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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少年俊彥

冷汗頃刻間濕透了後背,面上卻不敢露出分毫的巧笑著。

環顧四壁,情知如果對方想要攜仇報復,自己一介女流逃出去萬物可能,不如安心听他細講,見招拆招吧。

「小姑娘,老身只有這麼兩個女兒,她們好,老身也就別無所求了。」陳管事嘆了口氣,「只這個大女兒,老身實在放心不下。」

阿伊不等陳管事再敲打,她也經受不起了︰「陳管事,我今天什麼也沒有看到,阿伊也不是口風不緊的人,您放心好了。如果可以,阿伊想要回房休息了。天不早了。」

陳管事嘆了口氣,點點頭。

走著夜路,阿伊想起今天的連番遭遇越想越驚險。陳管事一家都是奴籍,只有陳玉蓮被老爺除了奴籍身份。陳玉蓮雖然對乃父情義寡淡,但是陳管事卻是拳拳愛護之心。

這次,自己就只把看到的事情全都爛進肚子里吧。如果以後真有什麼變數,她也可以拿這件事情做底牌。

這個陳管事真是耳目通天啊,一點點風吹草動都瞞不過他。看來煙煙的事情他也知道個八九不離十了。回到房中,阿伊越想越覺得忐忑不安,她在猶豫陳管事到底是什麼立場?他如果對自己有加害之意,就不會這麼坦誠攤牌,如果沒有,又處處盯著她。阿伊只覺得陷入一潭冰水之中,看不清水到底有多深。

「我父親和你說了什麼?」

阿伊抬起頭,看見煙煙陰森森地站在她的面前,頭發不梳不綰,披散在家常的湖綠色小衣上。

「陳管事讓我好好照顧你。」

煙煙猶豫了下︰「我在那邊挺好的,吃得好,住的好,又算是一個小姐,你干嘛接我回來?」

阿伊縱然覺得煙煙一直以來那麼適應紅館子輕佻了點,把事情想當然的推諉到煙煙年紀幼小,但是此刻剛經歷過陳管事的重重疑雲,煙煙的事情越發可疑起來。

「那里,是什麼樣子的?應該有很多姐姐吧。」阿伊笑得像只小狐狸。

煙煙咬了下唇,輕聲說︰「哼,父親不讓我和府里的人說的。」

阿伊轉了轉一漣清水般狹長明媚的雙眼,合上門窗,吹了蠟燭寬衣解帶悠然笑著︰「來,咱倆一處睡覺去姐妹兩個好好聊聊天,煙煙總也不搭理我,我都要以為煙煙不喜歡我了呢。」

翌日清晨,鳥鳴屋檐,風雨瀟瀟,天色也晦暗不明。煙煙和阿伊說了一宿的話,第二天都起得遲了。

姐妹兩個梳洗起來,煙煙自覺和阿伊說了很多梯己話,兩個人關系好的如同兩股蜜糖。

「呦,不會才起吧?」冒冒失失闖進來的春嫂看著眼前的情形笑了起來。

阿伊正咬著一牙篦子給自己綰頭發,煙煙調和著香膏。煙煙把臉扭過去,盯著銅鏡只拿她當空氣,也不吭氣。

春嫂兀自說著︰「想來小小姐還不知道吧,今兒一大早你夫家來人了,給老爺下訂禮。你也不去瞅瞅?」

夫家?哦,是了,老爺給自己訂婚了。就是自己落水時救了她的書生,夫人生的二哥黃展鵬一樣的太學生。

阿伊不關心就奇怪了,她本想沉著性子,畢竟結婚的事情一定會俟到及笄之後才會著手辦,而她又想不出什麼辦法推諉掉,可現在訂婚卻是迫在眉睫的事情了。

對于那個人的人品相貌,出身家世,阿伊已經想不起來了,只隱約記得那人姓鄭。

阿伊打听到老爺會客的地方在前廳,就在附近的水榭上,偷偷得望著。因為有假山和花叢好避身,她手里拿著一包魚食,引了一群魚兒簇在跟前,在幽深的水潭中,出它們紅色濕淋淋的脊背。

鄭家,雖然比不過黃子澄東宮伴讀的顯赫身份,但是也算是一方地主,阿伊遠遠看見竹簾後堂中的老爺持著紅布包裹的禮物前來行文訂之禮,一點她的事情都沒有。

恍然想起那日偶遇的蕭郎,阿伊無可奈何嘆了口氣,罷了,大不了,到時候和母親一走了之。她可以作一時之好,要制約她一世,父親真是做夢了。

母親那里就是她唯一的溫暖與慰藉。她挺起脊梁骨做人的依仗。至于他……茫茫人海,只能算作一份記憶罷了。

只是母親現在還沒有足夠的資材,不足夠一家人立身保命。

她垂下頭,看著那些無知無識的魚兒,慘然一笑。

扶著涼石,站起身子,穿過月牙門往回走。

「黃小姐……」一個陌生男子的聲音。

阿伊一顫,本來內院女子絕無與來客相撞的道理,她不用回頭,听著那個年輕的男子聲音,已經猜到幾分是誰了。

她側過頭,稚女敕美好的側臉︰「鄭公子,有什麼事情麼?」

鄭行向前幾步,看著這個不到十五歲的女孩子,硬撐著做出淑女的姿態,鵝蛋臉兒兒十分清秀,眼楮紅紅的,眼睫毛仍然濕濕的,好像剛才哭過。

「你不開心麼。」

「小貓把我想要的小鳥叼走了,我當然不開心。」阿伊胡亂說著,這卻是十分符合她身份年紀的話。

鄭行本來就看她年紀幼小,不忍求娶,然禮教制約,父親得知後有巴不得巴結上黃子澄這位東宮伴讀,竟然一錘定音了。他拖了一段時間,鄭老卻生怕黃府反悔,慌忙置辦禮物來訂婚。

阿伊如同縴縴女敕草一般秀麗可人,雖未完全長開,五官的靈巧柔美已經遠非尋常女孩兒可比,微微凸起的胸部,一頭黑色緞帶般柔美,此時,撅著粉女敕的小嘴,更是天真可愛。

他上前走了一步,愛憐的撫模阿伊的頭發,阿伊忽然繃緊了肩膀,雙臂抱在胸前退後一步。

「你、怕我?」不知不覺,對這個縴美可愛的女孩子,鄭行已經滿眼愛憐。娶了她?那就娶了她吧?把她養大也未嘗不可。

更何況,他早已听說,她在黃家一介私生女的身份很尷尬。

如果她進了自家的門,哪怕只是一個侍婢,他也會想辦法讓她的日子好過點。

「你喜歡小鳥?我明天找來點雀兒給你玩,你要不。」他的口吻和和煦,好像一個大哥哥同小妹妹說話一樣。

阿伊一時羞赧的不知如何回答,她心智成熟,可身體卻仍是小女孩子的樣子。他這樣哄著自己,讓她羞于回答。

鄭興看見一絲紅暈爬上了她的臉頰,越覺得有趣︰「小小年紀,竟然也知道害羞不成。」

阿伊似嗔非嗔地白了他一眼,那一瞬間不自覺從骨子里透出的媚人風情讓鄭行心神一亂。

她扭過稚女敕的里臉頰︰「你想來找我盡管來找我,不過要帶來漂亮雀兒,還有糖葫蘆。」

因為有了未婚夫的身份,鄭行想來找她,應該方便至極吧。

「這還沒過門呢,就來哄我家妹子了……」一個有些猥瑣的聲音說道。

阿伊立在月牙門前,看見穿著長袍,手持描金小扇的二哥走了過來。她退在了鄭行身後,有心避開。

「黃公子,好久不見。」鄭行看見黃耀邦,心里並無好感。在太學里,他是出了名兒的紈褲。

能入太學的公子,大部分是朝中要員的子弟。大家門第出身半斤八兩,可是這黃耀邦卻偏愛處處和人比,車馬轎夫,衣食住行,幾乎哪一樣都能拿出來比較比較。鄭行父親只是家里有些資產而自己又肯發奮才進的太學,因而黃耀邦很有些輕視鄭興的意思。

「哈哈,可巧你今天來黃府,我剛好邀請了幾個好友一聚,鄭公子也一起來坐坐吧,大家吟詩作賦,一起樂呵樂呵。」

鄭行略皺眉,拱手道︰「家父一會兒便同我回家了。時間倉促,就不去了。」

「唉,可惜了,同席的可有應天府第一才子之名的君莫邪。」

君莫邪不過十八歲,此人年紀雖小,可是經史子集、詩文彈唱、音韻詞曲、金石書畫無所不通,而且對天文、地理、生物、醫學等也有很深的造詣,所學之雜,堪稱大明第一人,天縱奇才,京師中人人都想拜會的角色,鄭行也早已仰慕多時,不想居然被這個草包請到府里了。誒,位高權重的人家就是不一樣,自己家縱有金山銀山,也不及有品秩的人家啊……

「鄭公子,阿伊也很仰慕才子們的絕代風華,你帶我一起去看看吧。」

「小妹也想去?」黃耀邦有些詫異,這個平素自己根本看不上眼的小姑娘也知道仰慕?

見乖巧可人的阿伊開口,鄭行縱然知道這次酒宴定然有詐也肯定要去了。

「好,我們就和你哥哥一起去吃杯酒。」

蒔花閣是夫人專門為二公子建造的小樓,比起阿伊粗糙的院子簡直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小樓前荷塘,假山,粉牆,修竹,漏窗,垂花樹,石制桌椅,已經有兩個年輕公子把酒相談,阿伊提著裙子隨著二哥鄭公子逶迤而來,遠遠的就吸引了兩位公子的目光。

走近了,才看清兩位公子的容顏,阿伊暗暗嘆了口氣,沒有他。

兩個公子,一樣身材頎長,面如冠玉,目如朗星,劍眉斜飛入鬢,黑發如墨,一個正伏在桌上把玩著酒杯,青衫落拓,恬淡自如,似乎對天下蒼生全然漫不經心,另外一個笑容甜美,溫煦知禮,尖尖的瑤鼻,一雙會說話的溫柔清亮的眼楮。小樓外落英繽紛,被兩個公子襯染的宛若仙境。

「黃兄鄭兄,你們來就來了,怎麼還帶來了一個小妹妹?」其中那個笑容甜美的少年公子這麼說著。

「這是家妹,貪玩了些,听說我們喝酒非要跟來。墨兄勿怪。」二公子點頭哈腰,笑容可掬。他本來也一表人才,比起這兩位公子來說卻算是濁物了。

墨公子又一笑,梨渦淺淺盈盈,阿伊回以甜糯的一笑。

「哦,小小姐閨名是?」

「你怎的猜出來我是我們府上的小小姐?」阿伊看他可人,故意戲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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