軒王府門口,緩緩下了車,深呼吸走進去,果然迎面對來的目光還是讓我渾身不舒服,不過卻沒有我想的竊竊私語,他們好像都在回避我的目光,見了我遠遠地行個禮便快步離開。這不是我預料的樣子,卻比我預料的更不安。
我照例先去軒王妃哪里,她仍舊像前兩天一樣對我,仿佛對昨天的事一無所知,這一點我沒有感到意外,畢竟這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也不是什麼好事,不知道不用操心,她被自己的夫君一向保護的很好。
「我知道昨天突然跑出去是我的錯,我請求你能原諒,但我想讓您知道,懷安郡主真的不是我把她弄成那個樣子的。」周圍的溫度有點低,我跪在堂前再次聲明,軒王則視我為無物。
「柳媽!」軒王高聲呼了一句,面無表情,眼瞼甚至都沒從喝茶的手上抬一下。
柳媽慌張地站出來跪到一邊,汗水不斷從臉上脖子上滑過。
「這就是你教的規矩?」
柳媽不斷那衣袖擦著冒出來的汗「這……這……」
「您別難怪柳媽,是我一時失控失了禮儀,要是怪就責怪我自己好了,要是罰的話我甘願領受。」
「你倒是會替她著想,可你知不知道我若是責罰她那也是你害的。你知不知道你現在是什麼身份,你知不知道你的一言一行不是只代表你自己,還代表冥兒和整個王府的顏面,昨天只問了你幾句,你就哭哭啼啼沖出府,你讓府里的下人外面的百姓怎麼看我們王府,怎麼看你這個王妃。你可知這要是傳到朝堂上,冥兒和整個王府都會成為別人的笑談。」
雖然我不願承認,但他說的確實是我沒想到的,我沒有意識到自己的一舉一動從我嫁進叡王府的那一天就不僅代表我自己,一個王妃哭著跑過大街小巷,還在皇城門口坐了好幾個時辰,若是被某些認識的人或愛八卦的人看見指定會成為大家茶前飯後的談資。
「是,是我失禮了,我沒想到還有這麼多的麻煩。對不起。」
「哼,你以為我還會想要听到你這些話嗎?」。
軒王對我真的到了嗤之以鼻的地步,我也實在沒有辦法,只能抵著頭虔誠地悔過。
「柳媽!」他一生喊把原本就顫顫地柳媽嚇了一個激靈
「在,在……」
「把她給我領下去,那《女經》《婦德》給我抄一千遍。」
其實這個結果已經很好了,我起先以為我會受點家法什麼的,最後只讓我抄抄書算是給我打了打五折了。
可柳媽把兩本書放到我的面前的時候,我愣了,一千遍?兩本書?我不可置信地把書從第一頁翻到最後一頁,不是合集,不是一張兩個字,確確實實是兩本書沒錯。雖然比我在地攤上買的盜版紅樓夢薄多了,可那是要寫一千遍啊,我怎麼會以為它就是兩篇略長了點的文章呢。
我吞了口吐沫,問「柳媽,不是真的要各抄一千遍吧?」
柳媽苦著臉遞給我一支筆,「主子,快抄吧。」
回來的路上我想,這抄書是頂變態的一種刑法,我抄了一個晌午也不過剛剛抄了五十遍而已,這是我第一次用毛筆寫這麼多字。我想這是個需要時間的體力活。最令我感到崩潰的是,本來就受了傷的手在長時間不間斷地握筆後,現在竟然連自由伸展都會牽引陣陣疼痛。
回去的半路還好死不死的下起了雨,馬車加速的時候,我重心一個不穩差點摔倒,手趕緊抓住車壁上的窗欞,右手上的傷口處更加尖銳地痛起來。
「主子,到了,王爺在門口等您呢。」車外小盛子說。
打開車簾,墨綠山水的油傘下一襲長衣,豐姿俊朗,隔著密織斜細的微雨看過去,宛如空靈山水間飄然隱現的翩然驚鴻,我不由得呆了。
微雨斜織的幻境里,他不著人間色相地向我一步步走來,雨也在此刻驟然急促了起來,重重雨幔把他到我眼前的距離閣得更遠,他雖然朝我的方向走我卻沒有距離拉進的感覺。但他畢竟跨過重重幕遮站到我面前
大雨里,墨綠山水油傘下他朝我緩緩伸出手「來!」
他的手是我見過的最修長而漂亮的手,我在五年前就自愧不如。想沒想得就伸出手,放到他手上,指尖剛觸及他的手心,一個畫面在腦中一閃即逝,忙停了手下的動作,收回手,自己扶著車廂自己下了車。
本來傘下就沒多大空間,此刻要容下兩個人確實有點人口密度過大,即使我們兩個現在是面對面站立,他把傘向我傾斜。一滴雨水順著前面散亂出來的發絲滑到臉頰,他伸手想替我拭去,我領略到他的動作,比他更快一步模了一下頭發「下雨了,你怎麼不在屋里呆著?」
他伸過來的手頓了頓收回到月復前放定,眼神暗暗地「你說呢?」
我尷尬地咧咧嘴「其實下這麼大雨,你讓底下的人送把傘就行了,不用……這雨越來越大了,咱還是快進去吧。」
兩個人一把那樣兒的傘,要想不淋著雨,兩個人必須得貼緊一點,我盡量和他保持一拳的距離,大半個肩膀都暴露在雨里。雨水透過衣服冰涼感在右半邊迅速蔓延,我能感覺到他從側上方射過來的目光,卻不敢看過去。
他突然把我拉近身邊,「你……是不是今天在那邊受了什麼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