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伊乖巧點頭，拽著書蛾的衣角︰「姐姐快教阿伊彈琴吧，姐姐想要彈奏出和姐姐一樣美妙的曲子。」
書蛾眼楮滑過黃家杰的臉，指尖不經意間顫抖了下，慌忙攥緊衣袖，垂下眼，輕輕點頭。
畢竟一直以來獨處深山尼庵，雖然才學滿月復，卻是情竇未開，黃家杰又是風流倜儻一表人才，陷入情網也是難得的，只可惜了以後聲名狼藉的命運了。
玉蓮暗笑，如果讓夫人知道這麼個上不來台面的女孩兒竟然攀附上了女尼書蛾，不知道什麼表情呢，可能會嗤笑出聲吧。
怎麼會有這麼愚蠢的女孩兒！
阿伊看著玉蓮的表情就猜度到了一二分她的心思，因為所有人都說才藻非女子事也，況且，老夫人和父親都很厭惡女孩兒學習詩書，只講究三從四德。
教府里女孩兒識字雪琴，也只是為了不讓她們做睜眼瞎罷了。她們何曾知道阿伊活了二世的明悟。
「姨娘也想學麼？閑著沒事來和書蛾姐姐學琴下棋，一定很好玩吧。」阿伊說得一派天真無邪。
玉蓮實在撐不住了，用帕子遮著嘴唇笑著說︰「小阿伊自己想學想玩就玩吧，姨娘還要給老爺縫些衣裳呢，老爺誰做的衣裳都相不中，就穿得慣你姨娘做的，不是你姨娘自夸，姨娘要是開個成衣鋪子，保管整個京都的人都道姨娘這里訂衣裳。」
阿伊連忙稱是。
玉蓮與眾人道了別，一徑走了開。剛出了三少爺和阿伊的視線，馬上臉色就變了，口中念念有詞地罵著︰「作死的小賤人，真以為跟你哥哥賣騷耍瘋就能討到些什麼了？哼，什麼女尼姑，我看是浪貨還差不多，看跟黃家杰那眉來眼去的德行，真不害怕旁人的眼光。」
這麼說著罵著，已經鑽進了夫人的房里，夫人正在喝茶，玉蓮溫淑端芳的福了一福，抬起頭，笑得美好動人。
玉蓮不知道是什麼本事，讓夫人將她認作了知己一般。她來時，夫人正歪在榻上，渾不見當日和阿伊在一起時候的潑辣，仿佛西子捧心一般躺著和女兒說著話，女兒正為了進宮選秀的事情緊鑼密鼓地訓練著，到時候若是被看中了，那少說也是個親王妃子。夫人做娘的更是不允許女兒出任何差池。
玉蓮一坐在了夫人的床上，拉著玉釵的手問長問短，笑容甜甜美美的，玉釵心里厭惡的不得了，平時總是遠著這個見風使舵，自私自利的姨娘，這會兒卻在母親房里撞見了。真和生吞了一只蒼蠅差不多，加上平時心高氣傲，又實在看不上玉蓮，明白人都知道，這個女人連自己妹妹都不管不問，怎麼可能是個好貨？
玉釵冷冰冰地抽出了手，但是本著不打笑臉人的原則，還是說了幾句話略給了幾分面子就回轉身子和母親告辭了。夫人也不是沒心計的，手段也狠辣，但是卻也習慣歡喜著玉蓮的阿諛奉承。
玉釵剛走，玉蓮就把夫人拽了起來︰「姐姐別懶著了，玉蓮前幾日剛尋了一個方子，對女人是最最好的。是從宮里拿過來的。」
「呀，什麼方子？」一提起美容養顏的方子，夫人立馬來了精神，「這兩天總是炖著銀耳雪蛤湯，也沒見什麼效果，看著那些小姑娘皮膚細女敕的樣子，真是氣死人了。」
玉蓮神秘地笑著，諱莫如深地樣子︰「夫人這個方子可千萬別給別人啊，吶……」說著，從袖子里拿出來一盒粉底。
不忘了居功地說著︰「這些都是宮造的，我花了不少價錢才買了來的……」
夫人馬上來了精神頭，把脂粉盒子捧在手里，用簪子細細地捻了些，放在瓊鼻下嗅了嗅。
「不錯，真是好東西。」夫人把東西抬手遞給了旁邊伺候的貼身丫鬟。
「玉釵這邊兒怎麼樣了，有把握麼。」
夫人一臉喜氣︰「這丫頭看著老實，鬼精靈著呢，又有老太太看著嚴實，到時候一點兒錯都不會有。」
「誒……府里上下，這幾個姑娘里，出挑的也就姐姐的孩子了。你看著，哪幾個丫頭出挑的不錯了，就趕快聯姻了吧。朝中幾個大家族里也多給老爺拉點兒人，穩固穩固……」
夫人點點頭︰「這其余幾個女孩子也就這點兒用處了。我本來想把那個小雜種直接送出去給黃家二少爺做小妾的，沒想到她福氣那麼大，讓老爺許了個太學生。」
自己女兒都要進宮了，別人女兒許了個太學生都覺得不樂意了。想想自己妹妹可是被送到紅樓里了這個姐姐也沒說什麼，還不知道她心里是怎麼看自己呢，玉蓮想起來心里就一陣罵。夫人看她怔忡，扭過頭看她，她慌張賠著一張笑臉︰「說得就是，那個小雜種也不看看自己什麼身份，老爺也真是昏了頭了，這太學生出去了做的官能小了去了？說什麼也比科考上來沒有門路隨便打發的強吧。這萬一要是做上了什麼翰林似的官了，老爺到時候一個私生女嫁過去，真是說出去別人指指點點不好听呢。」
「哼，」夫人身上的潑婦氣可出來了，「老爺可是皇太子的師傅，等皇帝殯天了，就是帝師！私生女怎麼了，就是咱家一條狗嫁出去也是好的！」
「誒喲……」玉蓮慌忙捂住了夫人的嘴巴，「我的好姐姐啊，這話真不敢說啊，傳出去了，老爺可是要掉腦袋的……」
夫人一陣窩火。可也知道厲害，不敢再發作了。
「那個小丫頭，你也見過了，今兒我見了見，好像不是夫人說的那樣傻妞的樣子啊……聰明伶俐著呢，抱著自己哥哥和新來的女尼姑的腿抱得可歡實了，有條小尾巴就搖起來了。」玉蓮說道著別人，可不見自己在夫人面前那條尾巴正掃帚似的搖著，「夫人你可不知道，他們三人說著話的和諧樣子，感情跟一家三口似的……」
「你說什麼？」夫人忽然來了今兒頭。
玉蓮原本著說是告上那丫頭一狀，她想起來那丫頭水蔥一樣的立在那里，一雙清亮的眼楮瞅著她往她心里瞧的樣子就不喜歡阿伊。好像自己的皮都被阿伊瞧破了似的。
可是夫人對自己女兒的事情是一百個放心了，看不慣打壓著別的女兒也只是出于習慣。自己兒子就是一百個不放心了。他兒子雖然是嫡出的，卻是排在了老二。老大是個庶出的……野種，還偏偏當了官兒，丫丫個呸，怎麼想怎麼不順心。老三倒是沒什麼可顧忌的，就是一不愛讀書只是愛出去外面逛蕩吊兒郎當的混世魔王，沒什麼大出息。問題是這老三天天和老大走得也忒近了點兒吧，看著夫人心里真是添堵。
「你說……你說老三和那個新來的女尼姑走得近？還帶上阿伊？」夫人整個身子都慢慢坐直了，十根蔻丹摳在雕花木榻上，吱吱作響。
玉蓮何等心腸，一听就懂了，不過為了配合，還裝著懵︰「是啊，眉來眼去的，就差丟個帕子拾個香穗了。」
遲疑了會兒，拉著長調︰「你說……」
這你說剛說到一半，就看到屋子里幾個自己的心月復丫頭傻站著，慌張擺了擺手︰「我跟玉蓮妹妹說兩句梯己話兒，一幫沒眼色的小蹄子，都下去，守好門。
待那群丫頭退下，夫人一把拽過了玉蓮的手，這樣這樣，那樣那樣，好生叮囑了番。
阿伊算了算日子，那場風波，也就在四天後的晚上了吧。她現在心里一團亂麻，對這件事情一點頭緒也沒有。她不想蹚渾水，畢竟想要和三哥修好也不急于一時，以後有的是機會，但是她又害怕三哥從此一蹶不振。因為根據她的記憶，三哥就是在這次事情以後染上了拈花惹草的風流名聲的，在此之前，也無非就是紈褲了點，花錢大手大腳，卻並沒有什麼太大的毛病。
若是幫了他，誰又能知道會有什麼際遇呢？
「七小姐……」春媽媽得爽利的聲音把整個小院都要震翻了，听這麼高興，就知道是煙煙被贖回來了。阿伊扶著門，走出房間，看著煙煙正站在那里，幾日不見，她在紅樓里倒是胖了一圈，眉眼也更細致漂亮了。到底是養美人兒的地方，煙煙去了就變得更漂亮了。
這也說明了煙煙是多麼沒心沒肺啊……阿伊輕輕嘆了口氣。隨遇而安，命比紙薄這幾個字她都配不上。人至賤則無敵，可能對于阿伊來說，這種打擊將會是致命的，但是對于煙煙，可能就是換了個住處，換了種生活方式而已。
這一念也就是一瞬間的功夫，阿伊已經微微笑著走了出來，牽著煙煙的手︰「你沒事，就好。」
簡單幾個字，一旁站著的幾個兼著煙煙親戚身份的家僕淚水婆娑。
一個管事正靜靜大量著這個七小姐，她正是煙煙的父親，黃府的管事。
「這一次，承蒙了小姐幫助了，不是小姐說情。煙煙哪里能夠這麼輕易的月兌困啊。」
「黃管事嚴重了，就算阿伊討不來銀子，黃管事也一定可以想辦法弄來銀子的。」阿伊微微笑著，看著煙煙面無表情的臉。黃管事是煙煙的父親，也是府里管事里難得的圓滑會辦事的管事，和旁的貪財好酒的管事殊有不同。
唐唐一個管事，要貪墨多少錢財沒有，真逼急了，也就挪用了又沒人知道。所以，阿伊相信自己就算當時真不管不顧了，煙煙也有可能回來。
「唉……」陳管事打量了下阿伊的院子，「七小姐的院子有些太不像樣子了，回來老身按著府里小姐的份例把該添補的都給小姐添補上，夫人總說不急，但是也拖得有些太久了。」
雖然剛正，倒是個會處事的。
「怎敢勞煩叔叔呢，叔叔快進屋里坐吧，煙煙和我關系好著呢，好不容易回來了，就在我屋子里好好說會兒話吧。」
看著陳管事堵著門口不走，阿伊就知道他有話要說，就把他們幾人請了進來。一點小姐架子也不敢拿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