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嫂早得了信兒了,在阿伊屋子里等著阿伊,又听說了阿伊在路上被人欺負的事情,叉著腰就開始在屋子里低聲罵開了那幾個庶出的姐姐。在春嫂的心里,現在小小姐就是她的親人了,她不能忍受看著小小姐被人這樣欺負。那幾個庶出的姐姐居然對可愛善良的七小姐做這樣的事情,她快氣瘋了。
人家是把髒水潑在了自家門前,又不是潑在了人身上,你難道還能跑到了父親跟前告狀麼?只能步步小心了,表現出大度忍讓的樣子。七姑娘難道就讓人這樣欺負了去?
叉了裙子,她幾乎是一路小跑著去接阿伊姑娘的,看到阿伊時,阿伊正低眉垂目,小心地斂著裙子,木窗子開著,隱隱可見幾個衣帶飄搖的侍女,服侍著小姐讀書,說笑聲不絕。
哪里是專心讀書的,這般開著窗子看著,是等著看阿伊出丑的吧。
春嫂看著阿伊的小鞋子,怒氣上來了,奔了過來,把阿伊抱了起來。
阿伊正愁如何過去,看見春嫂子來,嚇了一跳。
她又馬上明白過來,懦懦地,地下頭。
春嫂子只當沒看見阿伊要哭的樣子︰「七小姐,這地面腌,仔細髒了您的衣裳,春嫂子抱您過去吧。」
阿伊抿緊了嘴唇,忍住哭腔,把懷里一直緊緊抱著的一包銀子遞給春嫂︰「阿伊……阿伊給妹妹求來銀子了。」
春嫂子也忍不住想哭了。
「誒,早就听她們娘兒幾個說了。春媽媽這就興沖沖跑來接小小姐了。」
阿伊的眸光落在一地污水上,這次可不能干休了吧?
「來人,地上那麼髒,讓怎麼走路?」阿伊高聲叫道。
屋子里女孩子听到了,禁不住笑了起來。這七小姐還真以為自己是小姐了?在姑娘房里叫嚷什麼?
阿伊提著裙子走進了阿雪的房門,阿雪慌張畫眉。其他幾個女子也只作看不見阿伊一樣。
「今天天氣不錯~」阿雪這麼說道。
「嗯嗯,姑娘好生畫眉,一會兒還要練琴呢。」
陽光照進閨房,將主僕的身影剪出漂亮的影子。阿伊過去看慣了這樣的場景。過去,她不管怎麼小心討好幾個姐姐也不會有什麼反應,只拿她當空氣看待。
阿伊走到那丫頭面前揚手一巴掌打了過去。
以主子的身份打丫頭,丫頭是不能還手的。一巴掌過去,那丫頭臉上已經無根手指印子都出來了。
「這個是我老祖宗新賞賜的裙子,你們這群不長心的丫頭,把地潑得那麼髒,我姐姐是怎麼教導你們的。」
阿雪本來就嘴巴笨,也是就挑著能欺負的欺負了,這會兒子被人打上門來,反應不過來,愣在那里了。
阿伊轉過眸子冷冷看著這個姐姐︰「姐姐,你房里的丫頭真是不曉得事情,天天就知道伺候姐姐衣裳妝扮,不知道女兒家房間閨閣的收拾,這些丫頭留著難道不就是端茶倒水清掃院子麼?這點活計都回不來,不如明兒妹妹幫姐姐回了老夫人都打發出去好了。另則,姐姐閨房好像豬窩狗鋪般得,傳出去了也有礙姐姐閨名兒。妹妹去幫著回老太太這也是為了姐姐好。」
阿雪再木訥,也听出來這是阿伊要跟她老祖宗告狀的意思了。後面那些豬窩狗鋪的比喻真的要氣死人了。真把今天鬧得事情傳出去了,她不久坐實了住處不潔麼?
旁邊幾個丫頭都愣那里了,這哪里有傳言中一點愚笨的樣子了?
阿伊不待她們回過神來,若真回過神,她話里的把柄也就多了,這些伺候人登高踩低的姑娘們一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沒理由也硬生生要說出兩三分理由來,她可得好好收拾下她們。
當下轉頭對那幾個氣得眼楮都紅了的丫鬟說道︰「我父親早日就說了,女兒家將來嫁人都是要相夫教子的,總是在意妝容裙釵反而違背了《女誡》的根本,阿雪姐姐整日不讀書,不明理,就被你們教導著玩弄脂粉,明日我就回我父親去,讓她好好看看阿雪姐姐現在的模樣,你們幾個誤人的丫頭,也早打發算了。」
她抬完了老太太抬父親,要挾著告狀真得有些嚇住了這些丫頭。本來夫人就看姑娘不順心,這再鬧騰出一堆不好的名頭,讓父親也生氣老祖宗也生氣,以後姑娘的日子可要怎麼過,她們又該怎麼處?這真鬧大了,指不定就賣了去了。
「小小姐!」一個伶俐的丫頭連聲說,「小小姐今天的裙子可真漂亮,我們幾個丫頭不懂事,把污水潑在地上讓小小姐弄髒了鞋子了,明兒我們房就做出來兩個新鞋面兒給小小姐送去,小小姐消消火,我們姑娘都不知道這些個事情,今天也是說著簡單弄個妝面就去習琴的,都是我們幾個丫頭不小心。」
她嘴巴有些亂了,話也說得有幾處不妥當,但是意思到了。阿伊轉頭不理她們,對跟在後面保駕的春嫂說︰「春媽媽,我們回去吧,我阿雪姐姐今天身體好些不大好,臉都白了,我們不吵吵她了。」
阿伊回了房,房里被收拾得整潔一新,春嫂子不知道哪里討來了銀耳雪蛤湯和酥酪,收在桌子上,就等著她回來呢。她因為是私生女,不和庶女那般有三個伺候丫鬟,就一個媽子一個丫鬟。阿伊其實覺得無所謂的,只覺得房子里清靜了些。
春嫂子在伺候了阿伊換了件干淨衣裳後,就急急忙忙出去辦事去了。
阿伊吃了酥酪,低頭思忖起來。
這次,老太太應該漸漸相信她是貌美溫善的,一片孝心,絕不會欺負她老太太的人了。而春嫂子並著煙煙父母,甚至于通房玉蓮,都該念著她的好了。
她的心,也略寬了寬了。
只是著求學的事情,老太太卻始終沒提啊,好在夫人說了,她不論要什麼書都一定給她送來。幾本子破書值多少錢?又不是綾羅綢緞,她要就大方地都送了來。
阿伊嘆了口氣,持著一本舊的宋詞,走出了閨房。